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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乾坤(二十一)

    画像中的男子,瘦长脸型,眉眼欣长,下颌柔和,是个清逸俊秀的相貌。

    这是李四年根据坟墓中遗骨推算的结果,自然,人会发胖,会变老,会经历风霜,会生出皱纹。

    可皮相会变,骨骼却是不能。

    欣长瘦削的面相,再如何长胖,也不会变成人们口中幼年那个脸庞又圆又短的贺良。

    这是一张谢无忧从未见过的容貌。

    青梅因此着急起来:“怎么会是这样呢?此人长得不像贺良,又如何在不使用易容的情况下,骗过贺良的母亲?”

    “莫不是贺嫂子在骗我们?”她略拔高了些声量,急切问道。

    今夜的刺杀之局,看似一切都在谢无忧和越霖的掌控中,可这副遗骨推算出的画像,意味着他们的布置中出现了一个漏洞,而他们甚至不知这个漏洞是因何而起。

    天子已然出宫,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中。

    一旦出了任何纰漏,危及的,皆是江山社稷。

    谢无忧的神情严肃了几分,甚至比得知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时更凝重。

    她一个激灵,提起裙摆,奔出殿内的同时,口中不忘唤上迷茫的青梅:“跟我走。”

    两人急匆匆催促着内侍驾马备车,乘坐的马车从宽阔主道一路疾驰往街巷之中。

    只是无人看见,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有那么一瞬,车窗被风吹起,露出了里面空荡荡的车厢。

    与此同时,本应坐在马车上的谢无忧已经带着青梅到了秦府后方,家仆们所居住的院落。

    入了夜的院落并不似往昔一般清净。

    唯一一间不点灯的小屋里,贺嫂子静静坐在黑暗中,仿佛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两个年轻人来过。

    可惜,她能闭上眼,却遮不住耳,人们匆忙又蕴着喜气的交谈声不断从缝隙飘进来,闯入她的思绪。

    “你怎么还不去光华寺的斋会,他们住持每年这时候发放的香汤最灵了,真真能驱邪避灾的,赶紧去领啊……”

    “别提了,我才从曲池赶回来呢。这不是,今年宝华寺和长秋寺联合游行,沿途洒香分药,嚯,想沾一沾佛气的人比往年多了好几倍,老婆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礼佛之人,可挤死了,好不容易才出来。”

    又是浴佛节了,倘若良儿还在,他定会欢喜极了。

    可以举着葫芦瓢光明正大地在寺中和朋友泼水顽,可以喝到住持布施,又香又糯的黑豆粥,还可以一个领开光诵经过的精巧香包……

    “多谢周嫂子,光华寺还在送香汤呢,您赶快些去罢。”

    屋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怀念,紧接着,吱呀一声响,残破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面容有些病色,双眸却十分明亮的少女探头进来:“贺嫂子,不打扰吧?”

    “明知故问。”贺嫂子没好气地哼道。

    谢无忧也不臊,手上举着一个小小的火折子,一溜烟钻了进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率先用火折子点上油灯,屋内亮堂起来后,笑眯眯往贺嫂子手上递了个香包:“方才在路上遇见佛家游街送的。”

    贺嫂子怔忪垂眸,捏了捏香包,方扯着唇角淡声道:“姑娘有心了。”

    她抬首看着谢无忧:“姑娘还想问什么?”

    无事献殷勤,贺嫂子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小老太婆没什么值得讨好的价值,无非还是想知道什么关于秦家的事情,谢无忧索性也不迂回了:“您说贺良失踪那日,一切都很平常,那能具体说说那日发生了何事么?”

    贺嫂子愣了愣,皱眉细思道:“我记得当日……大公子应是约了几个同窗的世家哥儿去城郊踏青,用了午膳才出的门,回来时……正好是酉时初。我儿子直到亥时才从秦府出来,再归家后,便换了个性子了。”

    “大公子和朋友通常都是差不多的点出门归家,所以当时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当是良儿累着了。可他一觉睡醒,却开始无时无刻地躲着我这个亲娘,我才察觉到问题,细心观察了他几天,越来越觉得这人并非是我的良儿。”

    贺嫂子叹气:“我既然发现了不对劲,便找到了当日随行的小子,想探他们口风。这样一来,才晓得原来大公子那天在山中看见有枝兰花开得好,就带着我儿单独去挖花,说是那花带回来也没养活,话里话外都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稀奇的。”

    “听起来,若贺良被人换了,秦行秋应当是知情的啊,”谢无忧好奇,“既然您是秦行秋的奶娘,到也算看着秦大公子长大的了,同他关系应当称得上一句亲厚吧?怎么就没去探探他的口风?”

