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导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他搓了搓手，解释道：“咱们这档推综主打的就是真实，先前签合同时，也说好的没剧本，全靠大家自己的实力，这个线索，我相信靠大家自己也是能够找到的。”

    他说得十分真诚，但并没消减细宁的怒气。

    “主打真实？那你先前怎么给线索了，现在就不给了？”

    细宁抬着下巴瞥他一眼，语气傲慢，“宋导，我可不是主动来的，是你请过来的！”

    她咬重了“请”这个字。

    推综在国内还不算多见，宋导也不算名导，这次第一季的嘉宾们，又大多是有点名气的。

    白梨只是个十八线小明星，但背靠大集团公子于岑，进来直接带了大笔广告商投资，而季风停很少参加综艺节目，这次他来，是宋导靠着人情好不容易拉进来的。

    至于细宁来，原因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第一个原因是她是上升期的爱豆，粉丝多，流量大，来这个节目是宋导开出了大价钱的。

    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于岑。

    她一来节目便去跟于岑打招呼，私下里没少笑脸相对、嘘寒问暖，对和他亲密的白梨没少翻白眼，这两天于白关系冷淡，她更是卯足了劲往于岑身边钻。

    毕竟于家，也是赫赫有名的资本集团。

    眼下细宁发难，宋导有些难办，下意识瞟了眼一边的程不周。

    原先综艺虽说没有剧本，可他也会给有需要的嘉宾提供一些小线索，可是现在程不周可不让。

    宋导的眼神不算隐蔽，细宁的目光顺着挪到程不周身上，一愣。

    难道是这个新来的编剧不让？

    她脸色有些难看，可想到程不周和于岑青梅竹马，想必家世也不会太差，勉强带上了点笑。

    她声音软了些，“程编，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一点线索的。”

    她聪明的用了“我们”，虽然剩下这四个嘉宾，除了她没人需要提前透题。

    程不周瞥她一眼，“不行。”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让细宁刚缓和了点的脸色瞬间变差。

    她眼珠转了转，靠向旁边的于岑，语气撒娇，“于少，那我明天可以跟着你吗？”

    原先于岑是带着白梨行动，但是这两天变成了独行，她早就想找机会搭上于岑了，自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于岑收回搭在沙发背上的手，随意拿起手机滑动，避开了细宁的接近。

    他语调漫不经心，带着点笑，“明天我自己行动。”

    他抬眼看了眼程不周，语气上扬，“风风写的剧本，我可得好好一个人琢磨一下。”

    程不周置若罔闻，于岑也不生气，眼睛始终望着她。

    客厅里的气氛好像更尴尬了。

    宋导看看被无视打脸的于岑，看看闭着眼敷面膜的程不周，再看看脸色又红又白的细宁。

    这就叫修罗场吗？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望了眼修罗场之外的白梨，她垂着眼，一幅安静失落的样子。

    好家伙，原来这个也半只脚踏进了修罗场里。

    他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看着安静低头写字的季风停，觉得这一对比，他真是省心。

    场上这三个人没一个他能得罪的，宋导打着哈哈，绕过了这个话题。

    这场小会并不复杂，开了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宋导一走，程不周跟着站了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下午做了不少工作，现在已经累了。

    被下了面子的细宁板着脸，径直越过白梨，从程不周面前上了楼。

    她脚步声很重，在木制楼梯上留下”啪啪啪“的声响。

    程不周扫了眼她生气得毫不掩饰的身影，目光一转，就看到了身后走近的于岑。

    于岑主动开口，“这期节目录完你要去哪儿？”

    程不周没有回应，刚转过身，便听见他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不想回家，你可以去我那儿，保证不会让他们知道你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我回来了？”程不周顿住脚步，回头反问。

    她语气咄咄逼人，于岑一愣，却笑了笑：“我了解你，风风。”

    怎么以前没发现他笑着这么讨厌？志得意满，好像一切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似的。

    程不周看着他的脸，只觉得烦躁。

    她哼了声，似笑非笑，“要是你那位表哥，也知道我回来了呢？”

    于岑嘴角的笑陡然僵住了。

    他眼色顿时深沉起来，突兀的，和这张脸平常的玩世不恭、醉生梦死截然相反。

    但下一刻，这种阴沉就消失了，快得好像是错觉。

    但程不周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于岑这个人，本来就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程不周懒得看他川剧变脸，大步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构思第四期剧本。

    而在她身后，于岑脸色平静，扫了眼沙发上看到他被撂面子的两人，不紧不慢上了楼。

    白梨先前没有抬头，包括他拦下程不周说话时，她也没有抬头。

    可他转身要走了，她却抬起头来，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有些恍惚。

    他们俩好像的确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舌尖蔓延出苦涩，他们两个说的那些话，她这个旁观者，哪怕听见了也听不懂。

