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带小牛出门遛遛。

    理智上来说当然不可以。

    这孩子年龄小，但确确实实拥有一枚戒指，也在十年前因为Xanxus多此一举搞一个为父报仇战结果输掉了指环战而成为名副其实的彭格列雷守——实力暂且不提（我没见过这小孩打架），但至少他的雷守名号是经由官方流程认证的。

    那他肯定在十年后密鲁菲奥雷的剿杀名单上。带他出去太危险了。

    可是从情感上来说，面对哭得惨兮兮，对自己诉说了一大堆心里话的小孩，我很难硬起心肠击碎他的希望。

    尤其是在我与他深有同感的时候。

    我知道被单独保护照顾的感觉不那么让人轻松，蓝波还出身于传统黑手党家族，之前就被当作杀手培养的小孩现在突然被排除在训练之外，会感到委屈不甘心也不奇怪。

    我也清楚封闭带给人的压抑。大学期间我刚巧赶上大流行疾病爆发，一个学期的线上教学之后我们就被叫回学校线下授课顺便线下封闭。那时候一次外出申请通过都能被我们视为天大的好事。整个宿舍都眼巴巴地等着出校办事——主要是看校医院治不了的病或者修学校修不好的电脑——的舍友从外面带东西回来吃（这或许也塑造了我一出门就习惯性打包零嘴回来的习惯）。

    当时我还算成熟懂得大局，尚且时不时有些『求之不得』的怨气，更不用说蓝波这个心智还没发育成熟的小孩子呢。他这个岁数，正是想要什么就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时候。也正该是想要什么就理直气壮向外面索取的时候。

    而且这个小孩经历的压抑比我那时更甚！那时我有手机、有网，虽然被关在学校里非必要不得出校，但好歹校园在地面上，绿化也做得不错，只要没有封宿舍楼，我们就可以在校园范围里转悠。看看花草晒晒太阳也能保持正常的激素分泌。

    可现在呢，彭格列基地位于地下，处于自然光照不到的范围。不说景色乏味了，就连维持身体合成所需维d，保持愉悦心情的太阳光都没有。

    强求他情绪稳定也太难为人了。

    我一边飞速地过各种可能方案，一边问蓝波到底知不知道我们现在面临什么情况，他说要去外面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一概不知的话，我就得好好渲染一下密鲁菲奥雷的恐怖，打消他外出的念头。

    当时我如此考虑，飞快地运用在信息传递课程里学到的各种知识打算来个即兴意语演讲……哦不，意语说服。

    结果他的回答恰好精准命中了我没做准备，我也下意识避免，不太想做准备的那个位置。

    他说他知道外面有敌人在追杀彭格列。

    但是，“蓝波大人也是杀手——！蓝波大人是天下无敌的！我有——”他一边抽噎一边喊着，一只手就唰地一下，从花椰菜脑袋里掏出一颗粉色手榴弹。

    那个颜色倒没叫我太惊讶。毕竟一则粉色在过去其实是代表勇敢的颜色；二来颜色本不该有什么刻板印象，粉色的手榴弹也是手榴弹，透明的手榴弹也是……透明的手榴弹更好了，扔出去敌人都看不见。

    叫我震惊的是这家伙蓬蓬的头发里居然藏了这种危险物品？！！

    那我之前每次借着抱他蹭他头发的时候岂不是都在被炸飞的边缘试探？？

    这都没挨炸，我运气可真好啊！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波维诺家族财大气粗还是说人家训练有方。抑或是该称赞自己气运绝佳？总之我晕乎乎地让蓝波把手榴弹收了回去。

    我劝说的时候他还想掏出一些别的东西来，但空着的手往头发里摸着，不知为什么顿了顿，之后就乖乖地被我劝下来了。

    再之后我清了清嗓子，说“密鲁菲奥雷可是一个大组织啊，里面有成百上千杀手，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呢？”，然后就按照原定计划开始『渲染密鲁菲奥雷的恐怖』。

