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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海滩集市32

    此时此刻,伊露涅的第一反应是:伊路米果然还是因为那一巴掌过于生气,把她打晕后还要继续用话语刺激她,用眼神向她施压以宣泄自己的怒气。

    毕竟扇他耳光是太史无前例不尊重他的行为,伊露涅不把他当回事,他一定是会不高兴的;能让他主动出手,多少都是伊露涅恨不得踩着他头跳舞,把他当成任由她撒气的出气筒,她太无理取闹的时候。

    所以伊路米敲她脖子,伊露涅认为是他觉得太过分了。

    伊路米也不会因为对她一时不满就出手。他对自己很有要求,任由情绪掌控行为是他很不能接受的事,在他看来那意味着[失控]。当身体不经理智的严加分析擅自行动,事情就很可能向着未知的方向发展,未知的发展意味着超出了曾经的预想增加了新的未知数,进而影响自己初始目的如期完成。

    伊露涅很了解他的行事思路,他会敲她,要么是早就计划好的,要么就是太生她的气,刺激到他了。

    伊露涅已经排除了前者,认定后者,因此回过神时就做好了干架的准备——看到伊路米凑得如此近的大白脸,她本要一拳锤上去。

    一而再三对我动手动脚生气的还成你了?如果你不犯贱怎么会有现在这么多没必要的事!还觉得错在我不成?不但如此还不让我走!还偷袭我!现在是想要开始说教我了?觉得我错了?又都是我的问题?你真是自以为是!自我为中心!觉得全天下都要围着你转!

    短短一瞬间她的大脑窜过了一连串的抱怨,让她目光闪烁;它们给她的拳头积攒能量,就像打气筒,压一下就足够将气球吹起来。

    可她却没下去手。

    她瞪着伊路米这张平静无波的脸,镶嵌在瓷白脸庞上的黑眼睛纯净得像银色月光。她不害怕被伊路米的目光环绕,在伊露涅看来,兄长的目光就像拥抱,时紧时松;她本以为伊路米投来的视线是近乎勒紧的,把她完全束缚住的,但真正降临的,却是清淡的温存;像是平常早晨轻轻拍抚彼此后背的拥抱一样,舒适,自然,岁月静好。

    他没有任何心思地,没有任何目的地,安静地看着她。

    像在端详一件脆弱的艺术品。

    像是仅仅观望,就足够满足。

    除了离她太近。

    近到只要低下头,就能再次亲吻到她的嘴巴。

    这份纯净与伊露涅的预想相差甚远,毕竟兄长多少是要生气的,这点从他的眼睛里就能嗅出来;伊路米再瞒也瞒不过她,一方面是他希望伊露涅能感受到,一方面也是伊露涅对他太了解,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能通过行为去猜测。

    他总希望伊露涅能通过他的暗示去迎合他,他知道伊露涅能懂,伊露涅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便会留下蛛丝马迹,让伊露涅感知到自己的状态。

    既是暗示,也是告知。

    我生气了。

    我有些失落。

    我想你别说话。

    我想要抱抱。

    我想你说说话。

    但现在,什么也没有。

    这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伊露涅迷茫了一瞬。

    她不知道伊路米想做什么。

    但她出于不满,还是一把将他推开了。

    他也没什么反应,顺从的不能行,没有给她一点发脾气的机会。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伊露涅拧巴烦闷地想。她余光扫了一圈,确信自己已经被他带到了订好的民宿里。她感应了一下身体情况——他没对她做什么,衣服好好的,身上也没有不舒服,除了脖子还有点痛,没有一点问题。

    他仅仅是把她带回来了,然后无欲无求地在她脸前盯着她。

    仿佛敲她那一下不是个人恩怨,只是不想她走,方便把她带回来罢了;仿佛他不为她那一巴掌生气,不为她大喊大叫生气,只要她在他两臂之间的空间里静静地躺着就行。

    但她没有被自己这一套假设说服。

    还是有什么不同。

    伊露涅想。

    她又想起刚刚在车站兄长看她的眼神。和现在,和曾经,和从前相处的种种,还是有什么不同。

    那不是生气。

    那是在他这里很少见的东西。有些黏软,有些带刺,还有些水汪汪的;仿佛她那会随便用手指一戳,他就要像个软烂的水果滋出汁水了。

    他那会,不会是要哭吧?

