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他在床上摸了摸,“咪咪?”然后他看向房间里唯一的发光源:荧亮的电脑屏幕。屏幕前的我被照得面色发蓝,我僵硬地偏了个头,和顾先四目相对——
“……喵?”
你要不,再睡会儿?
我看了眼电脑屏幕,我的大业刚刚进行到打出woshi的拼音。因为猫爪敲键盘太不方便,一度混进去各种多余的字符,于是我明明起了个大早,却只留下了这点心血。
猫不容易啊。
顾先却压根不明白我的不易,他只是头痛地扶额:“小猫?你真的有网瘾对吧?”
我:真不是,真没有,你又瞎说!
我不想跟顾先争辩,眼下形势正好,我要争分夺秒再创辉煌!于是小猫爪利落地又按上了键盘,指甲一敲,脆生生的一声,字母g出现在了屏幕上。我正为自己的一小步欢欣雀跃呢,忽然顾先的起床气震耳欲聋,他震惊,他不可思议:“你还在玩?!”
烦死啦!凶什么凶?!
我回头就冲着顾先哈气。我一个在电脑前鞠躬尽瘁起早摸黑敲了半天键盘的人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别觉得小猫就不用睡美容觉,小猫就不会有黑眼圈!你的睡眠质量倒是好得很!我噼啪啪啦敲半天的键盘也不见你醒!果真是笨蛋睡得沉!
我哈顾先,顾先也哈我。我俩在这个昏暗的房间中不甘示弱,气氛剑拔弩张,我俩的哈声此起彼伏。
哈了五六个来回之后,我累了。累得最后一声哈都变得嘶哑。我嗓子一哽,险些就干呕出来。
西八,输在了口渴。
我翻了个白眼,一边骂顾先无聊,幼稚,跟一只小猫咪也对骂得那么认真,一边丢给顾先一个气呼呼的背影,甩着尾巴出门去找水喝。
我站在门口,出于昨天的经验,我知道自己是打不开这门的。于是我左右一环顾,瞥见顾先正在看我,鼻孔出气不屑地哼哧一声,然后自力更生地跳上了床尾,从床尾处踮起了后脚,摇摇欲坠地去够那门把手。
我听到顾先的笑声。
哼,没用的男人。看我这么艰苦地开门,也不知道过来搭把手?
扣分扣分!扣大分!
下一秒,似乎是感应到我的所思所想,顾先一把捞起我,拖着我的后腿把我放进了他怀中。
“我就说你有起床气。”顾先点了点我的脑门。
怎么?就我有?你没有?
我脑袋一歪,不想理他。顾先把我抱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乍泄的夏日阳光明亮到刺眼,我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这亮度。随后我瞥到垃圾桶旁的垃圾袋——顾先,你忘记把炸鸡包装毁尸灭迹了。
但我全然没有要提醒顾先的意思。只是头一转,纯粹装作没看到。
哼,顾先,你自求多福吧。
顾先捏了捏我的头顶:“走,吃早饭。”
这糟心的大早上,总算说了句我爱听的。
我们经过电脑桌,那打开的word文档,文档上方的字符引起了顾先注意。他走过去,讶异地看着那几个字母:woshig。
顾先看看文档又看看我。
我:妈咪妈咪哄——笨蛋开窍!
顾先:“夏洛的网?”
我:?你说什么?
顾先靠近我,把我看了又看,他说:“我对你的身世愈发好奇了!”
我:???
然后顾先就把我抱下了楼。在我的满头问号中,每一个问号背后都是:什么身世?他以为是什么身世?夏洛不是那个很聪明的猪吗?
我欲哭无泪,趴在顾先的胳膊上装死。
顾先,你真的清!醒!一!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除了王熙凤,还有——“妈,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顾先妈妈没有回答。于是等顾先走进厨房,掀开冒着热气的蒸笼:“吃什么呀?”
顾先妈妈看着他掀开蒸笼了还有此一问,不由得来气:“自己看!”
顾先一惊:“妈,你今天也有起床气?”
然后顾先就被妈妈踹了出去。
我幸灾乐祸。但这幸灾乐祸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当顾先把我丢在马克思的饭盆前,指了指那水:“你喝两口”时,我的笑容就已经消失了。
我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顾先:“那是矿泉水!”
嗯呢?
“你嫌弃马克思?”
你也可以那么说。
“诶。”顾先叹气,他认命地把我抱起来,“你在家里真的吃满汉全席吧?”
他把我抱到了餐桌上,自己进了厨房。一会儿,他端出来一小碗豆浆,热腾腾的,放在我的面前。
我低头嗅了两下,这才慢吞吞地开始喝。
顾先感慨:“你真是只吃人吃的东西啊。”
等我把那豆浆喝完,顾先用指尖敲了下碗口,对我说:“这就是你的专属小碗啦。”他把我的专属小碗送去厨房,刚走出去一步,忽然回头,补充——“在有人认领你之前。”
顾先把那碗冲洗了,我听到顾先妈妈在问:“你昨天带小猫上楼睡啦?”
“是啊。”
“外头捡回来的,也不检查一下跳蚤寄生虫,就带上去。”
“唉,你看它那油光水滑生龙活虎的,一看就是人家娇生惯养的,没什么大问题。我还给它洗了个澡呢。”
“那马克思呢?你就把他一个人丢楼下睡?”
“这不是马哥也不爱跟我睡嘛。”
“就是喜新厌旧!”
