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我很快泡在了飞船的研发实验室里,对动力源进行改组,并对太空桥的整体结构进行全面的调试和完善。

    我没在意到底花了多久,不过想来应该有一段时间的。

    终于把活干完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擎天柱在门口等我。

    “怎么了?找我什么事?是不是有哪里不适应?”我有些疑惑地问他。

    他冲我摇摇头,说:“我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你,担芯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有什么好担芯的?”我不明所以:“只是在工作罢了。我手头上的活之前出了意外耽搁了,我得抓紧做完。”

    他问:“什么意外?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要用的设备被抢走了而已,我已经取回了。”我边走出实验室,关闭了大门。

    他问我:“是谁抢走的设备?为什么会这样?”

    “……不说这个了。整个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就剩最后的组装工作。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习惯这里吗?”

    他回答得有些艰难:“这里很多地方让我觉得很不适应,我还在逐渐习惯。”

    “看得出来。时移事异,中间确实隔着太多东西。”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想你应该发现咱们的办公室离得很近了。这边的活我已经忙完了,往后还是待在后勤管理室那边,你再想找我直接去那里就行。”

    “说起找你,”擎天柱难得有些犹豫,但很快还是问了出来:“我没找到属于你的舱室,你都是在哪里充电的?”

    ……

    我停下了脚步,对他说:“你的观察力很敏锐,有人对你这么说过吗?”

    “确实有几个人曾经这么说过。”擎天柱也配合我停在了原地,回答道。

    “他们说的对,这话你当之无愧。至于我在哪里充电……怎么说呢,我很忙,我有太多要做的事。”

    他对此很不赞同:“即便如此,也不能——”

    “——我们换个话题怎么样?威震天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你进行得还顺利吗?”

    他不再说话了。

    我了然:“要保密是吗?我们可以再换个话题。你觉得飞船上需不需要添加什么娱乐场所?虽然我专门设立了集中摄入超能量体的空间,但我总觉得那最多能满足社交需求,娱乐方面还是欠缺的。我没需求也不了解,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还是不说话。

    我继续找话题:“看来你也不喜欢玩乐。那你在战争爆发以前都做什么打发时间?继续工作?还是有什么兴趣爱好?你认识威震天大人,所有应该有看角斗士表演?”

    他还是不说话。

    我终于烦了:“你又不是哑巴,怎么跟声波似的做个闷葫芦,觉得不说话很酷吗?”

    “……没有人会为了这种原因不说话的。”他脸上的不赞同变成了别的神色,对我解释道:“他选择沉默是因为看不惯同僚的所作所为。”

    这话叫我疑惑起来了:“角斗士之间看不惯打一架不就好了,他决定不说话是因为打不过对方吗?谁这么厉害?威震天?可我看着他俩关系很好啊?”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角斗士。在成为角斗士之前,声波曾是参议院的一员议员。他后来离开了那里,也再没说过话。”擎天柱这么说道。

    “……看来你还挺喜欢玩乐的。这个笑话真不错。好了和你对话真愉快,办公室到了,有空再聊。”

    我刚要在办公室门口站定,门就自己打开了。

    声波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来这儿干什么……哦对最近太忙我把激光鸟的事忘了,东西就在里面,你已经拿走了对吧。你知道吗,奥莱恩比他看上去要幽默得多,他刚刚跟我说你以前是个议员,这可真是太好笑了。虽然你的确有很多不像角斗士的地方但那只是因为天赋异禀对吧你不就是个角斗士吗怎么可能会曾经是个议员呢如果真是议员的话怎么会变成角斗士呢角斗士名头听上去是有些响亮但也不过是说着好听而已有的选谁会想真的去做个角斗士呢更不用说议员了绝不可能有议员要去做角斗士的吧那可是议员啊怎么可能真会有愿意抛弃议员地位去做角斗士的家伙存在呢那得是有多想不开啊……”

    他俩都静静地看着我,没说话。

    我听着我自己的声音逐渐落了下去,变得那么微弱、充满着不确定。显得滑稽又好笑。

    “……普神啊……奥莱恩说的是真的……你的确曾经是个议员……因为看不惯同僚这种理由决定去做角斗士……还为此再也没说过话……”我看着声波,不可置信地说道。

    而他……他甚至对我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问他:“你失芯疯了吗,还是脑模块有问题?”

    擎天柱劝我:“声波的行动是出于自己的选择,我觉得这应该被尊重……”

    “你懂什么!”我气极,冲他大喊:“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

    ……等等。

    等等。

    这不对劲。

    他能知道什么?他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我这是在干什么?我在问他什么?我想对他说什么?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我这是怎么了?