    伊露涅后知后觉地想。

    但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她的兄长是谁,她的兄长可是她刑讯疼哭十次人家只哭三次的,还能拖着同等级的伤顺带安慰她的狠角色!

    他会被她一个巴掌打哭吗?不可能!

    他把她打哭很常见,她经常一边哭一边打,可想把他打哭,那是要六亲不认地下手的!要抱着被关刑讯室的觉悟下手的!人家哭还不是痛彻心扉地哭,他是努力保持自己的冷静表情从大眼睛里掉珍珠串串!搞得像冬天的水龙头没拧紧一样!

    伊露涅要气死了,全天下真是就你最冷静啦!你最好一直都能这副表情!然后她就会加倍攻击,使和伊路米的斗殴程度再升一级。

    他在车站的表情,就与快被伊露涅打哭的表情类似——黑色的玻璃珠子映着一层光波若有若无地晃荡,偏偏小脸却固执地就是不做变化,像是尊严使然,像是故作镇定。

    他其实一直很要强,妈妈一句“你难不成是要哭吗?”都会让他秉着气不吭一声。

    他讨厌所有人在他计划之外看透他的心思,小时候格外明显。因为他认为哪怕个人状态,也是“自己”的东西,别人窥视,他就是不高兴。

    伊露涅其实很佩服他,因为换她就是“我要哭关你什么事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对自己要求很高,也足够狠,虽然他们都是如此,但伊路米在达到要求上,显得比伊露涅更较真,更严格。

    他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即使做不到,他也会想尽办法做到。

    因为他想要很多东西,而这些东西,很多和他的能力挂钩。

    所以,哪怕是一时想哭,不动声色憋回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那句“我会原谅你,因为我爱你”。是他在安慰自己吗?

    为什么要安慰自己?还是说,你觉得这种时候区区一句我爱你,就会让我减弱对你的愤怒?

    伊露涅想。

    他明知道不会的。

    他明知她会用“少在这儿自我感动”去骂他,却还是这么说了。

    那种时候他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

    他是在安慰自己。

    他是在给自己时间。

    因为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有生气。

    他的生气是现在坐在床边,探身凝视她的模样。

    他那会,是伤心了,是有点迷茫了。

    他是真的要哭了。

    所以她是潜意识里想到了这种可能,才没把那句话甩出口吗?

    如果不顾一切直接甩出去,她的兄长是不是就真的要哭出来了?

    她不知道。毕竟在发觉伊路米不对劲时,她就习惯性心软了。

    好吧,他再惹她生气,她也还是会对他心软。

    她知道伊路米维持这份“游刃有余”有多努力,也知道他的要强,他大概很想在她面前维持住自己强大的形象,所以在她被父母拉去刑讯观摩的时候很少哭;即便如此,伊露涅在他快到极限的时候也根本不想去看,她会想是不是自己不在他就可以叫出来了?是不是不在他就不会去管什么有的没的了?她知道兄长的疼痛敏感指数比她低好多,但那不意味着不痛。她没有让人发现她观望时的心里波动,她也不希望人发现——她在替他痛,她的手在背后掐自己的胳膊,她在为他加油,不要让努力付诸东流。

    她见证他成功过,也见证他碎裂过。

    那几乎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打碎了一样让她不忍去看,可她还必须要看。

    这种时候她对父母的厌恶会达到顶峰;看到他们公事公办记录数据的样子,她恨不得上去抓烂他们的脸。

    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去看伊路米的情况。

    如果爸爸不要求她把伊路米架下来,她通常不留下任何目光的离开。

    她不去看他,不去交流,用不了多久,她的兄长就会恢复如初,过来找她。

    就好像一切没有发生一样。

    她会给他修复的时间。

    所以,她因为眼看他被父母击碎一次又一次又看似轻松地复原,所以意识自主地叫了停,让她犹豫了?

    她不忍心击碎他,是吗?

    好吧,她真的不忍心。

    所以他又为什么会伤心呢?

    他为何因为一个巴掌就这么不对劲了?

