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看着宋柏走进浴室，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宋队和黎哥之间到底怎么了，但两人还是第一次闹成这样。

    往常在工作中，无论两人怎么较劲，都能让人感觉到那股惺惺相惜的默契。

    黎哥爱贫嘴，宋队从不计较。宋队严厉，黎哥就充当他和队员们的润滑剂。

    到底是什么事呢……

    大刘摸出手机给林敏发短信：“敏敏。睡了吗？”

    刑警出差办案都是没日没夜的，也就只有这会能和女朋友聊会天。

    林敏显然守在手机边，秒回：“你忙完啦？累不累？吃饭了吗？”

    被女朋友关心，大刘心头甜丝丝地。两人腻歪了一会，大刘听见浴室水声渐歇，想起正事还没问，忙道：“队长和黎哥好像有点事儿，你从小桃那听说什么没有？”

    小桃是队里唯一的女孩子，年纪又小，一直是黎兴带着的。她平时和四条玩得最好，若说那两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俩应该第一个发现才对。

    而且林敏和瑶瑶平时总和小桃出去吃饭逛街，耳报神比这些大男人们快多了。

    林敏似乎比他还吃惊：“怎么回事？”

    浴室门被人拉开，大刘连忙打住：“回去和你说。”

    宋柏头发上还蒸腾着潮气，身上已经换好干净衣服，依然是最简单的黑T恤。他走到衣架边，将拧干的衣服挂好，一丝不苟地扯平。

    大刘窥视着他的神色，终究还是按下心中的疑惑，转而说起案子：“南宫雪是大明星，她不配合咱也没招。”

    由于缩小了入住时段，疗养院给出的名单并不算长。去除掉现在仍住在疗养院的，没有做过手术的，剩下不过四五人。

    纵然如此，宋柏等人紧锣密鼓地排查整日，也不过只排除掉一个人而已。对方是功勋赫赫的军人，一身旧伤，动了手术不假，全程都是在部队医院做的。

    结果到了第二个人，他们碰了个软钉子。

    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后，星光熠熠的女演员，南宫雪。人如其名，冷淡如冰雪，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没有把目光从剧本上移开，迫得紧了，也只是抬头，淡淡道：“无可奉告。”

    绿箭急了：“别以为你是明星就能摆架子！我们的铐可不认人！”

    “嗯。”那双苍白修长的手划过密密麻麻的批注，波澜不惊，“那你们铐我好了。”

    “你！”绿箭气得咬牙，等回去就把南宫雪的dvd全掰碎了扔垃圾桶！

    宋柏眉间沟壑更深。警方若仅是了解情况，没有证据，确实不能随便带人。

    “警察同志，我们要继续拍摄了。这儿每一分钟都是烧钱的。”导演下达逐客令。警惕地站在旁边，对他们的到来万分警惕。

    开玩笑，这种大投资大制作，若是卷入任何案件都是大丑闻。

    当事人完全不配合，他们又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据，调查陷入僵局。连续几日找不到突破口，人手还不足，绿箭的话都明显变少了。

    好在曾大队及时派来增援，方子和四条于第四日清晨风尘仆仆地赶到酒店门口。

    “头儿！”

    “师父！”

    黎兴看了眼两人身后：“小桃呢？”

    四条凑近小声说：“她留下来当诱饵。”

    黎兴眉头微蹙，“曾大队让的？”

    还没等四条回话，宋柏递过来工作笔记：“抓紧看，吃完早饭立刻出发！”

    黎兴面色含霜：“宋柏，小桃可是你的队员！她一个女孩子执行危险任务，你连问都不问？”

    宋柏动也不动，冷冷看他一眼：“她和你我一样，是名警察。”

    “可她是女孩！”

    “那又怎么样？”宋柏终于偏过脸，眸光凌厉，“护着她？关着她？总觉得自己弱，她就永远立不起来！”

    站在旁边的四条闻言，心中剧震，一时竟呆在原地，不由自主想起临别前，小桃坚定的脸。

    “你真想好了吗？人贩子的手段……”四条忧心忡忡。

    “放心吧，我都有心理准备了。”小桃检查缝在夹层的定位器，站起来拍去膝盖上的土，“也幸好我师父不在，不然我肯定去不成。”

    她看着四条欲言又止的脸，杏眼中笑意清甜又调皮：“有时候我还真挺想和你换换的。”

    “你不是最怕队长了吗？”四条不解。

    “怕是怕，可我不想当队里特殊的那个啊！起码队长不拿你当小孩子看。”小桃嘟哝，“我也想和你们一样跑任务。”

    黎兴也被宋柏说得一愣，长睫颤抖几下，抬脚向餐厅走去。

    ……

    炎热的盛夏，没有比空调房更舒适的去处。

    超大的KTV包间里，靓丽的男男女女在流光中玩得不亦乐乎。一瓶瓶啤酒打开，雪白泡沫流得满桌都是，一张黑桃皇后黏在女人的朱红的真皮鞋底。

    “我们一会去哪儿玩啊？”

    干净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取下那张扑克。随后是英俊精致的笑脸，带着几分讨好。

    朱槿已有几分微醺，打量一眼这个努力凑过来刷存在感的小鲜肉，笑了笑：“出去透透气。”

