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恬的这个问题在沈照的意料之中。
服务员刚好端着盘子过来上菜，他没有立刻回答，帮着服务员把几个盘子在桌上摆好，收回手抬头看向郭恬，坦然地点了点头：“是。”
“我大一的时候百团大战，室友去报名了广播台，让我们关注广播台的账号，然后听他的节目。”沈照报了个名字，“你认识他吗？”
郭恬试图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沈照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笑了：“不记得也正常，那时候你已经大四了，基本上都不怎么去广播台了吧？”
“对。”郭恬点了点头，“所以你认识我，我觉得还挺意外的。”
“除了他参加的栏目，我也还会找别的听。”沈照把寿司的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别愣着，一边吃一边说。”
“好，谢谢。”
“我第一次听你播的应该是你大四参加的那几个节目，具体的我不太记得了。”沈照夹了一块拉丝年糕，“至于别的，我觉得英语听力就挺有意思的，就往前翻了翻前面的节目，刚好有合集，就对你的声音和名字有印象。”
沈照莞尔：“再然后，又在公众号的文章里看到过你的照片，就对上号了。”
郭恬很是意外：“那你记性也太好了吧，隔了这么久居然还能认出我。”
“我没那么厉害。”沈照笑着摇摇头，“我真的记得你的脸，是在图书馆。”
沈照大一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室友觉得在寝室没法专心学习，便拉着他一起去图书馆备考。
于他而言，在寝室还是图书馆都无所谓，不过架不住室友坚持，那段时间沈照也并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寝室，便也都陪着一起。
宜江大学的图书馆很大，临近考试的时候偶尔会遇到坐满的情况，大部分时候空位充足，但好座位总是抢手。
体验过几次不同的位置后，宋柯然选定了一个远离空调出风口和走廊、正对充电口且光线良好的位置，经他“掐指一算”是个风水宝地，便将其作为了常驻地。
于是自此之后，沈照有时候自己下了课去图书馆，或是跟朋友一起去的时候，也总是优先占那里的位置。
对沈照来说，图书馆和寝室相比，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人更多，而他那时百无聊赖，对什么东西都很难提起兴趣，在学习之余，观察陌生人变成了他难得又短暂的乐趣来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郭恬。
她很漂亮，哪怕只是披着头发戴着黑框眼镜，似乎是素颜，在人群中也更容易吸引视线——不过那时候沈照并不是因为她漂亮才留意她，只是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郭恬，于是才多看了几眼。
一直到不久后，沈照在手机上刷到学校广播台公众号的更新时，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在广播台的公众号上见过她，而他一直以来都记得她的声音，数不清听过多少遍她的声音。
原来她就是那个声音。
郭恬，之后他再默念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清晰的除了声音，又多了她的脸。
自从把郭恬的脸和声音对上号之后，沈照下意识地会在图书馆里注意她的身影，而她每一次都出现在同一个位置——沈照的十点钟方向，靠窗的座位。
严格来说，郭恬无论是从声音还是长相，其实都并不算“甜”。
非要形容的话，她的外形其实更像是清淡的、毫无攻击性的柔软那种类型，说起话来也一样，声音礼貌温柔、慢条斯理，整个人的气质宛如流动的水。
她说起话来总是轻声细语，但哪怕在广播台一群人的节目里，郭恬的声音虽然并不突出，存在感却也绝不会被忽略。
广播台也有些趣味性上差了些意思的内容节目，可沈照总觉得，明明是些枯燥的科普或是烂大街的鸡汤，每每被郭恬说出口，却能没来由地更能让人听进去一些。
“你一直坐靠窗的同一个位置，对不对？”沈照从思绪里回过神，勾了勾唇角问她。
郭恬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她确实钟爱图书馆靠窗的一个位置，点了点头。
“我大一下期末的时候去图书馆，每次都看到你坐在那个位置，下学期开学之后我也去过几次，你还是坐在那儿。”沈照想了想，试图找到比较好的形容，“怎么说呢，你就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样，看起来太专注了，感觉没有什么东西能打扰到你。”
“我在图书馆学习，休息的时候就喜欢观察别人，时间久了，我就慢慢记得你了。”
郭恬记得他说的那段时间，是大四那年的年末，她应该刚好在忙毕业论文开题，于是泡在图书馆收集资料。
而听到沈照跟她说的这些，郭恬一时无言，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居然被这样记住过。
“大概就是这样。”沈照总结陈词，“其实那天我在宜江看到你的时候还挺意外的，我也没有第一眼就认出来，看了你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停顿两秒，笑了：“那时候你一直在看小猫小狗，没注意吧？”
郭恬微微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沈照意料之中地笑笑，偏开头喝了一口饮料：“所以之前算是我单方面认识你。”
“不过现在不是了，对吧？”
郭恬也笑起来，点了点头。
用勺子舀了一勺拉面汤送进口中，郭恬抬头看沈照：“你是从学校过来的对吧？”
“对。”
“我看你之前好像周末也都在学校。”郭恬说道。
沈照的筷子微顿，点点头应道：“对，住在学校比较方便。”
“你的普通话很标准，完全没有口音。”郭恬想起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你大一的时候我负责广播台招新的话，肯定把你也一起挖进来。”
沈照一扬眉，顺着她的话轻笑着点了点头：“那我肯定来。”
无论是在微信上还是在现实中，沈照的用词表达往往得体又客气，郭恬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感觉处在一个舒服自在的氛围。
“一会儿你还得回学校吧？宜江的寝室门禁还是十一点吗？”郭恬抬头看他。
“对。”沈照点点头，这顿饭的时间里第一次拿起倒扣在桌上的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看时间，“没关系，时间来得及，我回学校半个小时就够了。”
“你呢？你回去方便吗？”
郭恬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鼓着腮帮子先点了点头，又伸出两根手指，解释道：“打车二十分钟。”
“那就好。”沈照应道，放下了手机。
他刚才又点开点单的小程序看了一眼，郭恬已经提前付过账了。
郭恬往后靠在椅背上，下意识伸手想从包里拿口红出来补一下，余光却见沈照的目光不偏不倚停留在自己身上，捏着口红的手停顿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郭恬略不自然地清了一下嗓子，用手背碰了碰脸颊，“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沈照连忙摇头，似乎随即才反应过来什么，猝不及防地笑了一下，偏开视线垂下头，抬手轻轻挠了挠后脑。
补完口红之后，郭恬轻轻合上了小镜子。
她抬眼，发觉坐在对面的沈照似乎正盯着桌上的纸巾盒出神，一只手握着茶杯在手里把玩。长指骨节分明，沈照的动作灵活又随意，动作间隐约能看到手臂上薄薄皮肤下撑起的筋络。
……人总是很难从好看的东西身上移开眼。
“咳。”沈照先注意到郭恬的视线，手上动作戛然而止，随即把杯子端端正正在桌上放好，指腹轻轻搭在杯壁。
“我刚才已经付过了。”郭恬指了指自己的手机，“那我们走吧？”
沈照点点头，松开了茶杯，抬眸跟她对视，轻轻勾唇露出一个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