    伊露涅直到在听到伊路米探身而来的询问,才终于意识到了原因。

    她愣住了。

    她难以相信。

    她近乎宕机地回顾了一遍他如此认真的询问,还是难以相信。

    她几秒都没能说出来话。

    她先是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眉头,嘴巴也张了张。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捏住,什么也没吐出来。

    她望着他,混乱地望着他。

    难不成你一直认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的心口荡漾着这个问题。

    幽蓝的黑色环绕着他们,伊路米那双恢复如初的黑眼睛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固执地等她回答。

    你居然真的认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伊露涅不可置信地歪了歪头。

    伊路米也具有问询意味地歪下头。

    你不会是一直这么认为,才会一而再三侵犯我的领地吧?

    她的身体忽然自己抽了一口气。

    可是伊路米,不,哥哥啊。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啊。

    你…

    她又试图张嘴。

    你这个比我成熟,比我稳重,比我理性,比我识大体的孪生兄长,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我怎么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呢?

    我们终会一别啊。

    她如此想,可现在她说不出口。

    她看着他的脸,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似乎始终都那么坚信,他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就像小时候。

    她看着他,泪滴忽然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

    “伊露涅,你怎么了?”伊路米迷茫了一下,观察着她这副样子。

    伊露涅近乎抽搐地吸着空气,胸前的酸楚更像是眼泪的催生剂,持续发挥着作用;她低头看看自己手心,那里滴满了自己的泪水,不仅如此,她的脸上,下巴上,脖子上全部流淌着她纷乱的情绪;她几乎说不出一句话,她好想哭,她控制不住地哭,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她的心口好堵,她要喘不上气了,她去用手压着前胸,感觉到了自己频繁的啜泣与彻底的失控。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哭?本来在生气的她为什么要哭?她不知道,她不清楚,她甚至不明白这眼泪是不是自己的;她只知道她是为他哭的,并且又在为他哭,又在为这个没怎么分开过的兄长哭,这些眼泪仿佛是她欠他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找她要一次,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找她要一次,她欠他什么了?她到底欠他什么了?她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流泪,为他揪紧心脏,她到底欠他什么了?

    “你这个混蛋…”她闭着眼睛,抵着牙齿骂对面的罪魁祸首。

    “什…”

    伊露涅像猎豹一样扑了过去,双手掐紧了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她豆大的泪滴打在伊路米脸上,她身体骑在他身上,两手掐紧他的脖子,不遗余力。

    脉搏和血液在她手中叫嚣,偏偏身下的人没有一点动静。他双手象征意义地放在她的手腕上,没有一点挣扎,没有一点反抗,他坚持用黑眼睛凝视她,像是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会一直欣赏她——她头发散乱,很多发丝已经从辫子里跑出来了;她两眼通红,里面咸味的泪水不断滴在他脸上;她面容愤怒狰狞,为他所做的一切失控。他似乎很乐意看着妹妹的脸去死,并且忽然觉得,死前能看着伊露涅的脸,是件很不错的事。

    他最爱的就是她了,被允许见证他一切的人,当然也要见证他的死亡。

    伊露涅身体颤抖着,手上的力度似乎再也落不下去了;她不可能杀死他,也不会杀死他,她做不到,和什么狗屁家族准则没关系,她就是做不到,她的身体和意志都会抗拒这条指令,仿佛是在告诫她这不是一个好决定,禁止直行。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开始撕心裂肺地对他尖叫。声音振动他的耳膜,钻入房间的缝隙,嗖一下飞出窗外,切断风的去路。在他临近昏迷的时候,她终于用尽了所有力气,松开了手。

    她居高临下,狼狈,又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他喘着气,也同样注视着她。

    伊露涅一巴掌扇了过去。

    嘶鸣后的房间格外寂静。

    伊路米没反应,慢慢扭了回来。

    她再次扇了上去。

    没等他反应,她又扇了上去。

    她越打越快,开始对他身上拳掌相加;他对她的动粗顺应地接受,任由她在身上闹,她咬牙切齿地一直打他,像永远也解不了气,最终,伊路米拉住她两个手腕,把她抱进怀里。

    她挣扎了几下,伊路米不由分说地紧紧抱着她;他抚摸着她像野草一样凌乱的头发,轻轻亲吻她的脸颊。

    仅仅是脸颊而已。

    没多久,伊露涅安静了。

    “我没原谅你。”

    忽然,她说。

    “是吗。”

    伊路米看着天花板,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没关系。”

    他熟练地揉着她松弛下来的后背,又去亲吻她的脸。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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