    我慌忙抬头看向他们。

    声波依旧一言不发,擎天柱面露担忧,他们都还在看着着我,等我的下文。

    我连忙扔下一句“我还有事,你们随意”就冲进了办公室,没管他们的反应便立马关上了门。

    我现在迫切需要复盘。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最开始是我的机体失控,暗黑超能量体导致的,因为一个叫宇宙大帝的家伙。然后我来到医务室,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喝了一整罐巨难喝的古代绿色强化液,然后勉强打起了精神配了一桶新的能量液。

    ……等等,一罐不就够用了吗?我为什么要配一桶?

    我急忙察看子空间。

    ……这里……怎么……空了……?

    我的材料呢?我的特种能量块呢?我就只剩那些了啊?我全用完了?全用完了?全部?

    我疯了吗?

    我翻遍了这里,除了黄色强化液之外只找到零星几个特种能量块。少得可怜。

    还有只剩一罐底的绿色强化液,这东西可以算作意外收获,但这会我也完全顾不上高兴了……

    我看向那硕大一桶的透明能量液,我用光了自己几乎全部身家,就做出来了这东西?它有什么用?

    我继续回想:在做完它之后我很快给自己打了一罐,然后……

    ……

    ……

    ……

    我都干了什么啊!我都干了什么啊!我都干了什么啊!

    我怎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我是给自己打了一罐吐真剂吗!我给自己打了一罐吐真剂啊!

    我绝望地看向那桶吐真剂,痛苦极了。

    这种东西……区区这种东西……搭进去了我所有材料……做出来的就是这种东西……我只能守着它……守着这一桶吐真剂过下去……

    ……好绝望……好痛苦……

    一想到我说出去的那些话,一想到我做出来的那些事,我就更绝望、更痛苦了。

    普神啊。你到底为何要这么折磨我?

    我很快发现我的机体也出了些毛病,应该是之前和阿尔茜战斗的缘故。

    为了不让自己太难受,我开始劝自己:这讨厌的吐真剂还是有些用的。起码它帮我获得了突破机体限制的力量。

    虽然也会带来机体损伤,但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得付出什么的道理我早就懂得了不是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这种程度的损伤于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我和阿尔茜战斗时根本没怎么发力,只是用了一些借力的技巧。

    这感觉挺奇妙的,因为我以前力量实在不足,连使用技巧的机会都没有。吐真剂给了我尝试的机会,而且我很清楚和阿尔茜的一战远不是它的极限。

    它是很有用的,它能让我强大,还能帮我杜绝暗黑超能量体的影响。

    ……

    可我实在没法劝我自己喜欢它。我是真讨厌这东西:它也能让我失去理智,还能让我一无所知地把自己的所有芯里话讲出去。

    会让我变成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的人。

    ……那个人是谁?

    那是我?是我吗?我是那样的吗?我是那样的人吗?那不是我吧?可不是我又会是谁?别的家伙?但那确实是我的想法没错啊?

    到底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正常?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好恐怖。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变成别人。我不要又这样……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把透明能量液往角落里一扔,我也不能再用它了。

    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继续面对其他人才好,我当机立断逃离了这艘飞船,前往太空桥的施工工地,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太空桥基地的位置其实不算好。它在一座能量矿底,上面的矿很快被挖空了,半废弃,底下也闷湿狭小。

    我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让工程兵先别管太空桥了,抓紧把这里扩充一下,正儿八经修一修。在那之后非必要也不会过来。

    但现在我却非常喜欢这里。这里只有工程兵在,他们爱发呆,话不多。平日里粗粗笨笨的地方这会儿看起来也显得格外顺眼。

    虽然很多事都要我亲自动手,但我却实在享受这段忙碌却安静自在的时光。即便太空桥完工,我也没急着回到飞船上。

    期间无视了擎天柱给我打来的诸多通讯申请。对不住,奥莱恩,我实在不想回顾和你的那些对话。也不想和你进行任何新的对话。

    然后我就被汽车人给俘虏了。

    我隐约记得我说过,说命运对我很是无情。我向来遇不到什么好事。

    美好的时光对我来说总是短暂的。灾难,不幸,意外,麻烦……一切不好的东西都会很快找上我。

    ……

    红蜘蛛啊红蜘蛛。造太空桥选址选了这么个破地方也就算了,为竟然还把这里的位置告诉了汽车人。

    偏赶在我造完的时候,你真的好恨霸天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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