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讥诮一声，“好一对鸳鸯！”
熊猫儿本来在黯然神伤，却也再此时反唇相讥道，“怎么，羡慕嫉妒恨？”
陆小凤也不甘示弱，“可惜是对野鸳鸯！”
其他人：……
被陆小凤这么一点明，王怜花顺势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们怕不是忘了，我和朱七七还有婚约吧？”
有个P啊！陆小凤想破口大骂，不过是趁人之危，哪来的大饼脸说这些啊。“媒人是谁？八字合过吗？庚帖换了吗？下聘了吗？”陆小凤快言快语，“就算江湖人不拘小节，双方父母见过了吗？通过气了吗？朱老爷同意了吗？”
王怜花哑然：刚刚还不是一个梯队嘛，她现在这是无差别攻击呢……
陆小凤收刀的时候还不忘再补一句，“拿着鸡毛当令箭。”
熊猫儿见己方又占了上风，正打算再说几句，涨涨气氛，觑见陆小凤板着的脸色，默默闭上了嘴。
王怜花却不能不做反应。沉默中他陡然一笑，“陆姑娘未免小看了在下。”
“我这样……”他本来打算用些溢美之词形容一下自己，觑见陆小凤板着的脸色，默默都节省了回去，“……的男人，还愁找不到女人吗？有必要非得娶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
沈浪和朱七七还没什么反应，熊猫儿先大喜过望：“你莫不是在寻我们开心？”
“我原本也没打算娶她，不过是觉得这样更有意思罢了。”王怜花又不着痕迹地觑陆小凤的脸色。
陆小凤脸色微霁：好歹，王怜花这个时候没有拉踩朱七七，说什么她配不上我，不过是一个xxx的某个贬低女性的名词，谁愿意收谁收之类的。
王怜花的心情也跟着舒展几分：也许……她心里也有我，就只是她还没意识到？
闻言，朱七七喜极而泣，沈浪本来松散的怀抱又紧了回去。
陆小凤环顾四周，浏览着一个个或感动或感伤的表情，仿佛沉浸在这对苦命鸳鸯终成眷属的甜蜜里，不忍打搅：她这一生，真是如履薄冰。
这帮恋爱脑，越想越生气——与其精神内耗，不如发疯折磨别人。
“你俩抱那么紧，是在交流病情吗？”
闻言，沈浪和朱七七身体一僵。
“虽然大家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但你俩差点失去的可是‘爱情’啊！”陆小凤还特意在“爱情”二字上拔高了音量，确保只要不是智障就能听得出她的阴阳怪气。
熊猫儿弱弱发声，“陆姑娘，这话是不是说得重了些？”
本来陆小凤对熊猫儿一直没有直面出击，因为这帮子人里，他性格相对最赤诚单纯，当然撇去朱七七，他也是最傻叉的一个，但起码不拖后腿，也就够了。
“沈兄一路上替大家查勘危险……”
“你等等，”陆小凤抬手，身上的火焰也跟着摇摆，“什么叫‘替’啊？大家是累赘吗？只有他一个人出力吗？”
“明明是一伙人齐心协力找生机，现在生机没找到，他要开始换角色演棒槌了还要再带个棒槌，大家还得喜闻乐见？要不要再吹拉弹唱给他凑个席面啊？”
熊猫儿被这当头一棒，整得面红耳赤。
陆小凤也小小复盘了一下，熊猫儿因为朱七七犯的傻少吗？不少！他学会吸取教训了吗？完全没有！他现在羞愧是因为知道错了吗？未必！自尊心受损才是最大的！
“下次再说什么不着调的话之前，先嘿嘿傻笑两声，好让人知道你脑子不好使，这样你不管做出什么白痴的事，我们还能理解一些。”
“谁想当圣母，自己当，别非得要求别人也降到一个水准。”她好歹留了三份颜面，没说“谁想当舔狗，自己当”。
再看看坐享其成的大白莲花沈浪，陆小凤决定：她要平等地对待每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完人呢？是吧，无花的好兄弟？”
被cue到的楚留香：他都已经在走隐形路线了，为什么还要遭到这种无妄之灾？
“他……和无花一样？”楚留香试探道。表面人模人样，背地里不干人事？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眼瞎呢？”
楚留香：……他跟无花是兄弟关系，又不是夫妻关系，为什么感觉嫁错了人，这一辈子都毁了的感觉？
陆小凤对着楚留香剖析，实际是讲给刚放下情伤但还没放干净的染香听，也讲给善良但愚蠢的朱七七，“你看，他爱她吗？”
作为情圣，楚留香态度端正地看了看相拥改成相挨的两人：“起码是有一些的。”
陆小凤点点头，做点评，“男人嘛，心里总是能装下多个女人的。理智知道朱七七明面上更有性价比，可心里总是放不下楚楚可怜的白飞飞。”
朱七七愤而起身，“你胡说！”
“果然是新脑子，就是好使。”陆小凤夸赞她。
“知道渣男的三不特征吗？”陆小凤用手肘捅了捅若有所思的染香。
