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韩霜有个娃娃亲,只不过后来韩家发达了,这件事也就渐渐的被遗忘了。

    “你说你找谁?”管家看着对面站着的一个脏兮兮的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一双眼睛倒还是明亮。

    男人举起手里的半块玉佩,“找,姐姐。”

    “姐姐?”管家仔细看了看那个玉佩,确认上面是韩家独有的印记,心里猜测,难不成是家主的私生子?

    刚好韩霜准备出门,看见管家跟一个乞丐站门口还有些奇怪,她走过去问管家,“这是谁啊?”

    “大小姐。”管家作揖,然后摇头,“不知道,站了一早上了,说是找什么姐姐?”

    韩霜蹙眉,这种骗人的把戏她看多了,摆了摆手,“赶走吧。”

    管家诶了声,转头对着傻子说,“走吧,这里没有你姐姐。”

    男人在看见韩霜时十分激动,一个劲儿的叫姐姐。

    韩霜奇怪的看着他,“别乱叫,我可没有弟弟。”

    “姐姐!”男人跑到韩霜面前,举起玉佩,“你是姐姐!”

    韩霜看着玉佩,愣了片刻,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乞丐就已经抱上她的腰了。

    旁边的管家吓得立马上来准备把两人分开,小乞丐激动的越抱越紧,“不,不要!”

    “祖宗,你快松开!”管家也急,韩霜有点洁癖,哪能受得了一个乞丐贴她身上。

    “等等!”韩霜低头看着乞丐,试探的叫了声,“鹭儿?”

    小乞丐咧着嘴一笑,“嗯!”

    韩霜把人带进府,又让人打了水准备给林鹭洗澡,谁知道林鹭谁也不让碰,一碰就叫,只有抱着韩霜才会安静下来。

    “不许叫了,林鹭儿!”韩霜冷着脸,抱着她的林鹭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脖子,手却没松开。

    韩霜无奈妥协,“我给他洗吧。”

    丫鬟吓一跳,“小姐,他是个男子,你这样…岂不是…”

    韩霜叹气,“无妨,他是我的娃娃亲。”

    韩霜一直记得跟林鹭儿的婚约,只不过两家人十多年没有联系,她以为林鹭应该嫁人才是,没想到再见面他已经变成这幅憨傻的模样了。

    换了三次水才洗干净,韩霜看着林鹭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蹙眉,“谁欺负你了?”

    林鹭憨憨一笑,“找姐姐。”

    韩淇回来的时候就听管家说了,她先是嘶了声,随后有些无奈,“十多年不联系,怎么这时候找过来了?”

    她本来给韩霜看好了柳家小儿子柳舒的,两家人都很满意,只差两个小辈互相见一面就可以定下了,怎么半路杀出个林鹭来了。

    韩淇火急火燎的到韩霜的院子里,推开门就看见韩霜再给林鹭讲故事哄睡。

    “………”

    等把人哄睡了,韩霜小心翼翼的把手臂抽出来,冲着韩淇使了个出去说的眼神,轻手轻脚的出去把门带上。

    “怎么回事?”

    到了院子外,韩淇立马问,“他真是林鹭儿?”

    韩霜把林鹭带过来的玉佩递给她,“嗯。”

    韩淇一拍额头,为难道:“现在咋整?柳家那边说了,不做小。”

    “那就不娶了。”韩霜看的挺开的,娶谁都一样。

    “胡说八道。”韩淇瞪眼,她微微思索了一番,低声道:“我听说鹭儿脑子好像坏了?”

    韩霜点头,“嗯,请大夫看过了,说是脑袋受了伤才变傻的。”

    “既然这样,婚约就算了吧,我收他做义子,以后养在府里当小少爷。”韩淇问韩霜,“你觉得如何?”

    韩霜抱着手臂,垂眸,“我觉得不如何,婚约是早早就定下的,你这样岂不是言而无信?”

    “我查了,他们家人都没了,只剩他一个,他又是个傻的,谁知道你曾经定下过婚约。”韩淇压低声音,声音有些急切的劝道:“柳家家大业大,娶了柳舒对你也有好处。”

    韩霜退后一步,“你送我读书不就是为了明理吗?如今你却要我言而无信?”

    “你别犯轴。”韩淇瞪眼,“柳舒哪里就比不得这个傻子了?”