我看着顾先灰溜溜地从厨房出来,抱起我放在地上:“你先跟马克思玩一会儿,哥哥去洗漱。”
“喵~”好哦。
哥哥叮嘱,身为妹妹的必须要展示一下小辈亲爱,家庭和睦的氛围了。我颠颠地小跑到客厅,忽然想到,马克思的辈分……好像是顾先的弟弟。顾先的弟弟……那就是我的,小弟?
我看着那形容呆滞的马克思,这玩意,是我小弟?
我扭头就走。
算了算了,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
我急急刹定,这下又跑回去。
马克思并不知道我的心路历程,它这会儿正在自己逗自己——客厅的沙发缝里卡了一根逗猫棒,一只编织鱼仔长长地垂下来。马克思就追着那只小鱼仔跑得乐此不疲。
我:啧。
马克思看我靠近,似乎是以为我要和它抢玩具,登时人来疯一般,窜上跳下地更猛烈了。他一个雄鹰展翅,倾尽毕生之力打在那小鱼仔上,顿时小鱼仔便如同唐门暗器,直扑我面门而来。
我:有刁民想害朕!!!
我兵荒马乱地躲开,那头马克思还在手脚并用地扑棱小鱼仔。不仅没有赔礼道歉,没有愧疚心虚,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我!
我:啊啊啊!逆!子!
你就是嫉妒小后妈长得漂亮想毁我容吧?!
我怒气冲冲,数次想冲上去教育这个逆子,但碍于满场乱飞,几乎是无差别攻击的小鱼仔而迟迟停在原地,焦急打转。
终于我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立马调转车头飞奔了过去——“喵啊!”哥哥,妹妹有冤要申啊!
顾先看着我委屈巴巴的一张脸,愣住:“怎么了?马克思欺负你了?”
我狠狠点头!
顾先:“不会吧?就凭它的智商?”
我:……它用它的鲁莽伤害了我!
顾先笑着把我抱起来,摸了摸我的脑袋:“没事了没事了。”
我抬起爪子气势汹汹地冲马克思一指:“喵呜!”我们快去制裁它!
顾先抱着气呼呼的我走过去,马克思看顾先抱着我,大为吃醋,整只猫急躁地蹭着顾先的裤腿。
顾先蹲下来,一视同仁地摸马克思。马克思被摸了也不安生,铁头乱顶,结果一个突飞猛进,直接顶到了我的脸上。
我:#-&*%(鸟语花香)
——它就是想毁我容!!!
我急得不行了,爪子用力勾住顾先的衣服:“喵啊啊啊!”你看你看!铁证!如山!
顾先被逗乐了,他不得不出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地拍马克思的脑袋,然后扭头对我道:“好了咪咪,你看,我罚它了。”
我:……
你这是溺爱!!
顾先又拎着马克思的爪爪,晃一晃:“妹妹在家待不到几天的,你应该要照顾妹妹,不能欺负它知道吗?”
马克思:呆滞。
马克思:cpu烧干了。
我把爪子扣在顾先的肩膀上,忧心忡忡地拍拍他:我待得到几天的。你可别一不留神就把我卖了呀。
顾先把我的爪子捏在手心里,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脑袋:“好了,漂亮小猫不生气。你那么聪明,体谅一下马克思这个笨蛋吧。”
我想了想:“喵嗷。”好吧,看你可爱的份上,那听你的。
“好啦。”顾先低头看了眼马克思的猫粮盆,那里头满满当当。他问我,“你不吃猫粮对不对?”
我点头。
“那我们去吃饭饭。”
他的尾音拖得轻快,像哄小孩儿似的,我听着高兴,愉快地甩了甩尾巴:好呀好呀。
顾先把我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去洗了个手,端了一盘包子从厨房出来。顾先妈妈坐下来的时候看见我,那个瞬间我正手扶着桌沿,踮高了后脚,努力去看今天吃什么。顾先妈妈乐了,兴致勃勃地捏了一块豆腐干,送到我面前。
我:……伯母,谁家好小猫吃豆腐干啊。
但鉴于是顾先妈妈递来的,不爱吃豆腐干的我还是张开了嘴,小口咀嚼咽了下去。
“喵。”伯母,就吃这一块哦,不要喂我啦。
“诶哟!乖猫猫。”顾先妈妈兴高采烈地刮了刮我的脸。那力道对于一只小猫咪来说有点大,我本就踮脚踮得摇摇欲坠,这下险些滑落下去。
顾先手一伸,扶住了我。
“喵”
我委屈巴巴了一声。都怪这椅面太光溜了,我踩在上面总觉得脚底打滑。
顾先站起来,走到客厅,随手拎起一块坐垫。
他把我抱起来,把坐垫垫到我的身下。
这下不仅坐起来厚厚的、软软的,站起来也不再打滑了。
我立马笑眯眯地去看顾先。顾先正拿了只肉包子掰开,把里头的肉馅递来我面前。
我退后一步,摇了摇头。
“你不吃包子?”
不是。
我看了眼被顾先丢在一旁的包子皮,冲那包子皮叫了两声。
顾先犹豫着,把那包子皮递到我面前。
我于是痛快地咬下去,大快朵颐。
顾先愣住了。他在顾先妈妈“怎么会有小猫不吃肉只吃皮啊”的声音里歪着脑袋,枕在桌沿。他的后脑勺对着妈妈,眼睛看着我,低低的声音说:“她也只吃包子皮。”
我得意地摇摇尾巴——没错,是我。
“因为肉馅里有生姜。”
是呀。你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