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值得一提的是和静电的初次相遇完全在声波意料之外,这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事,少见到在那之前几乎从未出现过,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在那之前激光鸟先和他失联了。

    在意识到激光鸟和自己的联系断了的时候声波还不知道静电这个人,当然,他那时也不知道静电这个名字,但有一就有二,开了先河后类似的事接踵而至这种似乎无法避免的现象到底还是降临到了他身上。

    但是话又说回来,从事后往回看,如果能让他主动选择的话他还是很愿意让这一切到来的,即便当时的他并不那么想。

    这怪不得他,彼时的霸天虎正处在一个敏感且关键的时刻,任何波折和意外都应竭力避免,威震天的一生跌宕到生死攸关的时刻着实不少,但如此命悬一线还是头一遭。赛博坦人远非不朽,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威震天和其余任何濒死的赛博坦人看上去也没什么两样。

    这种时候,这种局面,自然是需要有人站出来接手的。站在声波的角度来说,红蜘蛛着实不是什么好人选,这个声音尖利的飞行好手固然有着对霸天虎事业的热诚与抱负,但他野芯有余能力不足也是明摆着的事实。

    威震天不是任何人能够顶替的存在,这无可置疑,但考虑到现实,也的确不能放任霸天虎长期群龙无首,红蜘蛛担任过短期指挥,他干得确实还行,而且环顾四周,也实在没有别的人选能够承担起这个责任,于是声波没理由反对这一切。

    他做了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做的事,那就是什么也不做。他只是旁观。

    一般来说,旁观意味着默许,但这对声波而言并不成立。他的旁观意味着不在乎。不是无视,但也差不多。

    威震天不会被这一时的危机打倒,他会挺过来的。对声波来说,在他将期间发生的一切都告知威震天后所有变动都会烟消云散,所以这确实没什么值得他在乎的。

    于是他会配合红蜘蛛。即便红蜘蛛总是出言不逊,还容易因为缺乏远见而显得昏头,更对威震天的位置有着可笑的替代欲,但红蜘蛛坚持,不放弃,也确实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建设霸天虎,那对于一个霸天虎来说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可靠的人毕竟是极少数。意识到激光鸟失利后的声波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这实在是件很不应该的事,作为他的下属和搭档,激光鸟相当优秀。他饱经训练,经验丰富,即便机体规格常处于劣势,迎击敌人时也绝不会轻易落入下风。

    声波一直觉得激光鸟是足够可靠的,所以才会在一时腾不开手的时候派他单独出任务。一道与汽车人结盟的人类移动基地信号,一场侦察,能有什么难的?

    显然,这对激光鸟很难,不然他也不会折进去,他甚至不是折在汽车人手里——起码在他顺着毫无遮拦的信号追踪过去时对方确实不是汽车人。

    一道人类设备信号的彼端是个赛博坦人。一个他没见过、也看不出任何信息的赛博坦人。这个他之前没见过的赛博坦人的机体渺小,纤细而残缺,像回收站的报废品一样破烂而微不足道,她简直像这颗星球本土物种做出来的那种蹩脚机器人。

    对方出人意料的形象让声波一时间甚至有些疑惑——这样的家伙哪来的胆子与霸天虎为敌?

    可她偏偏就有这样天大的的胆子,她甚至静静地站在那儿目视着他过来,仿佛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一样淡定从容。她的手还在轻抚着怀中的激光鸟。那是他的激光鸟。他应当为此杀了她。

    只是在他还来不及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时就被突然激发的电磁冲击席卷,瞬间失去了对机体的控制而直直落向地面。

    他早该想到的,既然眼前的家伙显然做不到通过武力手段战胜敌人,那么她所依赖的只能是这种不入流的陷阱埋伏。

    她看着他坠落,仍旧站在那儿,仍旧淡定而从容,仍旧抚摸着他的激光鸟。直到他落到地上后她才将激光鸟放在旁边的岩石上,缓缓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他。

    “飞行的时候应该注意四周的环境,这是常识吧?”

