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舒芷清松手,水花四溅开来。

    “哗啦啦啦...”

    她故作慌张捂住嘴,回身看向秦妈妈,她好像能听到对方心碎的声音。

    舒芷清装作抱歉的样子,自怜自哀起来,“嗐,身子骨弱,竟连拿副画的力气都没有,我可真是没用。”

    巧穗忙不迭上来搀扶,她没看出小姐在演戏,满心满眼只有关心。

    舒芷清顺势向巧穗这边倒靠以示柔弱,她微阖眼抬手扶额,力争让自己柔得更明显些儿。

    秦妈妈巴巴望着盆里的画,痛恨乡下人居然亲手毁掉她到手的肥肉,眸里的惋惜瞬间化为愤恨。

    罢了,喝药。

    不,毒哑她才是正事。

    至于鹂儿,她现在只想回到二房那去,告诉她家姨奶奶和小姐,原本这只下普蛋的鸡,现在下的可是金蛋。

    她无视舒芷清,大摇大摆的离开屋子。

    秦妈妈拿来药碗,不忘揶揄舒芷清两句,“既是身子不适,喝药才是头等要事。怎么着,你不会是想下次再手软,毁掉点别的什么,好挨老爷的罚吧。”

    从前但凡提及老爷,野丫头肯定吓个半死。

    此话一出。

    巧穗不禁打个寒颤。十天前小姐被老爷惩罚一日不许吃饭,仅仅因为用膳时他吃到粒小石子,赶巧的是刚好有人提及舒芷清三个字。

    秦妈妈来传达命令时,小姐眼含泪水委屈至极。

    见药碗送到手边,舒芷清支起身子,清澈的眼眸透着机灵劲儿,给秦妈妈的感受就是:我不装了。

    果然,搬出老爷格外好使。

    就在所有人以为舒芷清会立马就范,该喝药喝药、该闭嘴闭嘴,变回那个懦弱听话的大小姐。

    没想到……

    舒芷清掀起眼皮,“腿不痛了?”

    空气死一般寂静。

    秦妈妈:……

    舒芷清面色坦然,看不出半分惧怕。眼底流露的丝丝挑衅之意,倒把秦妈妈看得心里发虚。

    这野丫头究竟撞了什么邪。

    揶揄反被揶揄误,秦妈妈没别的招可使,眼神闪躲地把药碗递到舒芷清面前,“喝吧。喝完我就走,省的在这碍眼。”

    舒芷清径直接过来就往嘴边送,她决意逗一下秦妈妈。

    药碗边缘逐渐靠近她唇边,秦妈妈目光紧盯,心中暗喜:成了。事儿要成了!

    不料,药碗停在距离她唇边半毫米的位置。

    纹丝不动。

    秦妈妈皱眉,“怎么不喝?”

    喝个药都要三催四请实在恼人。

    “有点烫,闻着苦,不如秦妈妈帮我先试试?”

    看着送回眼前的药碗,秦妈妈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一来只因这碗实乃货真价实的毒药,再则,这乡下人算什么东西,胆敢让她帮忙试药?

    气归气,哄骗她把药喝下去才是要紧的事。

    于是,秦妈妈稳住心神挤出笑脸,“良药苦口,不苦又怎么能药到病除。至于烫,好办呐,我给吹吹。”

    语毕,她迫不及待接过药碗开启人工降温模式。

    好一个避重就轻,试药的事情撇的倒是干净。舒芷清懒得理会,目光落向大门处。

    她在等人。

    吹了一阵,自觉温度适宜,秦妈妈递上药碗,“可以喝了。”

    舒芷清眼神始终不移,连眼角都未给秦妈妈,更未伸手试试药碗温度,“再吹吹,肯定还烫得紧。”

    秦妈妈在心里恶狠狠的问候了舒芷清几句,面不改色的继续照做。就这么翻来覆去吹了有三四次,她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

    她失去耐心,“我说,姨奶奶关心你的病情,希望你快些好起来,特别命我准备汤药,还大老远的又送又给吹凉的。你这样怠慢对得起姨奶奶一番心意吗?”

    换作之前,凉透发酸的汤菜,她说一句“必须两分钟内吃完,别耽误我收碗。”这野丫头必定惟命是从,很多时候生怕超时,哪怕犯恶心干呕都继续吃,现在一碗药却在这推三推四。

    越想越气,秦妈妈单手叉腰,把药往舒芷清眼前一送。

    “快给我喝!”

    眼神似乎在说“你不喝我可要开灌了。”

    似是闻言,舒芷清收回视线,原本凌厉的眼光忽的转为柔弱,好似受伤的小猫。

    秦妈妈心中暗爽:野丫头就是欠收拾,不凶你都不行。

    不料,舒芷清还她一记重击。略带哭腔的声线软绵婉转,“秦妈妈,你好生奇怪,这般急切的催促,却不肯帮我试试温度,是这药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你不敢喝么?”

