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朵

    电视里的女人带着墨镜和口罩,看不真切样子。但在簇拥的人群中,她的身材依旧高挑,腰肢也甚为纤细,可以说是美得不可方物。

    最终,女人在几个保安的保护下,躲开了拥堵的记者和粉丝,被助理提着裙摆,踩着高跟上了一辆银色保姆车。

    听到“汤悬伶”这三个字的时候,谢凉橙下意识地停住了筷子,抬头看向了电视屏幕。

    可还没等她看清楚画面,就被谢厚切换了频道。

    或许没有几个人知道,“汤悬伶”本名叫棠霓,但谢凉橙知道。当初还在大学时,棠霓就开始通过接拍广告来赚取生活费了。

    那会儿,两个小姑娘窝在宿舍想了老半天,才想出“汤悬伶”这个彼此都满意的艺名。

    -

    当天晚上,谢凉橙便做了一个冗长而熟悉的梦,以至于她第二天醒来很是头疼。

    梦境里的天气和那天一样——

    天空灰蒙,雷雨大作。

    从图书馆复完习出来的谢凉橙,看到了被雨淋成落汤鸡的棠霓——

    大面积的湿透,让那件本就单薄的开衫紧贴上了她的皮肤,身体曲线被一览无遗。

    棠霓的脸上噙着痛苦的泪水,牙齿因冷意而打着颤,声音也连带有了哭腔,下一秒她抓起谢凉橙的手,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说到后面,因为情绪越来越激动,她的手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你知道的……我没他……真的不行!”

    谢凉橙看到那双眼睛,从刚开始的哀求变为愤怒,嘴角也轻蔑地哼出笑声。

    而后,自己的手被对方狠狠地甩开了。

    梦境最后,谢凉橙尝试去追上那个在雨中不停奔跑的棠霓,但就是追不上,尽管她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却仍旧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背影。

    梦醒时,她感到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拿手去揉,等手擦过眼角时,她的指腹触碰到了些许的湿润。

    -

    又过了几日,天气开始转暖,村子北边的油菜花田到处可见盛开的黄色小花。

    花朵们竞相开放,芬芳吐蕊,吸引着成群结队的蜜蜂过来采撷着花蜜。

    景象好不热闹。

    谢凉橙看沈云粤膝盖上的伤开始有所好转,便想着带人家去外面散散心也好。

    不然一天到晚憋在房间里,迟早闷出个好坏。

    油菜花田的主人是失去老伴,至今再未结婚的吴爷爷。

    吴爷爷膝下有三个孩子,但都搬到了大城市居住。也不是说他的子女不管他,就只是吴爷爷他念旧,只想陪着死去的吴奶奶,守着这几亩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花田孤独终老。

    或者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于他而言,也是种幸福吧!

    “爷爷,我们来看您了!”

    谢凉橙提着食盒,径直走进花田旁的凉棚,对坐在里面戴着斗笠的老人说。

    沈云粤顺着声音也看了过去,只见那老人头发花白、络腮浓密,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的花田,表情安详惬意。

    在听到谢凉橙的声音后,笑容更甚。

    看见谢凉橙,吴爷爷喜上眉梢,因为高兴连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好几条。

    “你来了,小姑娘!”

    “嗯。”

    谢凉橙摇了摇手中的食盒,“今天特地带了您最爱吃的梨花酥。”又侧身介绍道,“这位是沈先生,我家新来的租客。前段时间因为受伤一直待在房间里,这次我带他来您这透透气。”

    梨花酥曾是吴奶奶的拿手糕点,吴爷爷喜欢吃,应是想念吴奶奶的味道。

    沈云粤察觉到了谢凉橙的犹豫,嘴角不自觉地漾笑,从容地接过话来,对着吴爷爷说:“爷爷好。”

    “好好好。”

    吴爷爷打量了一圈沈云粤后,摸着络腮胡笑得不亦乐乎。沈云粤倒也不怯生,就大大方方地站着给人看。

    -

    正当三人坐在凉棚里喝茶吃糕点的时候,花田旁的一条小路突然尘土飞扬,迎面开来几辆黑色商务车,陆续下来好些人。

    谢凉橙放下咬到一半的梨花酥,看向吴爷爷。

    “爷爷,您认识他们吗?”

    吴爷爷瞅了眼谢凉橙问的那些人,又倒了杯茶出来,呷了一口说:“他们啊——前几天村长带他们来过我这儿,跟我打过招呼,说是今天会来这拍摄取景。”

    “原来是这样。”

    谢凉橙继续吃起手里的梨花酥,因为吃得有些快,嘴巴上沾了些酥屑。

    当她想用手直接擦掉时,随意一瞥,便看到了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沈云粤正拿出一方手帕,优雅地擦去了他那张同是沾上碎末的嘴,擦干净后,继续吃起糕点。

    他的嘴唇看着水润又Q弹,吃起东西来动作幅度不大,一次只吃进那么一小块,相较自己的吃相,谢凉橙觉得他比自己更像个女的。

    而且刚才自己的话,似乎也并未引起他的兴趣,他的神情一直是淡然的,脸上的笑也是一贯的如沐春风。

    -

    与凉棚里舒心吃茶点的三人不同,油菜花田里正在进行着紧锣密鼓的拍摄工作。

    “好,咔!”

