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镇25

    白芷飞快地回忆着来到桐花镇后经历的一切,鹿霖说答案已经告诉过她.......究竟是她忽略了什么?

    白芷不敢耽误,从身份暴露到被销毁的窗口期只有三十分钟,又经过了和鹿霖的一番交涉,她必须在仅剩的时间内找到回去的办法。

    “团圆祭就要开始了你去哪里?”

    林子瑜望着白芷风一样的背影,语气紧张又疑惑。

    “当然是去找死啦!我——靠,这狮子怎么也疯了!”一个玩家被紧随其后的大狮子原地撞成陀螺。

    一人一狮在这个本就暗流涌动的长街上引起不小的骚动。

    敏锐如贺七,甚至可以在鹿霖一贯淡漠的面具下看出几隐隐的不安以及......莫名的期待。

    他们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呢?

    硕果仅存的几个玩家对视一眼,稳了稳心神,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高鸿已死,除了闻野等少数几个摆烂的玩家,其他人驯化圣子圣女的进度都大差不差,鹿死谁手当真不好说。

    渐渐地,镇民们朝拜的声音隐约传来,抬眼只见远处烟雾霭霭,神像队伍在信众的山呼海拜中缓缓前进,似乎是往圣殿方向来了。

    又不知从何时开始,圣殿内风止云歇,似乎被人按下暂停键,时间与空间都凝固,困住了长街上的所有生灵。

    玩家们略带不安地带着自己的圣子圣女候在长街两侧,一个个屏息凝神,等待来自祂的审判。

    在场唯一敢动的,就只剩下棺材房里的白芷了。

    “江狸记下了完整的曲谱。”

    “你已经拿到了。”

    鹿霖这样告诉她,可是哪怕旗袍女尸用量子速读的方式翻阅江狸的记忆近十遍,也没有丝毫结果。

    【看来关键时刻,还得靠人脑。】白芷遗憾地表达了对系统的失望。

    旗袍女尸羞愤地翻了个白眼,【你行你上啊魂淡!】

    从江狸房间里带回来的东西铺了满地,信件、数学书、课外书,还有一根断弦。

    在哪里?和江狸有关的东西只有这些了。

    白芷指挥谢狮子将装着断弦的木盒子踩碎——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数学书和信件也被她一一检查过,没有能藏下一张曲谱的夹页,对着光也看不出隐藏的笔迹。

    会在哪呢?

    白芷拿起那本课外书,薄薄一本,讲述了一个骑士带领无辜百姓反抗残暴国王统治的童话故事,象征意味很浓,但也只是个童话罢了。

    长街上的动静越来越大,袅袅烟雾甚至透过窗框飘了进来,混合着庙宇香烛特有的腥腻滋味,令人胸口发闷。

    白芷使劲眨了眨愈发干涩的眼睛,旗袍女尸冷酷地通知她:【还有五分钟。】

    不远处,雾气在长街弥漫,渐渐遮蔽了天色,也把近在咫尺的面庞都变成模糊的剪影。

    抬起头,唯有被高高抬起的神像衣摆落入眼帘,层层叠叠,纹样清晰,华丽繁复。

    如此反差,玩家们竟不觉恐慌。

    满足的笑容渐渐浮现在所有人脸上,众人的视线跟随高高在上的神像移动,目光喜悦而平静。

    祂的神力抚平了不安,淡漠了苦痛,所剩唯有混沌中的沉寂。

    偏偏贺七听见了林子瑜颇为高深莫测的呢喃: “很奇怪,我因为感觉不到恐惧而恐惧。”

    一瞬间回神。

    接着心口发凉。

    不要,不要温驯地走入那个良夜。

    随着祂的到来,原本若有若无的喧嚣彻底静了。

    白芷起身将棺材房的窗户彻底关死。

    于是小小房间成为长街上的一座孤岛,失去了光明,也不再有烟雾飘散。

    点燃烛台上剩下的半根蜡烛,白芷盯着那缕气若游丝的光,心想,坚持五分钟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白芷不再盲目翻找,而是快速回忆起江狸的过去。

