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单剑平站在客栈庭院的走廊里,看着阴沉沉的天幕,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积水都没过脚裸。
这天气,这路面,根本就难以行走。
如果硬要走的话也不是不行,可是很容易就被追上。
而且烛九妹修炼的是冰寒属性的内力玄功,这种天气被她追上,那就不用打了,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她。
阴沉着脸的单剑平呆呆的。
一旁的皇甫君柔可乐坏了。
阵阵哈哈嘿嘿的笑,伸手接屋檐流淌的雨水。
“嘿嘿……哈哈哈。这下走不了喽。哈哈哈……”她傻乐呵的不行。
单剑平一听就来气,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干嘛去啊?等等我。”说着追了过去。
单剑平走到一楼用餐的地方,选了一张没人的桌子,靠墙,他背对着门口坐下。
皇甫君柔立刻坐在了他对面。
实在是太饿了!
习武之人的饭量大,经得住饿,可也扛不住饿。
尤其是昨天整整运用轻功跑了一天,至今为止就吃了点隔夜茶和一个苹果。
不管了!
先吃饱肚子再说。
“二位客官,来点什么?”小二赶紧来招呼。
“随便来几样小菜,三个馍,一碗饭,量大一点。”
“好嘞,客官稍等。”
“你饭桶啊?竟然吃这么多!”皇甫君柔直接怼了一句。
“我不光吃的多,我喝的也多,再来壶酒!我不光吃喝,我还得吃你的喝你的!这顿你请。”
“哎?为什么?!你一个大男人,你居然吃女人,你吃软饭你!”她不干了。
“谁让你昨晚烦我的!我一宿没睡,你不应该向我赔礼道歉吗?话不多说,这顿你必须请。”
分钱难倒英雄汉。
在肚子饿急了的时候,谁还管是不是软饭?
吃了再说!
“哼!”皇甫君柔噘嘴生气,却并没有拒绝。
饭菜上来,一壶酒。
单剑平二话不说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然后拿起一个馍,咬了一大口,拿起筷子夹菜往嘴里送。
看着他吃的吃相,皇甫君柔一瞬间心痛了,眼睛有点热。
她小声问,又怕伤到他男儿的自尊心,可是不问,自己又难受的不行。
“你……你多久没吃饭了?”她声音尽量显得温柔,小心翼翼。
“问这个干什么。”单剑平目不斜视,专心吃饭。
皇甫君柔心中有个地方很难受。
她说:“有两天一夜了吧?”
“你怎么知道。”
“我来的路上……遇到了我的马……所以我……我猜的,你要是没有遇到很着急的事,不会轻易弃马的……对吗?”
单剑平夹菜的手停顿一下,看向她。
“那匹马没丢?!”他的确很惊讶。
“没有啊,它很聪明的,是我爹送我的礼物,它从小就跟我玩儿,漫山遍野的跑,所以它熟悉我的气味,应该是嗅到了我在附近,就跑来找我了。”
“这么神奇?!”单剑平还真不了解马。
俗话说,会骑马的人,不一定会驯马,会驯马的人,不一定懂马。
而懂马的人,又不如天生亲近马的人。
她看起来傻乎乎的,又蛮横霸道,又无理取闹,还刁蛮任性,喜怒无常,没想到还有这种天赋。
“也不算神奇啦,就是……你知道吧?都说老马识途,可很多人不知道马为什么识途,都以为它是熟悉了生长的环境,靠记忆力自己回家的。”
“难道不对吗?”单剑平还真来了兴趣,所以问道。
“嗯,对啊,可是马的记忆力和人差不多,你想啊,马要是长时间活动在一定范围内,哪里的草好吃,哪里的水干净,哪里回家的路近,它都是知道的。”
“可是一旦出了那片它长时间生活的地方,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距离家很远,它是怎么回家的呢?”