    可是蓝波并不接招。

    这小孩平时看上去傻乎乎的，但面对他迫切想做之事时居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聪明劲，或者胡搅蛮缠劲儿。

    他打断我说：“可是你出去了。”

    我：“……我没出去哦。”

    “之前你带回来糖了！”

    我摸出储备应急食品的匣子打开给他看。蓝色火焰一闪，巧克力、水、袋装营养液散落一地。“我从意大利带过来的。”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怕你吃得太快，才假装是费劲从外面带回来的……你看，本来也没有多少，就这样还吃得只剩巧克力了呢！”

    其实本来就只有巧克力。

    蓝波咬着手指看地上沉默，几秒之后又立刻气愤地看回来。

    “假的！”他大叫。

    “蓝波大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天吃的烤鸡还是温的！这绝对不是从意大利带过来的啦——”

    他嘴巴一扁，没眼泪干嚎。

    “都在敷衍我，根本没有人听我说——”

    我眼前又黑了。“好好好，错了错了，姐姐错了——”

    他闹起来直叫我头疼。小孩子体力充沛，四肢乱蹬左右乱翻的好像我真抱了个初生牛犊一样。

    我被折腾得眼冒金星，晕晕乎乎间看一抹粉色在翻滚中从黑色的爆炸头里露出身影，我赶忙大喝一声。

    “好了！蓝波！”

    “我带你出去。”我对他许诺。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我被他吵得忍不了了。好吧，有那么一点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这样纠缠来纠缠去，就算我能说服他忍耐，那也只是暂时的啊。谁知道这颗小牛炸弹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会怎么爆发？会不会直接在外面爆发？

    蓝波没有基地的出入许可。他那身高根本够不上闸机。但是基地一直尚未修缮完全，难保哪天，哪个出入口突然发生强尼二没监测到的故障，小牛又闲得到处乱转——他刚才不就说了吗，“基地全转遍了都是一样”，发现了外出的机会。与其留下『天时地利蓝波脑门一拍，突发奇想雷守仓促偷跑』的风险，不如我领着，偷偷带他出去转悠一圈。

    之前几次外出的成功给了我信心，而从风太和草壁那里确认的信息更让我有了带其他人出门的底气。

    反正最近黑魔咒的搜索重心被吸引走了，街上探子应该少了不少。如果蓝波必须出门一趟才能满足的话，那现在就是出门的最好时机。

    只要换身衣服做好伪装，绕过黑曜乐园，绕开神社，摘掉A等级的戒指免得被敌人检测到。

    于是现在，新出炉的雪白小羊站在我面前，快乐地冲我喊“准备好了”。

    乔装打扮换个身份很简单，睁眼说瞎话毕竟是我磨练了六年的成熟技能。我本来打算简简单单换掉蓝波身上所有的标志物，两人变成一对儿离异重组家庭的姐弟。但当我和他说要按照正常小孩那样穿时，这只小牛死活不肯摘头上的牛角。

    他说这是他们家族的特殊武器，叫什么，闪电装置，他从小接受训练就是为了戴这个东西。

    根据名字，和这家伙的属性来猜，我觉得闪电装置大概是那种电击器一类的玩意，一按会劈里啪啦，直接给人电麻痹了的那种。

    我分了神，问他这个装置能使用吗？

    要是能无限制使用的话，我们外出大概会更安全一点。

    这小孩听完一改脸色，眼珠子往旁边转，嘟嘟囔囔说这可是有百万伏特呢。我听半天大概听明白，这牛角电别人的时候也会电自己（合理，毕竟要导电），他还没有足够承受百万伏特的皮肤，所以不能用。

    “但是——蓝波大人有很多手榴弹哦！”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来四个——不是，怎么突然变成四个了——手榴弹。

    我愤怒地抓住他往外掏危险物品的手，大喊“给我收回去！再这样不要想出去了！还有你的闪电装置也给我撤下来！”

    争执的结果是我向这个年轻不怕虎的小牛犊认输。

    他拒绝电击角离他远去，哪怕我苦口婆心说这东西会暴露身份引来敌人揍他，他也死死护着牛角不让我碰。与之产生强烈对比的是我让他把雷属性的彭格列戒指放在基地，这小鬼头一口答应。