    贺嫂子摇了摇头:“姑娘这就猜错了。大公子待我确实不错,不过盖因他为人知书达理,无论对哪个丫鬟小子,皆是别无二致的和善可亲,我们算不上亲厚。”

    “他的意思我倒也问了,不过是在不经意间,假装无意地提了几次良儿的事,可当时我看着大公子面色有些难过,我想,良儿定是出了事,只是大公子不敢告诉我而已。”

    谢无忧眯了眯眸子:“既然大公子也知道贺良出了事,为何后来您大闹灵堂,秦家没人支持你?”

    贺嫂子一派茫然,“我怎么……怎么知道呢?”她轻声嘟囔,“大公子知道,却不一定愿意告诉老爷的,更何况,彼时大公子被困在宫里,他连良儿死了这件事,怕是都不知情吧……”

    “或许是我想多了,贺嫂子别介意,”谢无忧笑了一声,抽出李四年还原出来的贺良画像,“您来瞧瞧这张画像,仵作是根据贺良棺材中的尸骨还原出来的,你去揭开贺良的面具时,他就是这张脸?”

    “是的,”贺嫂子扫了两眼,笃定点头,“就是这张脸,虽然他吃胖了些,还故意将自己晒黑了,可若是轻个二三十斤,就应该是这样!”

    谢无忧扬唇,“多谢嫂子解释。”

    她直起身来,对守在门口的金麟卫道:“将此人捆起来,送去……”

    她犹豫了一瞬,今夜京兆府精英亦在布防护驾之列,向子安抽不出身来,大理寺立场不明,金麟卫么,又太壁垒森严了些。

    “送去刑部,务必要大张旗鼓的,替我邀邀功。”谢无忧最后定下主意,对越霖留在她身边的暗卫叮嘱。

    为首的一名金麟卫心底自然不明,为何刑部早被渗透,金麟卫总部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却偏生不用。

    不过训练有素的他面上自然没什么表情,只默不作声地招手,唤了一人同他一起进屋。

    见到两个双眸冰寒的高大侍卫,贺嫂子大骇:“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惊得连音色也变了。

    谢无忧回眸,对她了然一笑:“这不就是要挟你那人的目的么?”

    如若葬礼上真是这个人,那贺嫂子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让贺嫂子撒谎,使得她的证词前言不搭后语,借故将她拖延在此。为的,自然是让谢无忧没时间去管曲池的谢麒和越霖。

    “怎么可……”贺嫂子不假思索地反驳一声,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惨然一笑,却是为自己不再需要绞尽脑汁地挽留谢无忧而感到解脱,“姑娘,您从什么时候起发现问题的?”

    “这张画像绝不可能是贺良的脸,”谢无忧摇了摇头,“您当初大闹灵堂,找不出此人易容痕迹的行为,以及周围人都没有发现贺良被人替换,都证明了替换他的人容貌和他极其相似,而这张脸即便吃胖二三十斤,也不可能从长脸变成短圆脸。”

    “您今日的证词和第一次见面时互相矛盾,我相信,一开始您是真心想找回儿子的,”谢无忧大抵猜到了对方要挟她的筹码,对贺嫂子还算和颜悦色,“可惜,当我们离开后,立刻有人来找了你,迫使你改变了第二次的证词。”

    “那个人既算到我会回来,又找到了威胁你乖乖就范的筹码。他是害得你丢掉了独子的仇人,能让你乖乖就范的,我想也只能是与贺良有关的条件了吧。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贺良,还在他们手里?”

    而算到她会回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对方早就知晓,躺在棺材里的人并非贺良,贺嫂子那双枯槁无澜的双目流下泪来:“姑娘知道了就好……”

    她明知对方不是什么良善之徒,却一直昧着良心顺应对方的要求,故布疑点,拖延谢无忧呆在此处的时间,心里自然是挣扎不安的,如此倒也算解脱了。

    只是可惜,她又要再一次失去儿子……

    “贺嫂子别急,”谢无忧看穿她所想,“你先去刑部歇着,有金麟卫看守,想是对方今夜无暇分神来动你了。至于贺良真正的下落,不多时也能找到答案。”

    “小姐。”青梅在屋外轻声唤她。

    谢无忧便毫无留恋地大步跨出小屋,余光瞥见屋顶一道黑影消失,她看向青梅:“回信到了?”

    “到了,”头一封信是从贺嫂子开始胡言乱语时发出去的,青梅点点头,“将军知道了他们的意图,正加派人手防备呢。”

    济生会偏生要拖着谢无忧的脚步,证明那头有什么阴谋,只有谢无忧才会一眼看穿,原想做个缩头乌龟的谢无忧无奈轻笑:“青梅,看来济生会未落网之前不出宫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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