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

    威震天是一个糟糕的老板。虽然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我现在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我必须抓紧时间想办法跑路。

    我没能阻止他使用暗黑超能量体修复飞船。我看着士兵把暗黑超能量体搬过来,看着威震天亲自把它们送到了飞船的能源中枢,看着他带着人离开了这里回主控室。

    我没跟过去。我感觉很不好。我很不适。暗黑超能量体是个和我犯冲的东西,而现在这东西充当了整艘飞船的能源,哪里都是它的能量信号。

    我感到一阵阵的眩晕。程度比上次的轻些,起码意识还没有混乱。但这么持续下去早晚会出问题。

    只要我还在这艘飞船上这就是就难以避免的事。

    我回到了我的办公室,几乎瘫在了椅子上,暗自庆幸这里除了我没别人。

    我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给自己再注射一次透明能量液,或者为了保全我的理智硬生生熬过去。

    只要熬过接下来要出的岔子就好。

    肯定会出岔子的,威震天这种胡闹一般的决断肯定会迎来胡闹一般的后果。然后他就不会再胡闹了。

    ……呼……我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我不能选择让我的意识混乱,我不能再让我自己变成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

    我很快等到了这一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威震天在广播里下令:“全体成员,马上切断主能源,断开数据继电器。”

    瞧,我就说能等到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乱子,可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然而我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这一切真的结束。暗黑超能量体依然持续不断地对我施加影响。我觉得我晕得更厉害了。

    我只好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总不至于一船的人全都死了个干净。

    我很快见到了静滞在飞船各个地方的人。没见过的静滞类型。威震天肯定是因为这个才让人断开能源的。

    所以在我躲进办公室的这一会儿里,飞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静滞了船上的人?

    ……是飞船吗?

    我没有轻举妄动,站在原地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而让事情雪上加霜的是我很快检测到了陆地桥开启的信号。

    ……是汽车人,他们可真会抓时机。

    要不要过去?

    别着急,静电,想一想,先想一想。

    从飞船上目前的情况来看,汽车人过来也讨不了好。如果我过去的话很大概率是面对一大群同样处于静滞状态的汽车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点儿也不要紧。

    飞船上的人已经都被静滞了,就算汽车人过来也会被静滞。这说明,无论是汽车人还是霸天虎都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他们同样失去了对我的感知。

    ……我跑路的机会来了。

    我应该抓紧机会离开这里。回到我的基地去!然后直接开着飞船离开!哪边的人都不会知道!逍遥自在的日子在向我招手!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我高兴极了。

    矿区的负责人这会儿突然向我发起通讯。肯定是机械昆虫的事办好了。估计是威震天没接才打给我的。

    不接不接。你上司我也被飞船静滞了,机灵点儿就让机械昆虫自己飞过来然后继续挖你们的矿。

    我开始去停机坪。我很想跑着过去,奈何我实在是不上力气。也不能飞,走廊里三三两两静滞的人太多,挡了路。

    我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

    不过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我离开这里就好了。马上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然后我就远远地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他没在这儿,是信号通话。

    他说:“你们需要控制战舰的能量注入器,跟着头上的主管道走,它们会带你们去动力核心。”

    他在跟谁通话?他在让谁去动力室?汽车人不是应该和霸天虎一样被静滞吗?

    ……是了……是那些人类……又是那些人类。

    这些小东西怎么什么都爱插一脚?就这么不怕死吗?

    我跟了上去。我绝不能让他们妨碍我的跑路计划。

    他们跑得很快。我甚至追不上。但既然知道他们要去动力室抄近道截住他们也不算难。

    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这三个人类小鬼吓了一跳。

    首先是杰克,这个去过赛博坦的男孩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后两个比他更小的孩子,一脸戒备地盯着我。

    那个叫神子的女孩惊讶地叫道:“这飞船怎么还漏了一个!”

    救护车紧接着就在通话里问:“怎么了?谁在那?”

    他可真爱操芯啊,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让这三个小孩过来呢?

    最小的那个开始向救护车解释:“是静电,她没被静滞,她拦住了我们。”

    我对眼前的仨小孩说:“回去。”

    杰克说:“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神子也在说:“是啊,你又不是擎天柱!”

    这些小鬼真烦人。

    “因为……呕——”

    我没能把话说出来,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干呕。

    这自然还是暗黑超能量体对我的影响,问题已经变得更严重了。

    或许是因为我对它有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力,目前依旧没出现意识错乱,可也随之出现了新症状。

    我开始地扶着墙呕吐,停不下来,话都没法说。

    那三个人类甚至有些担心地瞧我,拉斐尔怯怯地问我:“呃,你怎么了?”