    最后没办法，只能是作为成年人的我退让一步。

    既然黑白斑点和牛角又是他的标志，而小牛不愿意卸掉牛角，那我干脆让这个牛角变成其他动物角不就好了？

    冥思苦想之后我就连夜给他赶工一件小羊套装出来。

    这两种动物角长得应该差不多吧！虽然羊角理论上来说是长在头顶而不是头部两侧，但如果是盘羊的话，角长在两侧不就说得通啦！要是有人质疑不像盘羊角，我就一整个私密马赛大鞠躬，说自己手艺粗糙做得并不精致下次一定改进。

    这也不算说谎，因为这衣服确实粗制滥造。料子是基地里翻出来的一件大泰迪绒外套拆的，版型是我叫蓝波把身上连体衣脱下来描的，缝线是……我没缝。此处要感谢强尼二。我在他敞开的工具箱里发现了胶枪，得以免去临行密密缝和夜里挑灯穿线的苦楚。

    我打量这件衣服，自我感觉十分良好，选择性忽略了眼前娇贵的黑手党小少爷对拼接处布料过硬的抱怨。

    “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我抖开购物袋示意蓝波跳进来。

    “再复述一遍，今天外出的规则是什么？”

    小牛表情变得飞快。

    很明显他想出门，但是对于这个简陋的外出代步工具不满，又觉得背规则有点烦。但最后还是能出门的兴奋盖过了其他情绪。

    “不能大喊大叫，不能随便掏出武器。躲避穿黑色白色衣服的人，不能暴露自己是彭格列的人，还有，波维诺的人。”

    我点头夸赞很好，揉了揉从袋子里冒出的小羊脑袋把他压下去。

    “最后强调一遍，今天你叫Lamb，生母因病去世，父亲找了同样有丧偶之痛的日本妻子一起扶持生活。你就是来继母出生国度旅游的。”

    我作严肃状。“你初来乍到，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认识异父异母的继姐，也就是我。所以，看到街上有任何——”

    我加重音。

    “蓝波认识的人，你一个——”继续加重音。

    “都不能打招呼，好吗？对了，你戒指藏好了没？”

    两次得到肯定的回复，我最后检查了自己手——从戴着精致穿戴甲的指尖到光秃秃没有任何戒指的指根，拍了拍口袋确定低等级的雾属性戒指和隐蔽匣子都在，然后提起购物袋向基地出口走去。

    ==

    早上十点半，拉尔难得地出现在基地走廊之中。

    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正在训练室给沢田进行特训，不过昨天这孩子刚刚经历了指环继承的试炼，又扎扎实实和云雀恭弥打了一架，今天明显精力不足。多年教官的经验让她明白训练应该张弛有度，既然昨天经过了紧张的实战训练，今天就应该放松一下。

    做点普通的体能训练就好。

    比如Reborn那套稍微慢跑42公里，稍微俯卧撑100次一组做100组的训练计划就不错。

    不过十年前的沢田身体素质还是太弱了。想起来跑了一半都不到就汗湿到到轻微脱水的年轻的沢田纲吉，拉尔叹了口气。

    火焰，实战技巧，Ver· V·R，以及体能训练一个都不能少。

    她前往餐厅给沢田拿果汁和盐补充能量，正巧看到三浦春和笹川京子正在准备午饭。

    两个人今天大概是想尝试做什么面食，正从面粉袋子里舀面粉出来。她简单地和二人打了招呼就径直走向冰箱。

    “——欸？”

    她听到京子突然惊异出声。

    “这个是？”

    “这个是——”另一个女孩的声音接上，“这不是蓝波说在垃圾桶里捡到的戒指吗？”

    戒指？！

    拉尔猛地转身，看到彭格列雷之指环被两个女孩子捏在手里，闪电标志被面粉盖住了大半。

    “蓝波，还是这么爱乱放东西呢。”一无所知的女孩子笑笑，吹掉戒指上的面粉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