第 29 章

    林逐月还是个小蘑菇头的时候,最喜欢陪父亲一起去他打零工的酒吧。

    D星域里鱼龙混杂,不乏危险的极端分子。然而林父打工的那间酒吧属于“被保护区”,因此在店内最严重的纠纷也不过是扯着脖子互相问候几句祖宗。

    林父忙着调酒上餐,谄笑着躲开偶尔出现的咸猪手,小小的林逐月就抓着自己唯一的玩具随便坐在哪桌客人的桌椅边。

    也多亏他长得玉雪可爱,白白糯糯粉团子一样,不吵不闹,时不时还朝人眯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甜甜一笑。高大凶恶的兽人也好,狡诈阴险的猎人也罢,无论是怎样的客人都不讨厌他。

    偶尔运气好,客人们见他可爱,像喂小狗一样的递来几块饼干,一小瓶营养液,就足够他填饱肚子,于是又为父亲省下一餐饭钱。

    除了时不时能收到从天上掉下来的食物之外,林逐月喜欢呆在那里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可以听到各种各样有趣的谈话。在小小的他看来,那是难得的能够听到故事的机会。

    他曾听一桌客人描述过米莱合众国管控内有这样一颗星球,它连年高温少雨,气候恶劣,星球内鲜有植物,遍布着金黄色的沙粒。

    他还记得,那位客人珍惜的一口一口抿着酒,颇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有些上等人投下了大本钱,在沙漠星开了一片绿洲,专门用来种水果。由于条件恶劣找不到工人,便在D星域买了好多兽人过去开垦。

    刚送去时兽人们不适应极端气候,不听话,管事的便找出其中一个刺儿头,拴在沙漠的大太阳下烤着,给活活热死渴死,过了一个礼拜再抬回来一看,已经是一只皱巴巴的兽人干了。管事的就把兽人干挂在水果种植园入口处,于是余下的兽人便都立时听话了起来。

    这个故事给了当时还年幼的林逐月很大的冲击,接连几个晚上,闭上眼睛就是那只被丢进沙漠的兽人干。

    此时此刻,林逐月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只觉得从头到脚似乎被一把火烤着,烧着,好热,好渴。

    这里是沙漠星么?

    林逐月脑子混沌,曾听过的故事在脑内一闪而过,于是身下就堆积了无边无际的金黄色沙粒,当空高悬一只红艳艳的火球,热气直扑而来,连着皮肉带着骨血,一同被炙烤的绽裂开来。

    水果园的管事高高在上,用眼角斜斜地觑着他,手里拿着一瓶晶莹剔透的液体。那液体有着淡淡的让人迷醉的气味,玻璃瓶身凝成细密的水珠,丝丝缕缕的白气蒸腾。

    林逐月的目光无法从那液体上挪开,他知道自己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给我喝一口,就一口。

    这时,长着一张泼墨水墨画般妍丽眉眼的管事,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俯视着他问道:“你确定?”

    林逐月被煎烤得头晕脑胀,无暇顾及会付出的代价,只一个劲儿的胡乱点着头。

    种西瓜也好,种哈密瓜也好,种葡萄也好,什么水果都可以,请给我喝一口吧.....

    管事似乎听懂了他的祈求,端着那瓶看起来冰冰凉凉的液体向他逼近......

    林逐月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后覆上一具冰凉柔软的身体,后颈处传来让人不安的疼痛,林逐月难耐的□□出声,随即整个人被铺天盖地的朗姆酒淹没。

    受罚于荒漠的奴隶终于迎来了那口宽恕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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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天林逐月当着自己的面,将宋蓁带走后,里克就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这种不安如影随形的缠绕着他,使他日日魂不守舍。

    希玛奥斯汀看不惯儿子这幅样子,沉下脸色斥问:“里克,宋蓁和你已经在所有公民的见证下完成了订婚仪式,你为什么还会如此不安?”

    里克双手插进头发里,几根褐色的头发被他粗暴的举动抓落下来。

    他皱起圆圆的脸,面色痛苦:“我知道,我知道的妈妈,可是,那是宋蓁啊,那是茉利家族啊。”

    是啊,希玛奥斯汀怔了怔。

    那可是突破层层贵族世家屏障,从底层异军突起的茉利家族,宋蓁与她母亲宋讫茉利年轻时那么像,一样的天资出众,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不知好歹.......

    希玛奥斯汀垂下眼眸,陷入沉思。

    里克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抓住母亲的手,“妈妈,我听说宋讫阿姨年轻时有几个大家族都想与她联姻,她选定了人选就差办仪式了,突然与阿亚岚叔叔一见钟情,转头就拒绝了联姻。”

    “我们两家交好,可她却对我一向冷淡。会不会有一天她也像宋讫阿姨一样,突然就喜欢上了谁,然后要废掉婚约?”

    里克的父亲见不得儿子痛苦,连忙搂进怀里安慰:“不要担心我的孩子,凭着我们家族与茉利家的交情,她也不会那样对你的,再说,不是还有你阿亚岚叔叔么?”

    里克乖巧的伏在父亲怀里,看起来似乎被安慰住了。

    良久,一旁的希玛奥斯汀缓缓抬起脸,面颊上带着某种完成了重要决定后的坚定,她温柔的抚摸着儿子的发顶,褐色眼眸深处却燃着属于狩猎者的火光。

    “里克,孩子,我们奥斯汀家的人何必畏缩。想要什么,就去拿,到手了,便握紧它。”

    “也许哪一天你会诧异的发现,曾经在雪山见飞驰的狼,突然就落魄成了你脚边的一只狗呢?”