    少管闲事!我恨恨地擦掉了嘴边的能量液,扭头对他们说:“回去。”

    杰克再次开口:“这艘飞船将要摧毁纽约几百万人的生命,我们必须阻止它。”

    这傻小子又开始了。

    我实在讨厌把一句话反复说来说去。

    “如果你坚持,我会先摧毁你的生命……呕——”

    可恶,到底怎么回事,明明上次根本没出现过这样的症状。

    是哪里变了?暗黑超能量体的距离?浓度?波动强度?还是说是我自己身上的什么改变?是因为我参考绿色强化液改良后的新型强化液吗?

    我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现在只是在不停地干呕,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力气。

    威慑力可以说是无限趋近于无。因为我一抬头,发现那几个人类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恶……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我拿出了被我封存的透明能量液。事到如今只好赌一把了。先把这三个人类解决,然后抓紧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

    为了保险起见我只往注射器里倒了半罐,然后又兑了我改良后变成金色的新型强化液进去稀释。效用应该不至于那么强了……吧?

    我把混合后的能量液打进了体内。

    ……

    新奇的体验。仿佛清醒地处于什么幻境中一样。我的机体轻盈地像是在漂浮。世界变得真实又虚幻。一切都非常安静。

    我握握拳踢踢腿,感觉还不错。

    然后是搜寻那三个人类的踪迹。就算再怎么跑他们也跑不多远的。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我在一处操纵台附近搜索到了他们的热信号。不能再明显。

    其实如果他们分头跑反倒更麻烦一些,毕竟我只有一个人。但他们没有。

    我慢悠悠地走了过去。现在外界环境对我没了影响,已经不用着急了。我要解决的只是三个人类而已。非常容易。

    操纵台这边没见那几个人类的身影。他们躲在了显示器背后。

    我也没在意,而是先看了一下显示器上的内容。唔,三个坐标。鉴于目前的工作重心,这三个地方应该也是有着所谓的铁堡遗物的。

    不过和我关系不大。

    我打量了一下就没再看了,转而对着空气说道:“救护车,我知道你能听见。你知道,我没有和你们为敌的打算。现在开陆地桥让他们回去,事情不会闹得太难看。”

    “毕竟我们也算不上仇人,不是吗?”

    没动静。好吧。最小的两扇机翼离体变形,炮口从两边对准了显示器后的人类。

    他们举起了手没动。我随便抓起了一个。

    还是杰克。他推开了另外两人主动跳进我的手里。

    了不起的牺牲精神。

    我甩了甩他,问:“这次又是什么比你个人性命更重要的事?窃取飞船上的数据?还是像你刚刚说的,拯救纽约几百万人?”

    他对我说:“像你这种家伙是不会懂的。”

    我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懂,活够了的人我向来是不懂的。救护车没打开陆地桥,所以你想怎么死?”

    我注意到他在向同伴用眼神示意着什么。有趣,事到如今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在手里颠了颠杰克后我就没了动作。我有些好奇。

    女孩很快冲我大喊:“先关心你自己吧!”

    然后把什么东西砸向了操作台的键位。

    火花一闪,那个东西很快落到了地上。是个人类的通讯设备。这有什么用?

    在另一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了。

    “发现系统访问,严禁任何干涉行为。”

    好吧,原来飞船确实有了自我意识。

    天花板上还探出了个摄像头,说着“快出来”的话。

    只是摄像头很快就缩了回去。三个人类的脸色也随之变得难看起来。

    我实在没憋住,笑了:“不错的想法,知道用飞船来对付我,你们确实有些小聪明。”

    我把杰克扔回了那两人身边,继续嘲笑道:“可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我一开始会被漏下来吗?真觉得是偶然?”

    两个大点的孩子开始有些颓丧,最小的拉斐尔倒是实在没忍住问我:“你说你不想和我们为敌,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啊,这个最小的孩子脑袋一向活络些,这会儿还在问我为什么。

    聪明的家伙我一向愿意宽纵:“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但你要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公平交易,懂吗?”

    他点点头,说:“好的,你问吧。”

    “在人类里你也算得上年幼,智力也还算不错。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风险,但你依旧掺和进了赛博坦人的战争中来,现在又冒险跑到了这艘飞船上。为什么?”

    他犹豫了一会,才组织着语言回答我:“最开始我其实只是想有个朋友,大黄蜂他会陪伴我,愿意听我说话,我和他很聊得来。而且汽车人他们为地球做了很多,为人类做了很多,我现在有机会回报他们,所以我愿意过来尝试。”

    “你不怕死吗?”

    “这算又一个问题吗?”

    啧,太活络了。

    “当然不算。”

    “那你现在该回答我了。”

    他甚至冲我笑了笑。真见鬼。

    我不能被一个人类小鬼比下去,所以我也冲他笑了笑:“因为现在霸天虎和汽车人双方都陷入静滞的局面对我来说最有利,我怎么能让你们破坏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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