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看着绶衣温席出来,寒噤感觉心口又被堵了堵,主子才刚进去,就迫不及待的将人赶出来。

    “别想成为第二个朱露。”

    寒蝉这样说,她刚从皇宫回来,也了解了主子做了什么荒唐事。

    若有所思的盯着门旁边那两人,她倒没有像寒噤那般义愤填膺,她不否认自己的震惊,但更怕寒噤做了什么事情。

    主子要的并不是时刻为她着想的奴婢,而是顺着她心意来的臣子。

    朱露不就是她们的前车之鉴么?

    主子或许不知道,但圣人心里清楚,贵君去世未必没有朱露的纵容放任。

    如若不然,怎么会是那般恰到好处。

    “寒栖做的没错。”寒蝉伸手拍了拍同僚的肩膀,她怕主子和圣人一样,现在圣人也就是外表看着正常,内里早就疯了魔。

    寒噤一脸烦闷,她真当后院那几个是吃素的?卫家那个经常随心所欲的推门,还有一个整日使性子的方侧君,还有一个心朝外使的正君。

    但凡有一个人发现!

    “青烟回来了。”寒蝉冷静的打断她的胡思乱想,看到寒噤那震惊的模样,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

    这般震惊的事情不能让自己一个人知道。

    青烟离去的时候,寒蝉还有印象,毕竟是青烟一手教出来的,她记得那日青烟同圣人在上书阁吵了起来,没一会儿便摔门而出。

    “那太好了。”寒噤面上有些克制不住笑意,她记得青烟是向着主子这边的。

    当年主子被那胡淑君的仆侍灌药后,青烟直接就废了那人,她记得后来青烟离宫去了祠堂给贵君与殿下祈福了。

    寒蝉不出声,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寒噤,这怎么会是好事,青烟回来,那内宦的局势又要被打破。

    谁能百分百保证青烟就一定可靠?

    “有时候,听寒栖的也没有错处。”寒蝉又叮嘱了一句,她心里也琢磨出殿下为何对那瞎眼男子多有偏爱了。

    需要与被需要,或许才是主子固执的原因。

    听寒栖说过几次,主子面对那人时自然又直接,什么也不瞒着,那不就肯定了那人的地位。

    能让主子卸下心防,也说明了这人的无害。

    就当个解闷的玩意儿罢了,主子喜欢便宠着,腻了丢弃就是了,不至于为了他弄僵同主子的关系。

    寒蝉认为这是主子在平淡中寻找的刺激,或是激怒圣人的武器。

    这种违背圣人意义的事情主子也不是第一次做,她自幼便如此,只是不知道这次能持续多久。

    寒蝉深谙越是反对越是牢固的道理,还不如顺其自然,等主子自己放弃。

    可秦桢显然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她怕阿隐无聊,走时还将书房养的那只猫儿送了进来。

    也是稀奇,平时不让人碰的糯米团儿在阿隐怀里乖的要命,怎么摸都行。

    甚至无时无刻都要贴着他蹭。

    秦桢停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心的离去。

    阿隐没说他在怕什么,秦桢也没多嘴去问,备齐车马就去了东西巷子。

    她要先同李凭会面,说来也有半年没见过了,陛下倒是信任她,直接将她置到户部里面。

    “她是直接处置了赵戎,生下赵戎的侧室也早早死了,她并未顾及什么。”李凭压着声音,这个“她”就是兵部尚书,当年的案子千查万查竟然查到了她头上。

    秦桢听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证据,也愣住了,这户部还真是一摊浑水坑。

    “赵尚书之前在户部任职,宫大人也是最近才将权力拦下来。”

    “一丘之貉罢了。”秦桢想起来刚被处决的甄檀,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倒是她太急了,忙着钉死甄家的罪状,忘了其他人。

    将手边的盒子推到李凭面前,“听说乔今有孕,这是准备的贺礼。”

    李凭看着那镶满螺钿的盒子,直觉不对劲,这盒子未免太大了些。

    秦桢却不再解释,站起身,将茶盏倒扣在桌面。

    “行了,今日耽误你许多时间,早些回去陪夫郎吧。”

    李凭很是意外主子能说出来这些话,之前谈论公事总怕时间不够用,拉着人谈到深夜也都是常有的事。

    沉默地收起盒子,抬起头,李凭看到秦桢透过窗子在眺望什么。

    “是内市开了。”李凭凑过来,街上的人群朝着一个方向涌动,她嘀咕着,“乔弟还说让我去给他买只簪子,差点忘了。”