    在这个圈子里混，眼力见必不可少。这些小演员自知攀不上南宫雪那样的大人物，却不愿放过朱槿这样名声斐然的富婆，何况这位商圈新秀本就是靠颜值起家，属于有颜有钱还有脑子的类型。

    眼前这位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朱槿对此也心知肚明。

    她是很注重健康卫生的人，不屑采野花。但是遇到足够识趣又赏心悦目的对象，揩揩油调调情，也是成年人的小调剂。

    范曼语看她心情大好，凑过来咬耳朵：“再不去沙滩，太阳落山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朱槿想起密谋已久的腹肌盛宴，那点懒劲瞬间丢去爪哇国：“走走走！”

    范曼语已经是颇有名气的小花，她的公司更是堪比印钞机。两人在衣食住行上半点都不会委屈自己，订的是花城景观最好，最有排面的洲际酒店。

    这里的私人沙滩私密性高，客人们也都非富即贵，此时太阳西斜，海滩上人依旧不少。

    朱槿一行人都是外形出色的年轻男女，沙滩排球刚开打，就引来不少人的围观。等到中场休息，几位成功人士模样的男子已经和队里的女演员们搭上了话，聊得好不热闹。

    范曼语柳眉一挑，就想回绝，却被朱槿用鸡尾酒堵了回去。

    她笑道：“不是所有人的追求都和你一样。人各有志。”

    这年月女演员流行嫁给有钱人，又不碍她的事，何苦挡人家的路。

    范曼语不忿：“没志气，靠男人算什么本事！”

    朱槿啜了口蔬菜汁，享受着晚风吹过发丝的惬意，容色平静：“美貌会贬值。趁着最高点抛出，换取不动产。也是把日子过好的一种思路。”

    范曼语用白生生的脚丫子踢她：“你跟我爸一个德行！”

    “我们都是生意人嘛。”朱槿懒散地拍去小腿上的沙粒，“再说婚姻本来也是利益捆绑。”

    “不和你说了！冷血动物！”范曼语哼哼，“反正以后和我结婚的人，必须得特别特别爱我。”

    “喂！”她站起来，向着腹肌们招手，“来玩抓手指怎么样？”

    抓手指是蹦迪常见的暖场游戏，比起后世眼花缭乱的变体，眼下的玩法还很原始。一个人摊开手掌，手心向下，其他人将手指放在下方。喊三二一，谁的手指被抓到，谁就要喝酒。

    谁不喜欢和俊男美女们玩游戏呢？沙滩上的人纷纷聚集过来。一时间，沙滩上的欢笑声引得二楼酒吧的人都走出来，站在露台上看。

    朱槿躺在边上，看着整片海面被染成粉紫色，欢快的笑声中，露天酒吧的浆果彩灯渐次亮起。

    她这才看清，不起眼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华国对男子的传统审美，要么是黎兴那样金质玉相的贵公子，要么是如宋柏般端庄持重，剑眉星目。

    这几年流行文化冲击，又带火了阴柔精致系的花美男类长相。

    可这个人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疏淡的五官排列组合，反而异常流畅和谐，在残阳下有雾气般稀薄的忧郁。

    对方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颔首示意，却并没有走过来交谈的意思。朱槿认出来，那是剧组里一个沉默寡言的龙套演员。

    难怪会跑龙套，颜值并不是一眼惊艳类型。朱槿想，气质倒难得。

    “老朱。来！过来！”范曼语兴奋地跑过来，一把拽起她，拖到腹肌团中央。

    “干嘛？”朱槿漫不经心。

    “玩撕纸巾，谁输谁喝shooter！”范曼语嘿嘿坏笑。

    花样可真多……

    朱槿无可无不可，“行啊！”

    众人起哄，有那机灵的已挤到了她身边。多好的机会啊，没准能趁机和富婆擦出火花呢！

    一张纸巾被范曼语咬在齿间，她抬头，旁边高大的小鲜肉马上笑着凑过来，用牙咬住另一角。

    纸巾一分为二，小鲜肉再如法炮制，传给下一个人。大家都是年轻男女，荷尔蒙涌动的年纪，这样暧昧地靠近，很快炒热了气氛。

    朱槿前世陪客户出入酒局，对此早就驾轻就熟，在一群或害羞或娇笑的女孩子中，反有种别样的从容。

    身侧的小伙子用余光端详她眼尾的小痣，突然觉得心跳有点快。他深吸口气，叼着不到半块饼干大小的纸片靠近。

    范曼语看见此幕，比谁都兴奋，带头起哄：“上！抓住机会啊哈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更有好事者吹起了口哨。

    小伙子看着朱槿带笑的月亮眼，缓缓倾下身，不自觉地半眯起眼。周围的口哨声连绵不绝，盖过海潮声。

    朱槿还是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靠过来。

    她不是玩不起的人，嘴唇也不过是身上的一块肉，碰上便碰上了。再说对方赏心悦目，不吃亏。

    她手上稳稳捏着郁金香杯，懒洋洋地抬头。

    三楼餐厅的落地窗边，有个黑色的人影笔直立着，垂眸看这边。

    小伙子的唇贴过来，带着浓重的运动香水味。

    晃神间，她的头鬼使神差般避开，小伙子的鼻端拂过她冰凉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