    韩霜沉默片刻后,道:“当年我生病,你一个人去镇上花天酒地,要不是林叔叔和林姨及时发现,我早就死了。”

    韩淇噎住,“我——”

    “不必说了,我会遵守承诺。”韩霜拱手行礼,转身回了院子。

    留下韩淇一个人在原地跳脚。

    林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清,还有些没消下去的淤青,看的人心惊。

    一个傻子,一个人跨过千山万水的过来,路途中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一路过来,辛苦了。”韩霜宠溺的摸了摸林鹭的头发,然后跟哄小孩儿睡觉一般拍着他的身体。

    晚上,林鹭睡醒了,他看着床顶愣神,韩霜推门进来,就这么一瞬间,他跟个耗子似的已经跑到床上的角落里去了。

    “鹭儿,是我。”韩霜加了两根蜡烛,让屋子里亮堂了些。

    林鹭看清韩霜以后,才露出一个笑容,“姐姐。”

    韩霜冲他招手,“过来吃饭了。”

    林鹭看着桌上的饭菜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的下床奔到桌边,连鞋都来不及穿。

    “别急。”韩霜拿着鞋蹲在他面前,一只一只的给他穿好。

    旁边伺候的下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惊讶,毕竟韩霜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别人。

    太久没吃饭了,林鹭吃的很着急,恨不得用手抓。

    韩霜拦住他的手,林鹭回头面露委屈,“姐姐,我饿。”

    “那也不许急。”韩霜递给他一个勺子,“吃太急容易噎住。”

    林鹭似懂非懂,速度慢了下来。

    吃了饭,韩霜带着他出去散步消食,院子里的海棠开的正好,林鹭看的喜欢,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好看。”

    韩霜摘下花递给他,“喜欢就拿着。”

    身后的下人倒一口凉气,这个海棠是夫人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平日里爱惜的不行,小姐就这么给摘了。

    林鹭拿着花放在鼻子上闻,他傻笑一声,“喜欢喜欢。”

    韩淇看见林鹭的时候面露难色,她感觉自己头发都愁白了,偏偏韩霜自己也是个有主意的,她也说不得。

    “鹭儿,还认识韩姨吗?”韩淇扯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林鹭紧紧靠着韩霜,害怕的摇头,“不要,不要。”

    “……”韩淇挫败的看着韩霜,有些不死心的问:“真不娶柳家小公子?”

    韩霜挑眉,韩淇长叹一声,“我明白了。”

    没两天,韩霜有个傻子娃娃亲的事都知道了,柳家也知道了,派人上门给韩淇酸了一顿。

    不过好在两个小辈没见过,也没定下来,这事儿倒也不难办。

    ——

    某天,阳光正好,韩霜带着林鹭准备去游湖,岸边遇上了柳舒。

    两个人其实也没见过面,所以韩霜是不认识的。

    “姐姐,船,坐船。”林鹭激动的晃着韩霜的手臂。

    韩霜无奈道:“你别急,小心掉下去。”

    去租船,刚好只剩下一艘船,柳舒带着小厮跟韩霜你看我,我看你。

    “公子先请吧。”韩霜微微颔首,准备拉着林鹭到处走一圈再回来。

    林鹭听了不高兴,嘴巴撅的能挂油壶,“要坐船。”

    “等会儿坐。”

    林鹭这几天被宠的有些无法无天,他嘴巴一撇,眼泪就下来了,“不要,就要现在。”

    柳舒退后一步,善解人意的道:“你们先吧。”

    韩霜拱手道谢,“多谢。”

    小船摇摇晃晃,林鹭高兴的用手玩着水,不小心浇到韩霜脸上,他内心惴惴不安,韩霜只是擦了擦脸上的水,嗔了一句,“别闹啊。”

    没被骂,林鹭胆子就大起来了,他得寸进尺故意用水泼韩霜。

    韩霜一边稳着他,一遍跟他逗乐,逗的林鹭咯咯笑。

    岸上柳舒的小厮嘶了一声,“她就是韩霜,我上次远远瞧见过一面,想不到她竟然真的为了一个傻子拒绝公子,真不识抬举!”

    小厮气不过啐了一口。

    柳舒神色淡然,只不过目光被林鹭吸引,他轻声道:“无妨。”

    游了一圈回来,韩霜扶着林鹭下船,对林鹭说:“还不谢谢公子让船给你。”

    林鹭乖乖点头,冲着柳舒咧嘴一笑,“谢谢哥哥。”

    柳舒唇角微扬,“不必客气。”

    林鹭被他身上挂着的流苏吸引,忍不住伸手想拿起来看看。

    还没碰到就被柳舒旁边的小厮一把推开,“你什么东西也敢碰我们公子。”

    林鹭本就站在岸边,这么一推脚下不稳,直接往后倒进了水里。

    “鹭儿!”