“怎么回家的?肯定不是到处瞎跑,误打误撞回家的吧?”单剑平吃着馍,夹菜。
“靠嗅觉啊!马的嗅觉非常灵敏的,比狗还厉害,因为马的鼻腔里,有呼吸区和嗅觉区,呼吸区就只是呼吸用的,嗅觉区就不同了,是有记忆的。”
“老马识途之所以能够回家,或者在附近找到主人,就是因为嗅觉区有记忆的作用。而我当时肯定不知道它在那里,可我走的路线对呀,它就嗅到了我在空气中散发的气味,它就找到我啦。”
“这样啊……真的很奇妙,不,应该说真的很厉害。可你还是没说马怎么回家的啊?”
“嗅觉,嗅觉!说了好多遍了,你猪脑子啊?不过马的嗅觉虽然有记忆,可是残留在空气中的气味却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是短时间内,跑出去多远它都能回家,如果时间长了,空气中的气味消散殆尽,也就难回家了。”
单剑平听的频频点头。
“不过没关系,还是能回家的。”她笑呵呵的,仿佛她有妙招似的得意相。
“气味都消散殆尽了,它还怎么回家?”这可不是他敷衍搭话,这是他真想请教的知识。
“吃草呀!气味虽然消失了,但是沿途的草,味道,口感,好吃不好吃,它都记得!可以这里啃啃,那里啃啃,就找到回家的路啦。”
“受教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懂马,而且这么有天赋。这也算奇人异士了。”
“呵呵~”皇甫君柔听到单剑平夸她,更开心了,结果下一句她就瞪眼噘嘴,恨不得挠他。
“也是,傻人有傻福,对人傻乎乎,对动物理应就好很多。”
“你什么意思?!”皇甫君柔拿筷子一指!
“我是说,你内心纯净,不染世间淤泥,动物天生对你亲切。”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就打我马的主意!你以为当时你很自然的与我换马,我不闻不问不拒绝,是为什么?真当我好糊弄?”
“合着一开始是我傻?”单剑平懵了。
“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她开心的笑了。<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自己以为不动声色,随意自然的与她换马,打着就算被她发现,那也是自己救了她的报酬,双方一兑两清。
感情她自始至终,根本不担心自己把她的马拐跑!因为它还会沿着气味回去找她的。
若不是她一直纠缠自己,那匹马不说自己昨天因顾着逃命就丢了,一个不留神它自己就跑回去了!
届时自己没有马,又没钱,不得俩肉腿嗷嗷跑着赶路和逃命?
“谢谢你啊。”
单剑平这次是多了几分诚心的道歉。
但是该烦她还是得烦她,没事出来乱跑什么,回家去!
“嘻嘻~”她双手托住下巴,大眼睛看着他吃饭。
心里还是有点痛。
渴了饿了没钱了,你就说嘛……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有啊……
“别想一顿饭就能跟我如何如何,告诉你,我答应你带着你走,但是不保证你不会遇到危险,能摆平的,我不会丢下你。摆平不了的,也别怪我弃你不顾。当然了,还得说危险是针对我的,而不是你,我会尽力引走敌人,你趁机逃跑,回家去。”
单剑平还是从长计议,慢慢稳住她,再找机会甩掉她。
跟着自己,那岂不是随时会送命!
“啊?你武功那么好,还会遇到危险啊?!”她好奇。
“江湖上,卧虎藏龙比比皆是,我这身武功,充其量也就是无数过江锦鲤中的一条小鱼而已。你也别再把江湖想象成是个什么好玩的地方,弄不好送命都不知道谁下的手!”
“再有,江湖固然有神仙眷侣,侠影仙踪的佳话传说,但绝不是你听说的那样,也不是你从书里看到的那样。”
“任何在江湖上名号流传的人,你知道都是怎么成名的嘛?”
“怎么成名的?不都是天赋异禀,练武奇才,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成名的?”她认真求教。
“是,天赋异禀,练武奇才,还是什么其他因素,他们成名的方法,只有两个字,就是杀戮!”