染香自然是摇摇头。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沈浪现在对我负责了！”
陆小凤噗嗤一笑，“是啊，他现在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都到这一步了，他要么大仇得报，要么一了百了，聪明人，自然要想到下一步了。”
“你、你！”朱七七气得人都鼓了起来，但笨嘴拙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你放心，他会娶你的。”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美貌、有身价还跟失心疯一样迷恋你的女人，有吗？”陆小凤又去cue楚留香。
在众人的注视下，楚留香摇摇头。前两个条件不难满足，难的是后一个，难上加难的是在满足后一个的前提下还能有前两个。
“有人为了给弟子上一课，让所有的弟子直线穿过果园，不能回头，摘下路上遇到的最大的苹果，而且一旦摘下，就不能反悔。”
“有的人，总想着前面有更大的，一直到快出果园了，才不得不随意选了一个。”
“有的人，早早就摘下了一个苹果，等后面看到了更大的，不禁扼腕痛惜。”
“而像沈公子这样的聪明人，就会提前规划好，在哪一段路只是观察苹果的大小，在哪一段路遇见多大的苹果就摘下。”
“所以朱姑娘大可放心，虽然男人大多数都是犯贱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得不到，但你家沈公子既然选定了你，日后必然一心一意。”因为虽然他对情爱一事不甚在意，但他对自己的名声可是爱心得紧。
听到“你家沈公子”几个字，朱七七如沐春风，再给点力就能开花了，自然从炸毛转为偃旗息鼓。
沈浪幽幽一叹，“原来在陆姑娘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见沈浪这样，朱七七心中又忍不住酸溜溜了，转念一想，沈浪既然认定了她，自然就不会变了，没必要再患得患失。
“你就说你是不是吧。”陆小凤没好气道。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虽然严格意义讲，他是有些无辜，但这无辜是因为他的智慧心力都用在男人身上了，倘若这是他两个兄弟有了罅隙，他会不妥善解决，会这样看着两个女人为了他各自损兵八百？
不过这个社会，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没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也算情有可原。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众人顿时屏息静气，陆小凤身上的滔天怒火也渐渐暗了下去。
独孤伤压低声音问，“来得是谁？”
“哦，我以为你们欣赏有情人就够了呢。”陆小凤毫不留情地秒接。
众人讷讷不语。
片刻后，挡在路上的碎石被挪开，光线照了进来。
“是谁？”独孤伤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是我。”
陆小凤：谁啊？有毛病吗？“我”是谁？这谁能知道你是谁，都得听声音分辨？
独孤伤却战栗起来，声音也颤抖着，“快……快活……王。”他开始不断向后退，像有人操控了他的大脑一般。
哦，是柴玉关啊。陆小凤陡然松弛起来，与其他人的蓄势待发夹杂着战战兢兢的神色，泾渭分明。
众人隔着那破洞相望，陆小凤闲散的样子很快就被看出来了。
王怜花率先发问，“来得不是快活王吗？”见陆小凤自顾自拉着染香，要到一边坐着歇息，他又补了下主语，“陆姑娘？”
陆小凤随意道，“他说是，那就是吧。”
那你还被开始备战状态？众人纷纷用奇奇怪怪的眼神询问陆小凤。
“我跟快活王有仇吗？没有。”
“他有什么必须杀我的原因吗？譬如我是来杀他的？没有。”
“相反，他放了我，你们还能少点战斗力，他也能少点损耗。”
要是来得是他手下，为了方便无差别攻击，或者担心她和其他人一伙，会对她下手，那她是得防范；来得既然是快活王，这算盘，他肯定是算得清楚啊。
“那看来，我也无需担忧了。”楚留香挑眉一笑，从这边队伍走出，立在陆小凤旁边。
“你、你！”熊猫儿怒不可遏，“你和我们难道不是好兄弟吗？快活王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陆姑娘行侠仗义，难道不该施以援手吗？”
“快活王是今天开始才恶贯满盈的吗？你们之前是干嘛的？怎么今天想起来为民除害了？”
