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大概十几分钟，白梨才抽抽嗒嗒地抬起眼来。

    第一句话是，“是不是到快录节目的时间了？”

    程不周看了眼手表，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白梨一下子窜了起来，眼睛红红的，有些肿，看起来更像一只兔子了。

    她看见程不周肩膀前被洇湿的一块布料，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对不起。”

    “你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程不周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擦擦脸。”

    白梨不说话了。

    她胸脯因为先前的哭泣还在剧烈起伏，肩膀一抖一抖的，哽咽道：“谢谢你。”

    程不周笑笑，“去补妆吧，不然来不及了。”

    白梨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重重点了头，便小跑出了房间。

    而程不周对着自己打开的文档，却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脑中不断涌起海市蜃楼里的那些剧情，以及白梨和那三个男性主人公。

    良久，她低低叹了一口气。

    这几个男的，真是造孽啊。

    既然静不下心工作，程不周索性关了电脑，换了衣服下楼，便发现客厅里人的视线齐齐投射过来。

    除了白梨，宋导和几个嘉宾都在，看她的眼神还很奇怪。

    其中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于岑和细宁。

    前者看着她眼睛微亮，至于后者，双手抱胸坐着，看她下来，眼神有些微妙的诡异。

    她疑惑地挑眉，“怎么了？”

    宋导欲言又止了下，摇摇头，“没事，没事，程小姐中午休息的怎么样啊？”

    “还好，”程不周没说自己根本就没休息，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翻看着手里的下午流程。

    嘉宾们上午不算顺利，找线索的速度有些慢，季风停一个人找到了过半线索。

    一时间，客厅里只有程不周手里纸张翻动的刷刷声。

    等到二十分钟后，白梨终于姗姗来迟。

    她补了新的妆容，化妆师技术很好，基本遮掩了她眼圈的红肿，看起来神采奕奕。

    一看见白梨，细宁顿时看向了程不周，眼神期待。

    程不周：哦，明白了。

    可能是白梨哭着从她房间里跑出来被人看见了，不然，细宁怎么这幅奇怪的神情？

    而于岑模样平静，恐怕是以为她骂了白梨，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是吧？

    程不周嗤笑一声，扬了扬手，“来坐我旁边吧。”

    整个客厅就于岑旁边还有一块位置。

    白梨下意识看了于岑一眼，嘴唇微抿，小幅度地点点头，便坐到了程不周旁边。

    一坐下，特意看了看她新换的黑色长裙。

    程不周余光瞥见她的动作，轻轻一笑，低声道：“我换掉了。”

    白梨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才对大家道：“抱歉，我化妆来晚了。”

    客厅里的气氛更诡异了。

    于岑有些错愕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说不上亲密，但也明显不是交恶的样子。

    他神色微沉，侧过头，扫了旁边的细宁一眼。

    细宁的神色却比他还要震惊。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贴着程不周胳膊坐的白梨，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亲眼看见白梨哭着从程不周房间里跑出来，肯定是被她骂哭了，怎么现在还坐在一起？

    只有季风停，左右看看，又慢吞吞往嘴里塞了颗果盘里的葡萄。

    宋导见到程不周和白梨没有吵架，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松了口气。

    他赶紧道：“既然人来齐了，那大家就赶紧去录下午的节目吧。”

    他率先起身，几个嘉宾陆陆续续跟上。

    程不周站起来，刚往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白梨道：“小心别去水边。”

    白梨微微一愣，“啊？”

    程不周一顿，扫了她全身一遍，最后落在她的小白鞋上。

    她继续道：“岛上有不少水，你的鞋看着会打滑，小心一点，免得跌进去。”

    白梨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

    程不周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这句话说完，她便大步走了，单手插兜，明明纤瘦的背影，莫名透着股潇洒利落。

    白梨看看她的背影，刚要离开，便听见于岑在背后叫她，“白梨！”

    声音不算大，莫名透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压迫感，和他花花公子的形象截然不符。

    白梨下意识顿住脚步，等着于岑来找她。

    他腿长步子大，大概是真着急，走到白梨身边就问：“你中午去找程不周做什么？”

    不算是质问的语气，但还是让白梨瑟缩了下。

    “我，”她小声道：“我去找她道歉了。”

    “道歉？”于岑一愣。

    白梨抿紧了嘴唇，“我以为你们俩吵架是因为我，所以，我去找她道歉了。”

    于岑的神色缓和了些，看着眼前这个单纯乖巧的姑娘，是了，她怎么有胆子说他坏话呢？

    这个白梨和几年前的程不周长得像，性格却截然不同。

    他点点头，放下了心，“那她是怎么说的？”