    林鹭在水里扑腾,他想张嘴叫姐姐,结果呛了一大口水。

    韩霜顾不得其他,一头扎进水里,游到林鹭身边,把人捞起来。

    岸上的柳舒心里也是一惊,他微微瞪了眼小厮,小厮低头呐呐的解释,“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林鹭呛了水,感觉呼吸不过来了,韩霜低头亲上他嘴唇给他渡气。

    虽说是救人,但柳舒看见韩霜亲上林鹭唇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别开目光。

    林鹭呛出一口水,人才清醒了过来。韩霜松了一口气,把人扶起来,嗔啧一声,“下次可不敢让你来湖边了。”

    林鹭委屈瘪嘴,“是哥哥推。”

    韩霜抬眸瞥了眼柳舒身旁的小厮,目光冰冷。柳舒见状,出声道歉,“这事是我们不对,之后的医药费由我们出,算作补偿。”

    “不必。”韩霜抱起林鹭,目不斜视的走了。

    等人走远,小厮才不甘心的开口,“这韩霜也太不识好歹了。”

    “闭嘴。”柳舒声音发冷,“这事本就是你不对,难不成你还想人家给你笑脸么。”

    小厮讷讷,不敢吭声。

    ——

    把人带回家,韩霜第一件事就是把林鹭扒光洗了个热水澡,不然肯定会着凉。

    林鹭倒也不矫情,扒光了还傻笑呢,还乐呵呵的邀请韩霜进来一起洗。

    “姐姐一起洗。”林鹭往旁边靠了靠,留出一个大的位置。

    韩霜轻咳一声,“傻子。”

    她们今天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韩淇的耳朵,等韩霜洗完澡换衣服出来,韩淇立马迎上来,八卦的问:“遇见柳家公子了?”

    “嗯。”

    “觉得可惜不,柳家公子的样貌那可是顶顶好的。”韩淇挑眉一笑。

    韩霜扯了扯嘴角,“不,我觉得鹭儿更可爱。”

    说完就走了,留下韩淇在原地跳脚,“你眼睛瘸了吧。”

    第二天,柳舒就带着补品上门赔罪来了,韩霜到了大厅,看见柳舒,礼貌的冲他拱手。

    韩淇坐在主位,笑道:“昨天的事是个意外,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做错事赔罪是应当的,还请韩小姐见谅。”柳舒说罢对着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走出来冲着韩霜行礼,“昨天是我莽撞了,还请小姐见谅。”

    韩霜退后一步,没受他这个礼。

    “这……”小厮面露难堪。

    韩霜唤了自家小厮去请林鹭过来,她转头看向柳舒,“既然是赔礼,那就想当事人请罪吧。”

    “应当如此。”柳舒神色不变。

    主位的韩淇不赞成的看着韩霜,拼命给韩霜使眼色,人家都压低身份请罪了,这么当真做什么。

    韩霜垂眸,只当不知道。

    林鹭还以为是韩霜叫他出去玩儿,所以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开心的很。

    等到了大厅看见柳舒和地上的小厮,他脸色一边,笑容瞬间就没了。

    “鹭儿,过来。”韩霜招呼了一句。

    林鹭期期艾艾的走向韩霜,声音低低的叫了声“姐姐。”

    “哥哥昨天把你推水里了,今天给你道歉来了,你要原谅他们吗?”韩霜声音温柔,还顺手拿起桌上放的点心递给林鹭。

    林鹭看看柳舒,又看看小厮,捧着点心犹豫半天才点头,“原谅。”

    “真乖。”韩霜轻笑了下,抬头对小厮说:“起来吧。”

    小厮心里有气,他是从小跟柳舒一起长大的,在柳府里是一等小厮,何时受过这种气。

    既然目的达到了,柳舒也没多留,起身告辞了。

    临出门前回头看向韩霜,“三日后府上有赏花会,韩小姐可赏脸?”

    韩霜还没答话,林鹭眼睛一亮,“花?”

    柳舒笑着点头,“是,林公子要是喜欢,也可同往。”

    林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韩霜,韩霜无奈,拱手:“多谢柳公子,我一定准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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