    是年复一日上学、拜神、上学的日常,和所有桐花镇人的生活一样,平静如死水。

    成为鹿隐的学生是唯一的变数。

    在那之前,她只是无意识地憧憬着长大与离开,在那之后,她知晓了怎么离开,或许也知道了为什么要离开。

    阅读江狸的记忆就像看一部隐晦的电影,白芷无法探知她的内心,只能从行为中揣度与描摹。

    比如,她开始刻意疏远自己的父母,大概是一个已然觉醒的npc无法再用原本的心态看待所谓“血缘之亲”。

    比如,她对鹿隐软磨硬泡,拉着他劝说燕如和家暴的丈夫离婚,劝说打算还未成年就打算退学结婚的周鸳继续学业,并承诺鹿隐和自己都会提供帮助。如此笃定,或许是看准了鹿隐生而为人的善良,也或许是拿捏了他作为在场唯一“真人”的“救世主”心态。

    结果也如她所愿,鹿隐的“学生”越来越多。

    再比如,她为了放学后有更多时间和鹿隐学习那首曲子,在学校里加倍用功苦读,连课后作业都扔给鹿霖和小乖帮她写,只为挤出时间完成鹿老师的才艺训练......

    落在手背的烛光猛地一颤,白芷豁然睁开眼。

    不对劲,这里说不通,用功苦读和不写作业是矛盾的,一个学霸把作业教给成绩不如她的同学完成也是不合理的,更何况,鹿霖和小乖也要和鹿隐学唱曲。

    侧过头,影影绰绰的烛光下,墙角依次排开江狸初中时代的六本数学书。

    他们能拿到这些书不是偶然,而是江狸的房间内,只有这些。

    为什么偏偏是数学书,不是别的科目?

    原来答案早就写在这里了。

    “江狸偷偷记下了完整的曲谱。”

    原来鹿霖说的不是“记忆”,而是“记录”。

    数学书有六本,三人合力完成的是最后一本。

    翻开后,白芷看着那些错的匪夷所思的课后计算题,一字字看过那些用红笔写就的正确答案,还有数字周围类似笔误的小点与横线,心跳也仿佛随着数字起伏。

    这三个年轻人......竟是藏了张简谱在这本数学书里。

    【你还有1分钟。】旗袍女尸再次无情地提醒她。

    【03434316......】白芷将自己看到的答案念出来,问道,【这是那首歌的谱子?】

    【“自由”】几乎是一瞬间,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就给出了答案,【自由,一首舞曲。】

    是自由啊,白芷闭上眼,缓缓叹了口气。

    圣殿里如同行尸走肉的圣子圣女,违反规则就会变紧的衣袍,还有为了离开与父母激愤争执的江狸,平静走向死亡的燕如,以及帮他们打开这扇门后就生死不知的鹿隐......

    都是因为自由啊。

    每一个抗争过的人,都是死水下的微澜,平面上的褶皱,轨道中的裂痕,是桐花镇的异类,需要被过滤的杂质。

    只是为了“自由”。

    所有的不甘与驯化,奖赏与惩罚,禁锢与挣扎,一切一切,都凝聚在这两个字里了。

    欢快跳跃的曲调在唇间流淌,白芷眼眶酸涩,心口发紧,几个瞬间,她感到江狸沉睡的灵魂被唤醒。

    而窗外,依旧浓云蔽日。

    不久前,神像在长街正中停下,眼前依旧是层层衣摆起伏不绝,上面缠满金丝织就的繁复花纹,在阴沉天光中闪烁着诡异的亮色,是众人眼里唯一的光。

    祂和祭台上那尊被他们日日祭拜的神像如此相似,没有人会怀疑祂的存在。

    祂高高在上,视万物为蝼蚁,不言不语。

    于是鹤先生粗粝的嗓音响彻长街:“此时此刻,祂在。”

    众人山呼。

    “此时此刻,祂听,祂闻,祂见。”

    众人拜。

    “此时此刻,你们其中,最虔诚的信徒,会被选为圣子或圣女,祂将赐予你们无尽的光明,无尽的荣耀!”