    她甚至还是带着笑说的,嘶哑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不解与惋惜。

    他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直视她。这个怯于战斗的弱者,只会暗算的懦夫,卑劣的胆小鬼,毫无荣誉感的渣滓,此刻不趁机仓皇逃跑也就罢了,竟还敢留在这里对他洋洋得意地夸夸其谈。他几乎要觉得好笑了。

    如此狂妄而不知死活的家伙,愚蠢到被他杀死只会脏了他手的地步。

    她把后背留给了激光鸟,却会在被激光鸟击中的时候面露惊愕。这没什么稀奇,她毕竟那么愚蠢。奇怪的是她露出来那小半张脸上的表情,那表情混杂着悲伤、痛心和失望,但更主要的还是委屈。

    她竟然在委屈。

    这让他又奇怪起来,这里是战场,他们间是敌人,她为什么委屈?她凭什么委屈?她有什么资格委屈?

    她甚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而直接无视了他,愤怒地将从地上捡起的能量收割器对准了激光鸟。

    “有遗言吗?”

    冰冷中夹杂着怨恨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又有什么好想的呢?敌人而已,还是个格外愚蠢的敌人,他又为什么要在乎她的想法?他立即抛开这些不该出现的念头,很轻易地把她按倒在地。她确实和他想的一样,弱得可以。

    举起双手是投降的姿态,但这样做着的她却毫无惧色,几乎瞬间就摇头晃脑很畅快地冲他笑了起来。

    “所以你要怎么处置我?”

    她的声音因为喑哑而有些刺耳,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只有纯粹的欢快与好奇。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单纯,洒脱,还有星星点点的不好意思。

    她竟然在害羞。

    会问出这个问题,她肯定是想知道他要怎么处置她的,可她的表现又让他觉得她其实根本不在乎。这是很矛盾的一种状态。

    这世上没有巧合,她的出现必然是带着目的,背后一定也有着缘由。也许她只是愚蠢狂妄又胆大包天,至今都没认清自己的处境。也许,她不是。到现在为止,除了她格外弱小、不是正常的赛博坦人外,他什么确切的信息都没从她身上看出来。

    不该如此。

    他承认他对她是有些好奇的。他想知道更多。于是他把她刚刚对激光鸟的话还给了她,想要从她的回答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用别人的话回敬对方是很失礼的行为,”她说,“还是说,你真的甘芯做个语言功能失常的残次品?”

    如果这就是她的遗言,那就实在太可笑了。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她竟还在和他讲礼貌。更可笑的是她紧接着又说他是残次品。说别人残次品的人有资格评价别人的礼貌吗?

    也许她确实只是单纯的愚蠢而已。

    她仍旧在笑着。嘻嘻哈哈地笑着。他突然觉得她笑得真难看。于是他把她甩了出去。

    笑声止住了。但笑容没有。

    她的机体像终于达成了某种目标一样骤然松弛下来,能量液争先恐后地从机体绽开的裂缝中往外渗出,她身下设备残骸迸射出的火花点燃了汇聚成泊的能量液,蓝白的焰火在升腾中变成橘红色,她安然躺在火海中,显得格外恬淡安宁。

    有呜呜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人在哭,可她的嘴角缓缓弯了起来,所以那只是吹过火焰的风声。

    她要死了。她一句话也没说,她一直在笑。一颤一颤地笑,带着几分自嘲和满足。

    他没打算杀她,只是想她吃吃苦头,可她外装甲下的身体远比正常赛博坦人孱弱。也许她只是想借他的手死。也许她不是那么蠢。

    可她很快又摇摇晃晃地从火焰和残骸中起身,缓慢却用力地擦掉机体上还在燃烧的能量液,像他并不存在在那里一样启动了发信器。

    看来她又不想死了。

    他可以阻止她,但他没有。他可以当场杀了她,但他也没有。

    他做了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做的事,那就是什么也不做。他只是旁观。

    他看到她用手背蹭自己嘴边的能量液,虽然按灭了火焰,但也把能量液抹得半张脸哪里都是。

    脏兮兮的。真让人看不下去。

    他拾起能量收割器,带着激光鸟飞走了。

    什么样的赛博坦人会抗拒自己的种族到要将自己伪装成技术低下的原始设备的地步?什么样的赛博坦人会在厌恶自己生命到恨不得死去的时候又拖着无声的残败机体坚韧求生?什么样的赛博坦人会尖锐而松弛、豁达而偏执,天真而世故,一览无遗又满是谜团?

    见到静电前声波从未想过这些问题,见到静电后他也不必再想。

    他要解开她。他要解开这道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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