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清早，庚辰已不在村中，早早地和姜芸轩相互约好各走方向。
村外五里地，灰蒙蒙天空下，深秋的水如死潭，大江也如静影沉璧，山木荒凉，断枝残叶在萧风中耷摆。
庚辰赤着小脚在小河嬉戏，笑颜红灿如朝霞，静谧水面也在她的感染下起波澜。
一连待到晌午后，篓里渐满，不时有小鱼短暂的扑腾跳出一二。
“嗯..我还是向往讨鱼的时光。”眼中微弱黯淡提起鱼篓打算返回。
身形突然停下，眼神凝聚，金瞳闪烁微光。
两颗老树之间，单薄枯瑟如第三根朽木。
草黄蓑帽盖住半张脸，掩盖不住更粗黄的脸，秋风刮起吹过一身斑旧的陈年树衣。
庚辰怔在原地，这个一身死气的人身上有同类的气息...也是死的。
正靠近的身影，夹杂浓烈的刺鼻只有她能察觉，庚辰警惕向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没等话落，布满疤痕的大手一扬，淡黄色粉末迅速扩散空中，浓烈气味漫入鼻内瞬感全身酥麻难当。
庚辰恶心捂住额头，那人干笑挤动干瘪嘴唇，铁爪腕上紧绑着一根弯钩如月的寒刃。
脚步声开始在庚辰身边游离，一连诡笑让庚辰心中颤动。
早应猜到的身份，难道是和人类待久忘化了，嘴角流露狰狞之色，没一点思考朝着那人扑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腰间突然一绞，庚辰全身一僵竟半分也动弹不得，不可思议扭向那只紧箍钩爪，那是...
“哼哼哼...”帽檐下拉着一条疤痕，遮不住眼里的凶戾杀气。
又是一抹雄黄粉洒来不偏不倚落在脸上，庚辰一软被一把掐住喉咙。
捕蛇人狞笑着将弯刃架到庚辰柔软脖子上不顾她的挣扎：“这东西叫剐鳞刀，我还有一把效果更好，哼哼..”
他立刻在庚辰腰腹上猛然划过并瞧了刀刃倒刺上的血痕：“身为蛟你简直弱的可怜，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立刻杀了你。”
眼中意味深长：“你马上就会得到真正的绝望！”他拖着瘫软虚弱的庚辰快步了此处。
溪边篓子晃倒，一条条鱼散落堆弃，偶尔翻动。
村内，所有人警惕得盯着他，怒斥并谴责捕蛇人恶劣行为，命令他将庚辰放下。
那捕蛇人冷笑摇头，随手将庚辰推倒在地，庚辰无力支撑四肢，长发随凌乱披散，腰间还残留血迹。
“你为什么要虐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禽兽。”面对众人痛骂，一人忍不住拿起刀愤怒向捕蛇人走去。
那捕蛇人只是摘下腰挂的酒壶，打开示意村民：“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闻就知道是雄黄酒呗，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人群鄙夷，捕蛇人道：“我给你们看样东西。”酒壶倾倒里面的雄黄酒泼在庚辰身上。
接触瞬间冒出滋滋腐蚀，庚辰浑身肌肉抽搐承受不住最终失声尖叫，凄厉哀嚎得捂住后背在地上剧烈翻滚，见此症状村民吓得惶惶退后。
“我只不过是加重了浓度，你若是人又怎么会引起如此反应呢？”居高临下俯瞰脚下庚辰挣扎样子。
他来到那个傻站的人身边夺过刀将庚辰袖子粗暴撕开，众目睽睽下刀尖在手腕轻轻划过。
如此娇嫩白皙的小臂弹指可破，却在锋芒划开之时泛起半透明细密网格状的光点，这一下毫发无损。
“蛇鳞！妖！”围观人群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一幕，一时间小声议论纷纷。
“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自从她来到这里村里的蛇就多起来，还频繁伤人。”捕蛇人锐利目光环视人群。
“拒吃蛇肉，畏惧雄黄酒你们就不觉得可疑吗?”