    他罕见的有些紧张，不知道程不周在私下里，是怎么看待他的。

    但白梨却咬住嘴唇，怯怯看了他一眼，没张口。

    于岑眉头微皱，“她说了什么？”

    白梨只好低头道：“她说，她说这不是我的错。”

    于岑面色微沉，不是白梨的错，难不成还是他的错？

    他给白梨资源，她给他充当替身，难道不是很公平的交易吗？

    于岑还想要再次追问，但宋导在前面叫了一声，“你们怎么还不过来？”

    他深深看了白梨一眼，拍了拍她的肩，“下午录完节目，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谈什么？白梨一怔，看到于岑笑不达眼底的眼，莫名有些害怕。

    她不作声，跟着于岑的脚步到了宋导旁边，开始今天的录制。

    宋导和几个嘉宾说了几句，便退出了开始录制场地，回到监控室，发现程不周正站在桌前，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

    看得似乎是——宋导沿着她的目光转过去，好像是白梨的？

    他心里有些发毛，这个程小姐有点奇奇怪怪的，不关注于岑，总关注白梨做什么？

    难道觉得别人插进了他们青梅竹马？可她对白梨又很和善。

    想不明白，宋导摇摇头，走了过去，“他们都开始录制了。”

    程不周应了声，等了片刻，没见人说话，转头看了眼，“宋导有话要说？”

    这个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有点明显。

    宋导憋了憋，还是没忍住。

    他小心翼翼问道：“程小姐觉得这几个嘉宾怎么样？”

    “你问谁？”程不周随口道，眼睛还看着屏幕上的白梨弯腰翻找线索。

    宋导决定隐晦点问，于是道：“比如季风停呢？”

    “蛮可爱的，人也不错，”程不周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评价还很高，就是——宋导在心里冒了个问号，怎么用“可爱”来形容一个大男人？

    但他的主要目的不是季风停，于是他接着问道：“那白梨呢？程小姐觉得她怎么样？”

    “很乖，”程不周顿了顿，“但太乖了，容易受欺负。”

    宋导觉得自己要懵了。

    他大脑飞速运转，却也想不明白这是哪个角度得出的评价。

    是谁欺负白梨被她看见了？不然她为什么这么说？

    宋导还想继续问，但程不周往后飘来一个眼神，他顿时噤声。

    再问就多嘴了，他喉咙急速刹车。

    他的视线也移到监控屏幕上，“程小姐，你觉得他们今天下午能找到线索吗？”

    “不能，”程不周摇头，“明天下午说不准有可能。”

    白梨在死者晚上去过的服装店搜查，一直没有移动，程不周便去看了看其他嘉宾。

    于岑正在死者的办公室里，不紧不慢地翻找着房间角落；季风停在那个密室现场，蹲在窗边，仰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细宁……

    程不周皱了皱眉。

    细宁正快步走在林荫道上，看她的方向，是往白梨在的服装店去的。

    宋导也注意到在外景跑动的细宁，“她可能要去寻求合作？”

    合作？程不周皱起了眉。

    她的脑海中闪过海市蜃楼里播放的一帧画面——湖边湿滑，细宁脚滑，就要往湖里摔下去，下意识拽住了一旁的白梨，最后白梨落水。

    一上午没见这两人共同搜查，程不周还以为没有这个风险了呢。

    她脸色微变，开始盯着细宁的身影，直到她的大屏幕里出现了白梨的背影。

    ……

    细宁：“白梨！”

    她叫了一声，声音很甜，一边亲热地跑过去挽住白梨的手臂。

    虽然两人私下里关系冷淡，甚至有些不好，但在镜头面前，都得做出一副亲密好姐妹的样子。

    白梨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回握住她的手，“细宁你怎么来啦？”

    “我找到了一个线索，说死者这个月常去一家手工毛线店，包括死亡的那天也去了，想找你一起去搜查一下，”细宁笑盈盈道。

    嘉宾们是可以合作搜集的，白梨犹豫一下，站了起来，“好啊，那我们一起。”

    两人快步往毛线店的方向走。

    而监控室里的程不周，翻看着手上的小岛地图，先去看了那个不算小的湖泊。

    她的指尖点在那块蓝色的湖泊上，又挪到毛线店和服装店，还好，两个店之间没经过湖泊。

    程不周的一口气还没送出去，眼睛里便映入了另一条细细的蓝色。

    她脸色微变，把地图挪到宋导面前，“这条河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