    她的确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一个替身。

    原先于岑对她的那些温柔体贴，也都是因为她吧？

    白梨摸了摸自己的脸，所以正主回来，她这个替身就要被当成垃圾一脚踢开了。

    ……

    第二天一早，几个嘉宾便换好服装化好了妆。

    推综会有很多室外活动，甚至有些环节还得拼体力，他们都穿的很轻便，哪怕女嘉宾，穿的也是不限制行动的短裤运动鞋。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出了别墅去准备，程不周也下了楼。

    第一次给综艺写推理剧本，她也怕出现问题。

    她去找了宋导，一边咬着面包当早饭，一边盯着显示屏上各个嘉宾的情况。

    这档推综采取的是全网直播的形式，每个嘉宾都跟了摄像，可以全方位记录他们的行动。

    而程不周看看他们的直播间，旁边的工作人员递来手机，“程编，这上面还有弹幕。”

    她是不关注娱乐圈也不看综艺的，乍看这种形式，觉得蛮有意思。

    手机上正是季风停的直播间，他正在和大家站在一起听NPC介绍情况。

    NPC正在介绍死者的情况，也就是上期节目里的康文，季风停听着，时不时在手里的小本子上记录几笔，神态十分认真，好像真遇到了凶杀现场。

    他今天发型做得很好看，头顶有几簇头发被风吹起，像是呆毛。

    程不周看了几眼，把直播间调到了白梨那儿。

    这里的场景和季风停直播间里差不多，但观看人数少很多，白梨同样在记笔记。

    她扫了眼于岑和细宁的直播间。

    前者靠在墙上，姿态懒散，而后者记着笔记，偶尔扫一眼旁边季风停的。

    她问宋导：“季风停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似乎最多？”有好几百万。

    “是啊，他名气最大，属于一线，”宋导眼珠子还黏在显示屏上，语气已经骄傲起来，“他不爱参加综艺，要不是我好多年前就认识他，都请不来他当常驻的。”

    程不周看不清季风停做的笔记，但知道NPC说到哪个信息点时，他开始记笔记。

    她挑了挑眉，笑道：“他很聪明。”

    “他智商很高的，”宋导赞同地点头，“第一期的凶手就是他当主力找到的。”

    程不周毫不意外，她看着直播间里各自为政的四个嘉宾，有些期待。

    “不知道，谁会最先找到凶手呢。”

    期待的不止有程不周，还有各个直播间里的粉丝观众们。

    早在NPC开始介绍这期的凶杀现场时，就有人发出了震惊。

    “密室诶！”

    密室杀人在推理界赫赫有名，突然出现密室，让喜欢本格推理的观众们纷纷激动。

    他们跟着嘉宾看到了密室的外面。

    “房门是从内反锁的。”

    “窗户紧闭，没有缝隙。”

    “我们必须得打破窗户玻璃，然后翻进去查看密室。”

    尽职尽责的NPC给嘉宾们介绍，他手指指着的，正是窗户内一览无余的杀人现场。

    并不血腥，只是一个假人模特躺在卧室中间，看不出什么异常。

    NPC手里出现一把刀具锤子，递给嘉宾。

    季风停率先接过了锤子，对着窗户跃跃欲试，“我先检查一下窗户吧。”

    他弯腰细细查看了一遍窗台，看上面有无特殊痕迹，这才握紧锤子。

    “大家往后退退，”他道。

    白梨和细宁纷纷后退，于岑站远了点，微微抬头打量窗台上的各个角落。

    这个窗户玻璃也是道具的，毕竟要是真玻璃，碎了容易弄伤嘉宾。

    季风停一锤子下去，玻璃应声而碎。

    “啪”的一声，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季风停拿着锤子，把边边角角没落下去的道具玻璃敲了一遍，才转头道：“好了，你们稍等一下，我进去把房门打开。”

    他放下锤子，小心地翻进窗户进了房子。

    于岑转了个弯，准备去房门。

    过了半分钟，房门便从里打开，露出了季风停的身影。

    几个嘉宾纷纷进去，开始搜索现场。

    监控室里的程不周暗暗点头，“季风停很主动，人还挺好。”

    怕道具玻璃伤到其他人，还主动自己进去打开门。

    宋导笑道：“他在圈子里出了名的风评好，他这样的人，在娱乐圈可不多见。”

    程不周不知道娱乐圈的人都什么样，但对于这个季风停，她看得还挺顺眼。

    她看着显示屏，笑了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我给他们遗留的‘礼物’。”

    希望不会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