“杀戮?!大侠女侠也滥杀无辜?!他们不都是好人吗?为什么要杀戮?”她惊呆了,这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大侠豪侠女侠的,居然一样杀戮成瘾?
“是好人没错,但是杀人成名是铁定的事实!我问你,如果你是个武功很高的女侠,遇到一伙作恶多年的恶人,就比如飞云鹤那样的,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一剑要了他的狗命!这样的人,见一个杀一个!只可惜我一个人武功再高,也杀不尽天下像飞云鹤这样的王八蛋!”她气呼呼的用手比划着,仿佛飞云鹤那样的人被她一剑一个似的。
“嗯,然后你就这样成名了,到时候江湖上会流传出这样的风声,有位女侠,姓皇甫,她嫉恶如仇,某年某月击杀狂徒谁谁谁,从此名声大噪,又某年某月,一人一剑,直入匪穴,剿灭恶匪数十人,杀的血流成河。”
“那我再问你,你到时候成名了,也追求到了你的江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救济一方百姓于水火,那你想过,你杀了多少人吗?”
“这……这……不杀人就成不了大侠女侠了?”
“成的了,我给你个建议。”
单剑平又给她下套了。
“你说你说,我记下来!但是飞云鹤那样的,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嗯,那样的人,你杀多少无所谓,但是有的恶人,其实未必见得真那么坏,你得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如果你能准确的做到,并解决了一些恶人自己解决不了的事,那么你认为的恶人,可能一下子就改了性格,不再作恶害人,还可能秉承你的意志,帮你做好事,成了好人。”
“那你快说呀!”
“回家去,找你爹,让你爹花钱给你置办一个赈灾义堂,专门救济一些苦难人,逃荒人,无家可归之人,这也是大侠所为!”
“就这?”她还没反应过来。
“不止!你救济的那些人,你可以要求他们做什么好事,或者培养他们的长处,务农的务农,耕地的耕地,打铁的打铁,总之有一技之长的人,培养起来,然后把他们分配到需要的地方去,帮助更多的人,传颂你的名号。”
“这叫什么大侠?!”她怀疑了。
“这叫侠之大义!大侠女侠毕生追求的最高精神!你只听过大侠,豪侠,游侠,女侠,可你听过义侠,仁侠,英侠,国侠,儒侠吗?”
“平哥哥,江湖上有这么多侠士?你也这样想的?你想成为哪一种侠士?”
“我一直都这样想,只可惜我有必须做的事,做成了,我就会去做一个你还没听过的侠士。”
“什么侠士?”
“隐侠。”
“哦~每一个侠士的名称听起来都好厉害的样子!”
“所以啊,你有太多选项了,不一定非要在江湖中做侠士,你比我强多了,强百倍,你家有钱有势,做起来真的很简单,还能赚钱,帮助更多的人。我一个人……呵呵……将来说不好,还得投奔你去呢,在你手底下做一个教头,教一些拳脚功夫,让他们为你巡守四方,护卫安宁。”
皇甫君柔听的很认真,可是眼睛一直在滴溜溜转。
难道我用的方式不对吗?
单剑平表面不动声色,吃喝依旧。心里可是活络万分。
我可是下了苦功在忽悠她了,怎么她还没点激情澎湃的行动反应?
按理说,她这个年纪,抓住她的兴趣爱好,稍微引导方向,她就应该热血沸腾急不可耐的去做了。
她应该有种快点回家的迹象啊。不应该这么沉着冷静,这是怎么回事??
“平哥哥。”她轻声道。
“嗯?”
“我怎么觉得脖子有点难受呢?”
“怎么了?”
“不舒服。”
“怎么个不舒服法?”
“嘿呀!”皇甫君柔突然拿筷子敲了一下单剑平的头,把他敲懵了,楞楞的看着她。
“怎么个不舒服法?别人给你上套,越勒越紧,你脖子会舒服啊?”
单剑平的眼神呆住了。
你不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