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早已是天光大亮。

    下意识伸手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毛茸茸的。

    落欢依旧侧身睡在一旁，她站起身甩了甩头。

    轻轻凑近他，能感受到他轻薄的呼吸声。

    一下一下，撩拨在心上，像庭院里的花瓣幽幽飘落在地上。

    谁知他忽然动了动，忘忧吓得后退了一步，踩空台阶的一瞬间屁股撞上一个软软的东西。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直接一屁股坐进了他的手掌心！

    “别乱动，掉下去了屁股疼。”说着他坐起身，眼上依旧蒙着黑纱，“昨夜我与你讲的可别忘了，错过了今日可就没有机会了，其他的我都安排好了，只要在月食出现的那一刻，你在星华殿内即可。”

    忘忧上前扒着他的衣襟，“喵呜喵呜（你去不去？我我我害怕）。”

    他轻轻一笑，“我就在这里等你，别怕，那里有千鹤烬在。”

    忘忧低下头，“喵呜（这件事，他也知道吗）？”

    “恩，他也出了不少力，事后你可要好好谢谢他，更何况……”落欢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随后托起她，调笑道“相比于我这个魔头，你不是更信任这个未婚夫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忘忧摇摇头表示一言难尽，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

    趁着天色还早，索性直接趴在他掌心打了个哈欠又继续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她能感受到落欢细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自己背上的毛发。

    不知何时又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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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灵宫，缔约池畔。

    汤小牙蹲在地上忐忑不安地玩泥巴，时不时看看已经在池畔站了一晚上的煞人。

    “融合了前尘卷的你……还是你吗？”她嘟着嘴，戳着泥巴，“如果不是你了，那我的之前的心血不是都白费啦……”

    这么嘀咕着，忽然眼前一暗，满眼的月白。

    他蹲在她面前，歪着脑袋看着她。

    汤小牙被吓得屁股坐在地上，大眼睛瞪着他。

    他忽然一笑，露出白白的牙，“怎么了？”

    明明笑容温和，却又好像藏着锋利的刃。

    他变了，又似乎没变，只是整个人更完整了。

    “你……”汤小牙用力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你还是煞人吗？”

    她微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自己，重虞索性直接将她拉近自己。

    汤小牙撞在他胸口前，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果我不是我了，你还要我吗？”

    眼角瞥见那份空白的前尘卷，鼻子一酸，“梦魇窥人梦境，其代价就是孤苦一生。果然我永远等不到我要等的那个人，永远守不住我要的深情。”

    听他此言，重虞抿嘴一笑，“罢了，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唤我煞人。只是涂山氏时代，我叫重虞，最亲近的人一般都唤我——息。”

    “息……”汤小牙从他怀中抬眼。

    他亦低头凝望着自己，“现在我想知道，你想唤我煞人……还是息？”

    汤小牙忽然从他怀中蹿起来，“嘿嘿~还是息好听。”

    “去洗洗手吧，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喜欢玩泥土？”他抓起她的两只爪子把玩，忽然说道，“借这个身体逃离梁父山，却忘了去泰山府拿回我的灵。让我们现在才相遇，因为你我才能来这里，因为你我才能重生，生生世世，我绝不背弃你。”他一脸认真地凝望着她，“这个誓言，在今生也是作数的。”

    “因为我？”汤小牙不明白了，“如果说你能来到这里，是我的原因啦，但是这前尘卷，是君上去十殿替你拿来的呢。”说话间，她被重虞牵着去池畔洗了洗手，嘴还是闲不住，“说起那日，你和君上长生殿都聊了什么？他为什么愿意帮你去拿前尘卷？”

    “换地煞符。”他也不废话，直接就说了出来。

    汤小牙果然不明白，他继续说道，“是一种远古时期的符咒，我曾是涂山氏时代的大巫师，天命所授，这符咒必须用大巫师一脉的血来画才有用。”

    “你的身体并不是你的，况且玉魄之身，哪来的血啊？”

    重虞微微一笑，指尖一划，白玉般的指尖立马冒出一颗血珠。

    汤小牙忙不迭去捂他的伤口，“你你你，你疯啦！”

    重虞看着她像一只慌乱的小兔子，“你别慌，有了这前尘卷，这血肉身躯，就已经是我的了。”

    “地煞符是什么东西？君上要来做什么？”

    “在我还是巫师的时候，闲来无事总喜欢抓一些魂魄炼丹，但在那个时代，人类的思想很单纯很热血，即便是战乱，也没有太多的怨魂。这符咒，可以将跨入地煞区的幽魂怨念无限放大，魂魄伤人见血，就要被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汤小牙不明白了，“君上要用这个东西去做什么？去害谁？”

    重虞摇摇头，“他没说。”

    汤小牙一身身的出汗，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重虞反手握住了她的，轻轻捏了捏，“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成为堕神入魔，但他这个人，了解他的人不多。我与他也算是老交情了，当他一声不吭的时候，就是在算计人；当他开始话多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计划已经开始了。”

    汤小牙跳了起来，“对了~大眼贼在镜国，君上一直阴在长生殿闭门不出，不知道憋什么坏。”

    重虞笑笑，“他活了太久了，那种万物尽收眼底的心情，就连我亦无法感同身受。他做的事，初始好像都没有关联，其实到最后，都分毫不差地对上那一个点。”

    汤小牙拉着他的手慢慢摇，“要真说起来，君上和大眼贼也不容易……哎对了！”她忽然一抬头，两只大辫子各往反方向转了一个圈，“大眼贼一直不肯从了君上，不如……我去给他们下药好不好？！”

    随后重虞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从身上的小挎包掏出不少毒虫鼠蚁，无尽的药草和武器。

    最后到手一个瓶子，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

    后者皱着眉往后一仰，“这……这是？”

    “桃梦！人间都叫它……合欢散~”汤小牙欢喜地摸了摸瓶身，像捧着一件宝贝。

    重虞皱着眉，“你一个小娃娃，为什么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小娃娃，”汤小牙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着也活了几千岁了，人间也好几世了好嘛？”正当她喋喋不休的时候，忽然被他捏住了掌心。

    汤小牙抬眼，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她嘟着嘴将瓶瓶罐罐塞回了小包包。

    “难道你不知道，以你们家君上的能力，若有心用强，她能反抗吗？”重虞揉了揉她的发，叹道，“他太骄傲了，他要的，是那个女人所有的目光和心。”

    汤小牙不明白，“那得不到心，得到人也好呀？”

    重虞忍俊不禁，“傻瓜，像你家君上这般的男神，他要的不止是心爱女人的身体，”他低头看看一脸白痴的汤小牙，他叹了口气，“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汤小牙冷“哼”一声，“先得到身体，也可以再得到心嘛，就像我们，嘿嘿嘿~”

    忽然她的脑袋上挨了一下，“此‘得到’非彼‘得到’，你呀，还是继续做你的混世小魔王吧。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汤小牙没听到他后来的话，抓起一只蝎子就往包里塞，还没塞进去，另外一只赤红蜘蛛又跑了出来。

    重虞见她如此，索性直接就这草地往后一躺，好好享受几个劫以来从未享受过的闲静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