    “那属下就先行告退。”李凭抱了抱拳,瞬间请辞而去。

    她的话让秦桢记在了心里,沉默了几息,吩咐寒噤带着自己去了趟内市。

    在内市耽搁了点时间,再同宫羽几人碰面时就晚了许多。

    “你今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周等芦一见到秦桢就这样说。

    今日午门大臣集会并没有秦桢的身影,正和殿群臣宴时才现身,她不过是同她人寒暄了一会儿,转过身去寻她时,人又不见了。

    “做了件荒唐事。”

    秦桢的神情是寂静的,可那语气却没有丝毫的忏悔,就像是在宣告什么。

    “是什么事啊是什么事啊?”宫羽挤开周等芦,搓着手凑到秦桢面前,她倒要听听有多荒唐。

    “不荒唐我可不听啊。”

    秦桢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没在说什么,岔开话题问她别的事情。

    周等芦可不像宫羽那般好糊弄,随手端起面前的酒杯,瞧着喋喋不休的宫羽,眼睛慢慢眯起,这还是秦桢头一次隐瞒什么。

    是私事吗?周等芦心里盘算着,再荒唐能有皇女和离荒唐?

    难道是她夜会有妇之夫?

    这不是秦桢会做的事情,几乎是刚想起这一念头,周等芦就迅速否决。

    所以能让秦桢感觉荒唐的事情是什么?周等芦确信秦桢不是随口一提,她心里有种极其可怕的直觉,秦桢定然又在挑战上面哪位。

    周等芦百思不得其解,饮完手中的酒,正要俯身向前,便听见宫羽那惊奇的声音,就算故意压低,也清晰可闻。

    她说,“你不会是要娶你表弟吧!”

    秦桢的表弟?沈家的?

    周等芦的眼睛顺势落到秦桢身上,秦桢正低着头剥橘子,许是宫羽的话太过离谱,亦或许直中心怀,她将那橘子分了一半去堵她的嘴。

    初一这日本该同正君一起用膳,可秦桢裴玠两人都不想同对方见面,就搁置了这一形式。

    寒噤以为主子晚上要同宫娘子几人相聚,没想到早早地回来了。

    回来便朝着玉霞院走,以往主子何曾急着来过,都是在书房歇着。

    阿隐估算着时辰,比他想的早了许多,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还颇为担心的问她,“东家怎么回来了?”

    “是宴席不顺利吗?”

    他忍不住站起身,朝着秦桢的方向走了几步,他记得东家说过,她与本家关系不好,今晚聚在一起,他怕出什么差错,“可有人说了不好听的话?”

    寒噤跟在秦桢后面,正替她解着厚重的外袍,听此便装作无意的模样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关心竟然丝毫不假,仿佛是真心实意的在为主子考虑。

    回过头,主子的眼神也压根没离开过他。

    “一切安好,不用忧心。”秦桢瞟了一眼贴着阿隐裤腿的白猫儿,也有些惊讶阿隐的本事,“它乖吗?”

    虽说看着两人亲近,但秦桢熟知糯米团儿的脾性,很容易就给人一爪子。

    阿隐笑着垂眸,伸手捞起来糯米团儿,将它抱在怀里,给秦桢展示这猫儿的乖巧。

    伸手摸了摸糯米团儿的脑袋,秦桢顺带将怀里的发簪拿出来簪在阿隐头上。

    这是今日出去时看到的,宫墙外的集市已经摆了起来,秦桢看到时便想带着阿隐出来逛逛。

    这是一个南方匠人做的珐琅簪子,桂花碎碎的坠在簪头,一眼便吸引了秦桢的注意。

    “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带上好看。”秦桢望着他笑,虽比不上其他男子的满头珠翠,但秦桢就是越瞧越欢喜。

    阿隐探出手去抚摸头上的东西,他摸不出来是什么,但东家笑的这般开心他好像也知道是什么了,“是桂花吗?”

    “还有海棠发钗,很是茂密,明日去看看还有没有卖的。”秦桢眼睛几乎黏在了阿隐脸上,脑海里模拟着他头上戴海棠的模样,那也是好看的。

    “一两只就够用了,莫要破费。”阿隐急忙捉住秦桢的手,他也用不上,不如省些钱财做买卖。

    东家在家里应该不少受磋磨,还要养一个他,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财。

    阿隐这般想着,神情又低落下去,可他又不舍得离开东家。

    “养一个你还是够用的。”秦桢时刻注意这他的神色,也不由地乐出声,他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秦桢想说自己的钱财还能将他养一辈子,但忽然反应过来,若是养不了呢。

