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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困良才

    “明哥儿这是有何高见?”唐老二斜眼看向少年,见不过是一个唐武隆不如何待见的庶出儿子,便也打算端一端长辈架子。

    唐明平日里被他们冷嘲热讽惯了,便也充耳不闻,只向唐武隆解释道:“二叔此法万万不可,若真如二叔所言,只怕我们全家才要死无葬身之地。”

    唐明之母虽然也是一官宦之女,但不幸早亡,生前也不如何受唐武隆重视宠爱。唐武隆子嗣不少,对唐明也多是漠视,就如同没有这个儿子一般。此番一众子侄都没主意,偏就这个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唐明说了话,唐武隆也颇为意外,于是问道:“哦?此话如何说来?”

    “回父亲,我虽未在朝廷任职,但也知道咱们家的案子是要紧的大案,既然如此,为何这样的案子的内情在上报陛下之前都是绝密的,如何会弄得人尽皆知?既然陛下执意要清算咱们家,咱们家又有丹书铁券,若非谋反这样的大罪,至少父亲是不会落了死罪的,那必然要将父亲逼反,好治父亲的死罪。要是只将大哥下狱、父亲禁足,倒还不一定让父亲就此反了,必然要再添上一把火,放出些风言风语,好弄得我们满家上下惴惴不安。”

    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唐武隆也很是认同,然而唐老二却不忿了,道:“依着明儿的意思,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成?”

    唐明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们是不是在坐以待毙不知道,但是我知,二叔倒是不想坐以待毙,是想拉我们全家共赴黄泉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下面也不怕寂寞,哼,二叔想的也真是周全。”

    “你!”唐老二起身便要骂。

    唐明不紧不慢地堵住唐老二的污言秽语,接着道:“据我所知,众位叔伯兄弟虽然有不臣之心,但从来都是有不臣之心而没有不臣之举,想来大理寺也查不出来,不过是些以讹传讹罢了。父亲有丹书铁券可保一命,唐家旁人自然是有罪论罪,依律定罪,二叔身上的罪名也够一个斩立决的了吧?父亲此刻要是真反了,赢了,二叔自然就无罪了,输了,二叔还能拖着满门老小一起赴死,也不至于心里不平衡了,对吧?二叔也真是禽兽心肠,家中一身干净从未作奸犯科的叔伯兄弟们也不少,就算家产被抄没,他们也能回原籍种田读书,至少能保下一命,如今要跟着二叔一起赴死,二叔也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还有诸位婶子嫂嫂和姐妹们,哦,还有后头躺着的老太太,二叔也不为她们想一想吗?”

    他这话说的重,堂中人都随着他怒视着唐老二。

    “二叔定然要说父亲手上重兵在握,而陛下的禁军不过寥寥,胜算很大,那我就问二叔了,如今府上被围,连出府都是个难题,又如何出城调兵呢?既然这是个请君入瓮之计,那陛下与满朝文武会不做准备吗?莫说别人,单说宁家的两位国公就已经是足智多谋,二叔难道当他们都是傻子吗?二叔既然说要父亲反,那不如顺道告诉父亲,该如何反才能取胜?”唐明撑着跪的有些发麻的膝盖站起

    来,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唐老二被逼问地无言,只低头跪在一旁,不敢再出声。

    唐武隆也不再去管唐老二,只急着问唐明道:“那你说,为父该做些什么?”

    唐明仍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拱手道:“当务之急是父亲要赶紧向陛下呈上请罪书,在其中言明自己及众位叔伯兄弟的过错,并请陛下依律严惩,一定要态度恳切。咱们家有太祖皇帝亲赐的丹书铁券,父亲放心,一定能保父亲与家中老小性命,到时候父亲率族人回原籍耕织读书,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又跪在泣不成声的唐夫人面前,接着说道,“我知母亲舍不得大哥,可母亲也不止大哥一个孩子,母亲膝下还有三哥、七哥,母亲也为他们着想一二啊?还有出嫁了的二姐姐与十五妹妹,十五妹妹才刚过了及笄之年,她还这么年轻,母亲怎么舍得她也一起赴死?”