村民经他一说也有回忆，一个月前村里遭遇蟒群围困而庚辰出现太过巧妙，而第二天后村里时常有人被毒蛇咬伤。
捕蛇人冷哼，铁爪将庚辰掐住拎起，破伤指尖嵌入纤细脖颈，柔软皮肉涌现血口威胁道：“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庚辰紧闭双眼勉强睁开，金瞳迷离脸色苍白嘴角微微抿起，沙哑声从喉咙里冒出：“我是由蛇修炼的蛟，当天蟒群是我所为..可我只是想获得信任并没有想伤害任何人。”
“毒蛇..不是我放的，之后的也一样。”
“我如果伤人，又何必牺牲自己来解毒..”庚辰有气无力解释。
捕蛇人大怒：“妖言惑众！”剐鳞刀刺入后腰三分将她踹倒在地，庚辰惨叫趴倒，她已经连动也动不得了。
见此许多村民面露不忍，庚辰毕竟跟他们生活了一个月，她是调皮惹麻烦了点，但却也是心地善良体贴他人，心里还是有感情的。
“就算她是妖生性也不坏，轮不到你来做主！”
“就是，你今天休想离开！”
人群愤怒将他包围，一副要千刀万剐样子，捕蛇人若有所思：“我知道你们心存隐忍，但若再这样你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死的。”
捕蛇人猛地掐住庚辰后脖子，强硬掰开小嘴，壶口用力抵住薄唇，将剩余特质雄黄酒全部灌进喉咙里。
“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她的本来面目。”
庚辰娇小身躯突然剧烈抽搐，没有尖叫，当因体力灼烧不得呐喊时人们反而听到了吐性子的丝丝声，为之毛骨悚然。
身形弯曲四肢贴紧，不受控制扭曲如蛇般蜿蜒爬行，骨骼扭曲的剧烈挤压声接连入耳。
下一刻庚辰人身消失，巨大的身体横空出现在原地几乎占据了半个空地，人群尖叫，四下逃窜，胆小者当场吓昏。
有小孩当即捂住眼睛哇哇大哭，家人慌张抱起他躲得远远。
只有一些胆大人敢颤巍斜眼观察：近五丈修长身躯，圆润如水缸粗细，全身雪白无暇布满细密鳞片。
它的后背上残留雄黄酒泼洒的痕迹，血肉模糊，脖下还有一条刺目疤痕不知何时留下。
“蛟，是蛟。”终于有人想起，哆哆嗦嗦语气都变了调。
“大家都看见了吧，她只是一个怪物，残忍伤命的怪物。”
“你们休要被她的外表蒙骗，她装作软弱假意取得你们信任，实则是要暗中将你们全部吃掉！”捕蛇人厉声道，眼中阴戾。
不少村民胆战心惊围在捕蛇人身后，他们已经对庚辰害怕到极点，跪倒在地纷纷哀求。
捕蛇人满意点头：“放心，我这次来就是为你们除此大患，接下来你们要按我说的做。”
村民无助默默点头，架起拖走勉强化为人形昏迷的庚辰。
天空永远是灰蒙的相比之前更暗了，凋敝荒凉，人群渐渐散去原地只留下干枯腐败的影子。
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如沟缝隙微张，唇间弱弱低吟。
琥珀的金黄有了高光，当庚辰意识清醒想要动身，周围却传来的哗啦拉动，手脚连同脖子困在原地。
面前又飘来令她作呕的气息，辣辣的灼烧并未完全消退，脸角动了动，一冷扭动摆向一侧。
捕蛇人早已摘下了蓑帽，粗糙脸上右眼下一条清晰疤痕，先前就藏不住的阴狠邪戾如今更加刺目。
庚辰身上带伤，吊起四肢拉开踝腕关节连同脖颈被锁链箍绑在柱子上，细而锋利深嵌皮肉并掺杂着药粉侵蚀肌肤动一下都是牵筋动骨的疼。
他细细打量庚辰，突然大声高喝：“你们想如何处置这个伤天害理，作恶多端的妖物！”
“杀了它！”
“烧死它！”
四面人声鼎沸，人们激动欢呼高喊，举刀点火连连示意，一块石头不偏不倚砸在庚辰额上，接着人群得到号召，纷纷举起大小石块，如同雨点疯狂在庚辰脚下滚落。
有血从上眼滴落，庚辰合上粉嫩眼睑默默不语，声音稀疏了等来一声邪笑。
“蛇是你放的，对吗。”庚辰沉声道。
“你知道又怎样。”那人面目越发狰狞。
“看看他们过去和现在对你的样子，”枯目扫过村中一圈重新定格在庚辰脸上，“我说过会让你感受真正的绝望！”
庚辰眼神忽得柔和：“追踪了我这么久，就为了看到我这副样子，你满意了吗?”
“是啊，不单是我，他们可都是想让你死啊。”
轻擦拭着锋利挂满倒刺的剐鳞刀，凛冽寒光在眼中一闪，那人围着柱子绕来绕去，绘声绘色讲述自己屠蛇经过，手法娴熟如庖丁解牛。
剐去一身鳞片，剥下皮肤，掏出蛇胆，抽出筋脉，放血割肉...
眼中写满了疯狂和痴迷，仿佛将庚辰视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而他就是赋予它这份性质的绝顶巧匠。
“放心，你身上每一件东西都会得到应有价值，我保证不会出现浪费。”
“特别是你那对眼睛和我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我会好好保存的。”贪婪得聚焦望眼欲穿。
在龙峡一带蛇被誉为一身都是宝，受到捕蛇人的捕杀，然而对于捕蛇人来说，也仅是为生存罢了。这是逐渐演变的自然规律维持生态平衡。
可这人不一样，对蛇类完全出于一种偏执，极端的仇视。庚辰神情复杂，金瞳逐渐迷离。
“呵呵呵..”庚辰突然笑了，笑的让人迷惑：“你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干脆一刀捅死我算了，省得尽费折腾。”
捕蛇人愣住,随即恶狠狠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
“你是真想杀我。”
“还是为了肆泄自己的怨恨和痛苦，照过水吗瞧瞧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庚辰嘴角浮现一抹戏谑。
捕蛇人突然惊滞，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接着他拔出弯刃，刀尖抵在庚辰眼角，半分就能划伤。
寒光离占据了半个视野，庚辰还是这样，眼里笑意更加浓郁，捕蛇人心里没了底气放下弯刀低低声称明天她就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空地上不见半个人影，四周渐黑了，庚辰闭上双眼，迎面是刺骨寒风扑打在单薄衣角上刮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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