“而且有证据吗？空口白牙……现在不过是他要你死，所以你要他死罢了，不要整这些道德高地。”
“我可以证明。”眼看熊猫儿毫无招架之力，独孤伤挺身而出。“我可以证明他十恶不赦、罄竹难书。”
陆小凤面不改色，继续玩笑般接到，“是啊，因为做这些事的时候，你就是他手里的那把刀啊。”
独孤伤卒。
“再回到你说的好兄弟。”陆小凤寸土不让道，“沈浪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俩的目的就肯定是一个目的吗？”
“我俩如果背道而驰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熊猫儿梗着脖子，“沈兄顶天立地、聪慧过人，他选择的，肯定是对的。”
陆小凤也没生气，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不‘顶天立地’、我不‘聪慧过人’呗？”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熊猫儿面色讪讪。
“他的目的是快活王，我的目的是白飞飞，你想站哪条那是你的事，凭什么要求我改变初衷，先去完成他的追求呢？”
熊猫儿霍然不忿起来，“白飞飞那个恶女，你居然要与她为伍？”
陆小凤脸色倏然转冷，“她至少没有杀了你。”
见熊猫儿还是油盐不进，陆小凤冷笑一声，“怎么，独孤伤没杀了你，你就感恩戴德；白飞飞没杀了你，你就怀恨在心。”
“难不成，你是有杆子秤，杀的人超过了线的，你就当他恶鬼；没超过线的，你就当他挚友，刚好白飞飞超了，独孤伤没超是吗？”
熊猫儿卒。
“不愧是南宫帮主的姐姐！冰雪聪明、胆识过人！”窟窿那边的快活王抚掌称赞。“旁边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香帅了吧？久仰久仰，有失远迎啊。”
陆小凤心里腹诽，偷偷溜进来的，当然远迎不了喽。“哎，我可不是他姐姐。”
“贸然打搅，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楚留香彬彬有礼。
“酒席已备好，只是还请两位稍后，本王先解决下私事。”
楚留香：“王爷自便。”
陆小凤：“我还想带走一人。”
“哦？”快活王笑容满面，“陆姑娘既然提了，本王岂有不允之理？”
陆小凤还没说话，就感觉后背灼热起来：不用想，肯定是朱七七那个没头脑。
“我身边这位染香姑娘，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自然。”
“你怎么能不救沈浪呢？”朱七七当即出声指责。“她不过是一个婢女！”
“七七。”沈浪没能拦下朱七七的疯言疯语。
“什么律法规定了救人就得先救沈浪呢？”陆小凤真是不理解，朱七七的恋爱脑怎么就能那么纯粹呢，“世界是围绕你家沈浪转吗？”
朱七七还是振振有词，“这里论才能，论品行，沈浪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救他出去，他日后定能救千万人，岂不是最有意义的选择。”
陆小凤面色平静地看着她，语速缓慢，“我好不容易习惯了你的愚蠢，没想到你又换了一种蠢法。”
朱七七瞬间面红耳赤：她虽然救过自己，但为什么那张嘴那么讨厌啊！她打她都行，为什么每次都是从言语上折磨她！
要从有意义这个角度出发是吧。
陆小凤侃侃道，“这天底下行侠仗义的男人多了去了，可愿意为女性发声的，可没几个。染香既然决定走这条路，那我就一定不会让她死在我眼前。”
“还有，她是个婢女又怎么样？她是不像你没个好爹，但她爹妈给了她一个正常人的脑子，一个正常人的性格，不霸凌，不道德绑架，不自以为是……”
“你别说了！”朱七七崩溃喊道。
陆小凤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哦。”
染香则热泪盈眶，她给陆小凤行礼，“今日之恩，染香必然铭记在心，此后余生，以此为立身之本。”
陆小凤拉住她的手，“好。”
快活王耐心地等他们结束后，给出沈浪等人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杀了背叛他的独孤伤，他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逃命。
这一对鸳鸯和三只瑟瑟发抖的羔羊中，不讲究骨气的王怜花先求助了楚留香，“听闻楚香帅侠肝义胆，路见不平，必然出手相救，今日为何却不肯救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