    伏在父亲怀中的里克也许没听清母亲的这两句喃喃耳语,瑞克 奥斯汀却浑身一震,面向自己的alpha露出惊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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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与宋蓁失联的煎熬中度过了几天的里克,在一天傍晚,吃过了一小块餐后水果后,突然收到了宋蓁的联系。

    然而来自未婚妻的关心太过短暂,只一句便再没消息传来。

    里克又耐心的等了两天,终于忍不住跑去茉利家本宅。

    宋蓁不在,里克捏着鼻子灌了一碗味道奇怪的汤,落落大方的表达了对阿亚岚叔叔精湛手艺的高度认可后才得以脱身。

    联络宋蓁的好友未果,这会儿,他站在宋蓁独居的公寓外,按响了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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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逐月依旧觉得这几日的经历并不真实,他的身体被留在这间房子内,而灵魂却要一次次地往返于天堂与人间。

    分化成omega,林逐月并不对此感到意外,不如说他终于将林星月那变态的期待甩了出去,做回自己,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看见林星月难看的脸色。

    就像林星月说的,林家不缺omega,他变得可有可无,这也意味着以后他将有更大的自由。

    然而分化期偏偏在他与宋蓁独处的时候汹涌而来,这是意料之外的。

    尽管理智时时提醒他,面前的alpha已经订了婚,可是被临时标记后,身体不可控制的渴望宋蓁,渴望她身体的温度,渴望她让人沉醉的信息素,几日来,他与宋蓁亲密无间,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了,却尤嫌不够。

    还有那个吻.....

    林逐月有些心虚的摸了摸唇,咂了咂嘴,虽然当时意识朦胧,但是!那可是宋蓁哎!怎么说都是他赚到了!

    林逐月无法控制内心深处悄然滋生的愉悦。

    等过了分化期就结束了,林逐月想着,对的,等过了分化期她就会回去原来的位置,在这间公寓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变成一场月光下的梦,一个短暂的幻影。

    林逐月这样想着,将偶尔冒头的道德感被狠狠摁下。

    而这场梦境的另一位参与者宋蓁,却时时承受着内心的谴责。

    临时标记原本也不算什么,只是林逐月与自己的匹配程度太高了,这种身体上的合拍使得每一次标记都会带来刻骨铭心的快感。

    更别提每次标记后,信息素作祟,林逐月脑子还没回复清明的时候,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宋蓁至今想不通,他是怎样把自己可称得上高挑的身体完美的缩成一团,并塞进她怀里的。难道omega的身体都如此柔软么?

    宋蓁只知道,这似乎超越了朋友和互帮互助的界限。

    该怎么和里克交代呢?自己会不会被骂成是渣A啊?宋蓁苦恼

    恢复了理智,却依旧无法摆脱信息素影响的林逐月抱着宋蓁的一条胳膊,口吻却是带着嘲笑:“哈?渣A?这你可不用担心。”

    宋蓁好奇:“为什么?”

    林逐月瞥她一眼,冷漠回应:“你早就是了。”

    宋蓁:?

    “学校论坛里都叫你:变态渣。”

    宋蓁:???

    “你去黎明会馆点兽人之前,心里就没点预判么?”  林逐月白眼

    宋蓁:!!!

    本来担心损害到自己的名声,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名声可以损了,宋蓁依旧没多大表情,林逐月却在那张白板一样的脸上看出了她备受打击。

    “指不定也是好事?这样起码大家会以为你不是什么恋兽癖,只是单纯的渣?” 林逐月试图安慰她

    宋蓁面色一沉,试图抽回被抱住的手臂,林逐月眼疾手快的更加用力抱住。

    两人像拔萝卜一样,你来我往的拉扯了几个来回,突然都发现有些幼稚,便悻悻地停手了。

    “哎,你怎么回事儿?性格变化这么大?”

    宋蓁看着颇有些没皮没脸的手臂挂件,与印象里那个安静温和的同桌,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没变啊,” 林逐月安静下来,将额头抵住宋蓁的肩膀,“只是,又做回自己了而已.......”

    他做出了自己的报复,将母亲的暗地里做的事儿翻到明面上来,翻到对兽人抱有极大关心的宋讫茉利眼前,相信林星月从今晚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这些年怀抱着的无法言说的恨意,迫不得已的坚强,在分化中尘埃落定。接下来他只需要变回原本的自己就好,在处理完那只熊兽人的事儿之后。

    听出少年话语中隐藏着的沉重,宋蓁想起在卡斯维尔高校上课时,他身上莫名出现的那些伤口。她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抬起另一只手,用一种别扭的姿势,轻柔的抚摸着那头顺滑的红色长发。

    房间内一片静谧,两道呼吸轻轻浅浅的交织在一起,林逐月心念一动,想起了什么,“对了宋蓁,我在家里看到过印着权杖与蛇........"

    话未过半,被突兀响起的门铃声打断,宋蓁皱了皱眉,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将胳膊抽回,点开可视门铃。

    林逐月透过单向屏幕,看到等在门口的圆脸少年,以及他脸上的理所当然的等待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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