    她好像也没有多少钱财。

    她不知道供一个人衣食无忧该要多少银钱,得将寻鹿喊来仔细算算,内库里的东西,用不到就换成银钱,应该也能换出不少。

    秦桢的思绪分散出去,她又想自己名下的铺子能收来几层租金。

    仆侍端来晚膳,她撑起精神用了些,阿隐以为她在外面受了气,伸手悄悄勾住了她的尾指,希冀着能安慰安慰她。

    “若是东家亏了本,我还有些私房钱能补贴,若是东家不愿意做生意,那些私房钱也能用上一段时日。”

    他的话让秦桢的心更加滞涩,她伸手摸了摸阿隐的头,像为他保证一般,“不会破产的,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嗯,我们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阿隐当秦桢许下了什么誓言,笑着抓紧了秦桢的手指。

    秦桢垂着眼眸,不敢回应他的那句“我们”。

    他的笑让秦桢忽然生出一种恐慌,上次这般心绪还是父君去世,她想自己可真自私,囫囵的就将他拽入了这艘已经行驶,又即将沉没在海水的船。

    她把船上的其他人推回岸上,唯独将他扣在身边。

    现在船开了,没有办法返航,也没有办法将他送回去了。

    握紧阿隐的手,秦桢摒退其他人,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他,“若明日便是我死期,你愿意......”

    秦桢说不出口,他怎么会愿意呢?

    “愿意的。”阿隐很是认真,他猜出来秦桢的意思,比起共同赴死他更期望是一命换一命,他活了这么多年,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可东家年纪还这般小。

    “这世间虽没那么好,可也没那么糟。”阿隐试探着触摸秦桢的脸,还好,没有湿乎乎的,他接着说,“怎么会活不下去呢?”

    阿隐总是会庆幸自己当初的每一个选择,幸好活下来了,才在夜里等到了天亮。

    之前会想,若是他死在失明后的十五岁那年,或许就不会沦落到风尘里。

    若是死在十七岁那夜,虽是不甘心,就不会被人翻来覆去的欺辱。

    若是死在十九岁那年的雨里,就不会被人窥伺命格觊觎死后的身体。

    可他活下来了,然后在二十一岁的梦里遇到了东家。

    “东家有心事就同奴说,熬过去就好了,熬不过去奴就同您一起死。”阿隐用双手捧着秦桢的脸,折着身子好似在仰视他的神灵,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也如有实质一般落在秦桢眼里。

    烫的她眼泪差点落出来。

    “要活着。”秦桢捉下他的手,将他抱到怀里,重复了好几遍,“要好好活着。”

    “怎么会活不下去呢?”

    *

    周等芦回到周家后,照例去老祖宗院里请安,周可慕陪在老祖宗身边说话,将人哄得眉开眼笑。

    平静的扫视一眼周可慕,便要起身告退。

    “老喽老喽,看到了我们阿羡当新郎官,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我们阿羡做父亲。”

    老祖宗拍着周可慕的手背感叹着,换来男子很是娇羞的回应。

    周等芦冷眼看着他摆出来一副羞怯模样,压下心中的嘲讽,直接转身离去。

    她还有即将生产的狗要伺候,那来的空闲瞧他们那副慈孝场面。

    可她没想到,周可慕在她出门后也跟着起身离去,顺着她的脚步一直走到狗窝前。

    那只黑色的大狗正在生产,周等芦挽着袖子沉着脸伺候,那血糊糊的一片,寻常男子见了定是吓得面无血色,恨不得背过身去。

    可周可慕显然不是平常男子,他撩起衣裙,蹲在周等芦身边,很是认真的看她给狗接生。

    “老实点。”周等芦瞥他一眼,虽然他在这边颇为碍事,但还是忍不住叮嘱,“别想些有的没的,老实的按照祖母与我给你规划的路子走。”

    他的心思也许别人看不懂,但与他一同长大的周等芦可是一清二楚。

    “你今日同殿下见面了?”周可慕侧头看她,周等芦那副面色可算得上黑沉,却吓不住他。

    周等芦顿了顿,有一只狗崽子出来了,她拿起工具的动作有条不紊,根本不在意周可慕说了什么。

    “殿下身体不太好,许是撑不了几年了。”周可慕将手边的布巾递给她,很是随意的说,“我想,给她生个孩子。”

    院里忽然刮起了风,吹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又呼啸着席卷地面,一切都梭梭作响,周等芦却准确的捕捉到周可慕的每一个字眼。

    时间好像骤然停止。

    周等芦脸上慢慢挤出一个笑,“她的孩子怎么会轮得到你生?”

    周可慕也笑,圆圆的猫儿眼弯起一个无害的弧度,看起来颇为乖巧,“可表姐你没法子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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