    话音才落,软糯带着兴奋的童音,骤然在众人耳畔响起,“芷清姐,我和祖母带好吃的看你来了。”

    舒傅将手中装有桂花发糕的食盒拎得老高。

    秦妈妈心道“不好”。

    闻声看去,只见小少爷和老太太已然来到眼前。更不妙的是,老太太的脸色阴沉沉的,正冷冷的望着她这边。

    秦妈妈额角渐渐冒出细微冷汗。

    时间刚刚好。

    舒芷清一直在等待这刻。小说里,原主喝下秦妈妈端来的汤药后,喉咙不适感加剧,躺下休息仍无法入睡静养。

    没多久,舒傅与舒太夫人前来看望病人,见到的是因高热导致失声的原主。

    面对舒太夫人时,原主甚至不敢流眼泪,她怕多流露些怯懦会越发惹人生厌。

    原主变哑之后,舒太夫人自责内疚 ,很长一段时间不敢面对长孙女。

    舒傅找到母亲沈氏,说以后会多看望这位救命恩人,毕竟不会水的两人在池塘里时,是芷清姐一直用身体托起他。

    沈氏明确告诉他,“切记远离这位芷清姐,病哑之后她内心必定扭曲。你想想,你唧唧喳喳去探望,她想说话而不能,指不定会认为若不是为救你,她断然不会落水生病,更不会变成哑巴。到时将一切罪责归咎到你身上,妄图加害于你,甚至,甚至剪掉你的舌头该怎么办?”

    沈氏用“讲道理”的方式劝导儿子远离危险,年纪尚小的舒傅听从沈氏的话,再没有和原主亲近过。

    见秦妈妈惶恐不安,舒芷清心底窃喜,她望向来人准备开启下一场表演时,本来柔弱带狡黠的眼神,一下定住,变得忽明忽暗。

    就一眼,她却迟迟舍不得移开。

    舒太夫人身着暗咖色宽衣长袍,用一根银质发簪,将斑斑白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而她的面容,和自己现代早已过世的奶奶竟有九成相似。

    舒芷清自幼在奶奶身边长大,父母长期在外务工,只逢年过节才回乡待上几天。

    奶奶生来命苦,小小年纪与亲人走散,在异地成亲后,丈夫挑着担子做小生意去而不返,徒留下孤儿寡母。

    奶奶在舒芷清身上倾注无限疼爱,她发誓长大后努力工作,攒钱买房把奶奶接到身边,用自己余生去对奶奶好。谁知,她拼命加班工作,回老家陪伴奶奶的时间越来越少。后来,在她首付买房即将交房的前一个月,奶奶却永远离开了她。

    没能让最爱的奶奶过上许诺的好日子,成为舒芷清生平最大憾事。

    现在。

    老天一定是在给她弥补的机会。

    舒芷清眼眶中泪水翻涌,她扑到舒太夫人怀里,低声啜泣呢喃,“奶奶,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像极了小时候在奶奶怀里肆意撒娇的自己。

    超出预想的场面,舒太夫人神态由惊转喜,宠溺的摸摸孙女的头,“不哭,不哭,清儿不哭。”

    长孙女自幼送去乡间,祖孙十几年未曾谋面,加之回府月余,孙儿与自己始终不愿多亲近。她明白失去的亲情无法在一夕间找回,加之沈氏经常照顾反馈,说清儿不喜与人接触,她想着多给孙女一些时间适应也好。

    特意嘱咐沈氏在衣食住行上照顾周全些,自己则在佛堂念经祈祷,早日能与孙儿解除间隙。

    今日若非舒傅跑来告诉她,她压根不知道孙女落水。问沈氏原因,回复是怕她焦心才未及时告知。

    如今见到孙女无大碍,她心中甚是宽慰。

    舒芷清感受到舒太夫人掌心传来的温柔,她很想就这么静静的待下去。

    舒傅圆滚滚的小脸难掩喜悦,“芷清姐,你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因为身上还疼呀?听娘说你烧得厉害,我身体一好就想着来看你呢。要不是我想观察蚂蚁洞,才不会掉进水里。你就不会为救我掉到水里。”说到这,舒傅瘪嘴耷拉着小脑袋。

    舒芷清这才意识到失态,支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抹去眼泪,摸摸舒傅的脑袋,安慰道:“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

    听得这话,舒傅这才重新展露笑容,门牙上缺颗牙齿的模样,看上去格外逗人。这孩子不过六岁,圆乎乎的小脸、圆滚滚的身形把衣服撑得饱满,活脱脱一小萌团子。

    舒芷清心下感慨:沈氏这般坏心肠的人,居然能有如此讨喜的儿子。

    房内气氛温馨,只有一人显得格外不自在,那便是秦妈妈。

    药碗已成烫手山芋,她越发局促,现在这情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舒太夫人捕捉到这画面,想起刚才进屋时听到的话。

    清儿怎会无端问出药里是否有不该放的东西,?

    她眉头微皱,气势威严的质问道:“秦妈妈,方才大小姐问你的话,为何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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