    说话的是负责这次武侠剧《剑指天涯》拍摄的总导演黄导。

    这时,有现场工作人员给他递来了矿泉水和毛巾。黄导接过东西后,自己不用,反倒殷勤地将它们递给了正准备回车里换下一套戏服的汤悬伶。

    “汤小姐,刚才这段您演得真不错,辛苦了。”

    他边夸边朝人竖起大拇指。

    汤悬伶点头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收下对方递过来的东西。

    “不用了,导演。”

    不像那些上赶着巴结导演,想要拿到更多戏份的女明星。

    -

    走回自家保姆车的途中,汤悬伶听到一辆开着门的车上,有人在小声议论着自己——

    “哎,这世道还真是不公!这部剧可是咱星华今年的重点投资项目啊,公司怎么天天把好资源都留给她啊?她哪里配了啊?!”

    “就是就是,要我说这次女主角的最佳人选,应该是我们晨姐!不知道公司怎么想的,非得捧一个花期快过了的汤悬伶!”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那汤悬伶一看啊,就是个床上功夫了得的狐媚坯子!先前我可是听人说,在酒店门口看到过她和小齐总……哎——还是人看得通透,知道傍大款比演戏有钱途!”

    ……

    一边给汤悬伶撑伞的助理小陈,听到这些贬低人的话,气愤地想上去回一嘴。

    “这些人,怎么这么嘴欠、爱嚼舌根啊!”

    结果还是被汤悬伶拦住了。

    “没事。”

    汤悬伶笑了笑,表面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嘴长在她们身上,我们也管不住!”

    但没人注意到的是,她其实暗自攥着手,咬着唇。

    就算去解释又能怎样,正如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一样,这些戴着有色眼镜,不愿意去了解你的人,无论你怎样做,都撕不掉他们给你贴上的有色标签的。

    “伶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欺负成这样……”

    小陈哀怨道。

    汤悬伶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愣是将这些恶言甩在了脑后。

    -

    吃完点心有些餍足的谢凉橙,发现沈云粤不见了,转头才看到对方早已扎进了身后的那片花海。

    “沈先生,沈先生!”

    谢凉橙边挥着手臂,边朝他走去,“您在干嘛?”

    沈云粤的眼里盛着笑,对着那双漂亮的杏仁眼按下了快门键。

    意识到沈云粤在拍自己,谢凉橙有些害羞地捂住了脸。

    “沈先生,我……没化妆!”

    “你没化妆……也很漂亮。”

    沈云粤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睛很真诚,倒不像是恭维之语,这让谢凉橙有些看不透他……

    有对象了,还到处夸别的妹子好看?

    这不就是不折不扣的斯文败类?

    谢凉橙轻嗤了一声,表情不太好看地说:“沈先生,您还挺会夸人的!”

    “嗯……还好。”

    沈云粤唇角微勾,笑了笑。

    “??”

    他以为这是夸奖?

    沈云粤睁着无辜的眼睛问: “怎么了?”

    “没!什!么!”

    谢凉橙嘴角有些抽抽。

    -

    日头逐渐西沉,天边晚霞渲染了天际,伴随着群鸟归林,天空一下陷入了沉寂。

    谢凉橙笑着和吴爷爷说了再见,沈云粤拿着收获满满的照相机也跟着往来时的路上走。

    当他们踏上那条羊肠小路时,正巧碰见《剑指天涯》剧组收工,部分工作人员正扛着道具往车箱走。

    谢凉橙远远地就看到了落在后面、款步走着的那个女人——

    女人戴了顶休闲的渔夫帽,一张好看的脸此刻被绿色的冰丝口罩分割成了两边:

    一边窥不得全貌;一边却是将将露出半个娇俏的鼻梁和一双精致的琥珀色明眸。

    她还在往前走着,期间不时有工作人员经过她的身旁,无一不是礼貌地和她打过招呼后,才敢离去。

    尽管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谢凉橙还是能认出那双眼睛的主人。

    慢慢地,她的脚步放缓,到后面逐渐停滞。

    沈云粤注意到了她的走神,问:“你们……认识?”

    这句话听着是个问句,但其实早有定论。

    “是以前的一个……朋友。”

    谢凉橙并没有想过隐瞒自己和对方认识这件事,回答的时候,在心里想了无数个词来解释她们的关系,但却没有一个词会比最后的“朋友”俩字更适合她们。

    仅管在多年前,俩人早已成了互不来往的陌生人。

    “朋友?”

    沈云粤秀眉微凛,又瞧了眼那个女人。

    他不理解朋友之间,为什么连最基本的打招呼都没有。

    或许俩人曾经发生过什么?

    “以前是……现在……”

    谢凉橙的嗓子像是突然被堵住,喑哑着说不出话,她故意重重咳了几声,而后扯着笑说,“现在就……什么都不是了。”

    “谢小姐,你其实……”

    沈云粤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后面的话该怎么说,“并不适合强颜欢笑。”说完,又是他的标准微笑,“这看起来真的有些丑。”

    “??”

    先前是谁在嘎嘎夸人“漂亮”??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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