    唐十五姑娘大哭着膝行到唐夫人身前,伏在母亲的膝上与母亲哭成一团。

    唐明又转向唐昂之妻道:“我知道大嫂也一定会记恨我此刻的话,但也请大嫂为几位侄儿着想,几位侄儿这样懂事聪慧,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位列朝班,若是就这样夭折,大嫂又如何舍得?”

    唐大奶奶搂着儿女,也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唐昂风流成性,处处留情,唐大奶奶与他其实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情分,此番若是舍了丈夫保全孩子,对她而言也不为是一个好选择。

    唐武隆长叹一口气,道:“罢了,就这样吧。明儿,你随我去书房,帮我起草奏章。”

    虽然定下的是每旬为贵妃看一次诊,但郑昭回放心不下她,只隔了一日就向宫中递了牌子,请求入宫。这几日唐氏一案要紧,郑昭回本以为高瑗会果真忙的饭都没工夫用,却没想到她此刻正端着绣绷子做着针线,景颐坐在高瑗对面,手里正拿着一个柳叶合心的络子,靠墙的凳子上也坐着几个宫人,一并忙活着各色女红活计,一片安闲自在。

    见郑昭回来了,宫人们都起身行礼,将绫罗彩线等物拿了出去,收拾了一块地方给郑昭回坐。“怎么,你们不是正忙着唐氏的案子吗?唐氏的案子如何了?”

    高瑗也不抬头,仍旧绣着锦缎上的荷花,她道:“不如何,昨日下午唐武隆就已经上奏请罪了。他将这些年自己和唐氏族人的所作所为是说了个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隐瞒。他说,他们自知罪无可恕,愿依律认罪,不过希望皇兄念及他们唐氏祖上协助高祖皇帝鼎定天下之劳,且他上有老母年迈多病,下有子孙年幼懵懂,可以延恩给他的女眷和幼子幼孙,让是无罪清白之身的那些人回祖籍耕织务农,言辞恳切字字泣血,当真是一篇好文章啊。”

    “那陛下又打算怎么办呢?”郑昭回接着问道。

    “还能怎么办?查抄唐府,唐氏男丁下大理寺狱候审,女眷暂押在城东土地庙里,到时候有罪的论罪,无罪的也就贬为庶人归原籍了事。唐武隆有丹书铁券,也算是保下来了一条命,纵然是皇兄有心治他死罪也无法了。那些与唐氏来往甚密的世家大族,皇兄也都下令让仔细查一查,依律定罪也就罢了。”高瑗撇撇嘴,觉得很是遗憾。

    郑昭回是知道她们先前的安排的,见计划落空,自然觉得好奇,于是问道:“可是你们先前不都是谋算好的吗?按照唐武隆的性子,应该直接就起兵造反了,怎么他不仅没有造反,反而是上表认罪伏法了呢?”

    高瑗无奈道:“我也好奇,差人打听了才知道,唐武隆本是要反的,可他有一个叫唐明的儿子,为他权衡利弊,劝他不要起兵,认罪伏法。唐明此人也真是厉害,不仅识破了这些激将法,而且说服了唐氏族人,据说啊,他一番言辞弄得唐夫人与唐大奶奶泣不成声,点头答应舍下唐昂了呢。”

    唐武隆儿子颇多,不过在帝京中出名的也就是那几个,对于这么个名字,郑昭回自然是陌生的紧。她问道:“唐明?我从前从来没听说过唐武隆有这么个儿子,他又是何方高人?”

    “我也打听过了,这个唐明是唐武隆的庶子,行十二,外祖呢,三十九岁才中了进士,还是个三榜进士,是靠着将女儿送给唐武隆作妾,凭着唐武隆的面子才谋了个从七品的差事。唐明的母亲不如何受唐武隆重视,自然在唐府的日子也不好过,生下唐明没几年呢,就郁郁而终了。唐武隆儿子多,顾不上这个唐明,唐明平日里在唐府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不过他读书确实有两手,今岁刚中了举,若不是唐氏飞来横祸,等到明年开春他估计就能中进士了。才十七岁,比他外祖啊,是强出来不少。我本以为唐氏都是不学无术的草包,没承想还有这么个人才,真是歹竹出好笋。”高瑗叹道,语气里无限的惋惜。

    “依你所说,这唐明还是个人才了?”