    众人再拜。

    黑雾蔽日,满目苍凉,唯有祂的层层衣摆施舍出炫目的色彩。

    所有人都争相趋往那唯一的光,耳中传来鹤先生掷地有声的两问:“谁最虔诚?是谁?”

    “我的,是我的圣子/圣女!”阵阵回音如山呼海啸。

    耳边传来玩家们的激扬怒吼,眼前只有被刺眼丝线切割凌乱的无边黑暗。林子瑜被人群推来搡去,头痛欲裂,混乱中手心一空,她的圣子小苟不知去了哪里。

    完蛋!林子瑜心口一冷,那一刻,她准确地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很好,”不知不觉,鹤先生的声音已渐渐飘散,低沉的语调中暗藏愉悦,“谁最虔诚,由你们自己决定。”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

    林子瑜第一时间抱头矮身,依旧没有躲过不知从哪飞来的子弹,手臂擦伤,传来火辣辣的痛。

    没错,是子弹。

    聪敏而富裕的玩家第一时间用积分换来夜视仪和武器,生死时刻再无保留。

    如果所有信徒的虔诚度都不相上下,那么,只要其他候选者乃至玩家都消失,那么自己就会是唯一的胜利者。

    祂承诺过,一切由他们自己决定!

    而这是一个不禁用任何武器的副本。

    实力雄厚的玩家不惜下足血本换武器,积分不够的玩家只能狼狈逃窜远离战斗中心。

    玩家们逃得掉,大部分丧失独立行动能力的圣子/圣女纷纷成为人肉靶。

    一时间,神像依旧庄严巍峨,浓郁的雾气中硝烟弥漫,刺眼金光与连天炮火相映,古老与现代发生最诡谲的交织。

    长街上血肉横飞,宛如炼狱。

    被伤害的圣子/圣女,竟是连尖叫与躲避的本能都忘记了。

    “快跑啊!”林子瑜戴上夜视仪的瞬间,就看见小苟神色茫然地站在长街中心,四周流弹飞箭肆虐。

    眼看着一个玩家就要将长刀刺入小苟背心,林子瑜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的出声暴露了自己的方向,一个杀红了眼的玩家转身抬手,动作一气呵成。

    林子瑜迎面对上近在咫尺的圆孔,全身血液凝固。

    下一瞬,她看见对面那张熟悉的脸上闪过犹豫。

    同一时间,对面那人也看见了她藏在手心即将甩出的匕首。

    两人痛苦相持。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瑜喃喃道,“你听见了吗?闻野。”

    令人窒息的对峙中,不知何时有歌声响起。

    如溪涧漱石,奔流四溢;如云破月出,清辉满庭;如枯骨生花,摇曳如春;如冰消雪融,万物竞发;如凶禽猛兽,腾跃于野,猎猎山风呼啸着新生的凯歌。如天地间一切不可言说的桎梏阻滞都被冲破了,漫溢着樊笼之苦,自由之乐。

    最初,只有一个玩家听见,后来,是两个,三个,四个......

    满是残肢断臂的废墟里,歌声回荡不休。

    就像不知那香烛燃起的烟雾何时开始遮蔽天空一样,也没有人知道雾气是何时开始消散。灿烂温煦的日光泼向大地,彻底掩住了那作壁上观的神像衣摆上,本就微弱不明的金丝碎光。

    阳光渐明,透过将散未散的烟雾中折射中海市蜃楼般的朦胧景象。

    眼前的阴霾一点点驱散,脚下殷红的鲜血漫入眼帘,玩家们渐渐停下斗争,眼神闪躲,茫然四顾。

    却不知是谁指着不远处那有山有水的蜃楼,突然喊出一句,“怎么会?......我怎么看见我家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刻,众人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咆哮,竟是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狮子驮着个白衣女孩,凌空一跃落入了那片浮光跃金的蜃景里,如同落入一幅画中。

    消失之前,他们还隐约听见了那女孩欢快的声音,“再不走,就永远离不开副本了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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