    高瑗放下绣绷子,那丝帕擦了擦手道:“是个人才,只可惜命不好,被唐氏拖累了。不过他身上没有罪名,这功名也还可以接着考,

    就是得再等上三年咯。但是我们知道他是个人才,旁人也定然知道,这三年他虽入不得朝,在哪家当个幕僚师爷倒是可以,也不知道到最后他会选择谁呢?”

    郑昭回拍了拍高瑗,向她递了个眼神道:“你是不是已经先下手为强,派人去见过他了?他现下被关押在大理寺狱,我爹爹给你个方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高瑗伸了个懒腰,道:“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我?查抄唐府是秦国公带人去的,那时候宁五郎就已经找过唐明了。现下我还摸不清唐明的底细,不宜轻易出面,还是宁五郎来做这件事比较周全。而且与一个不涉朝政的晋阳长公主相比,秦国公的名号明显更有信服力。其实这个局设的不深,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不过他在那样慌乱的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这心性我确实佩服。绣了大半天荷包了,我这脖子疼得厉害,你来帮我揉揉,等我歇过来劲儿了我们就去贵妃那里。”

    郑昭回为她揉着发僵的肩颈,道:“瞧你这话说的,堂堂的秦国公竟成了你的下属一般,任由你吩咐差遣了。贵妃这两日怎么样?这才是我今日来的正经事。”

    高瑗晃了晃脖子,果觉舒适许多,道:“我差人打听了,她的身子似乎并未有什么起色,还是那样精神差,懒得动弹。不过她换了方子也才两三日,纵然你是神医也断不可能见效这样快。”

    “唉,她也是心病,她的心安不下来,身子怎么能好起来呢。”想起贵妃的情状,郑昭回也不免心生同情。

    高瑗起身收拾了衣裳行装,道:“走罢,早些过去还能安心些许。”

    贵妃院中今日的宫人比往常多些,有几位穿着打扮还不是宫中侍人样式,高瑗一见便知是贵妃之母入宫探望。贵妃月份逐渐大了,又常有病痛,高楷便下旨,许她母亲时常入宫,不必如寻常命妇一般请皇后令递牌子请见了。

    院中的大宫人见高瑗前来,一面派人入阁中禀报贵妃,一面迎上去给高瑗问安:“拜见长主。”

    “请起。今日可是魏夫人来访?”高瑗问她道。

    “是,夫人闻听贵妃身子不爽,心中挂念,特意过来瞧瞧。长主里面请。”宫人引她到门前,替她打起帘子来。

    有了上次的经历,高瑗与郑昭回都是一入内就宽下了大衣裳,但仍旧是被那扑面的热气弄得晕了一晕。贵妃阁中还是那般温暖如春,只是不像上次那边有着芬芳香气,反而带着浓重的清苦药味。

    高瑗许久不见魏夫人了,总觉得她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了不少,兴许也是因为挂心女儿的原因。魏夫人一见高瑗进来,便忙起身行礼道:“见过长主,许久不见,长主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想来是将要出降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高瑗在一众命妇女眷前头向来是一副文静乖巧的随和样子,命妇夫人们也都喜爱与高瑗说话往来,私下里也常这样与她打趣。高瑗低下头,揉了揉自己被热气熏红了的脸,道:“夫人就莫要拿我寻开心了。我看夫人倒是消瘦了不少,恐也是挂心贵妃的缘故。今日我与郑三姑娘前来,也让郑三姑娘再帮贵妃看上一看,也好帮夫人宽一宽心。”

    魏夫人刚与贵妃谈及前日郑昭回帮她看诊一事,没承想高瑗与郑昭回恰好再度来访,也方便她了解贵妃的身子状况,正合了她的心意,于是起身拜谢道:“多谢长主与郑三姑娘操劳挂心,我们感恩不尽。”

    郑昭回将药箱递给宫人,让她们安置好脉枕等物,也与魏夫人回礼道:“夫人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我本是医者,怎忍心看贵妃受这般苦痛。”说着她便坐在宫人设好的圆凳上,将手搭上了贵妃的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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