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平阳十二年冬,于都城长平。

    天上零星下起了点点细雪,空气清冷极了,一如长身玉立于秦阿娇面前的男子从温热的口中吐出的冰冷话语。

    “阿娇,从官之路是我谢家的归途,更是父亲对我的期盼。唯沈相之女方可助我直上青云。”

    阿娇听了谢长衡的话,只是默然不语。柔白的纤指紧拽着衣角。她上身着翠玉棉衫,下着一袭冷白襦裙,显出少女的清灵秀气,柔软的红唇轻抿。

    走到这一步,她早就该想到,只是抱着一丝期冀罢了。谢长衡需要相府千金助他宦途宽坦,而她只是孤女,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何谈为他铺好仕途之路。而她需要家境殷实,关系简单的好人家,当初也是为此而接近的他,各有所谋,不是吗?

    是非已无关紧要了,她微欠着身回道:“公子,阿娇心里明白的。愿公子前程似锦。”

    “阿娇...你,你尽可继续唤我长衡。”他嗓音低哑,听着女子全然换了的称呼,心中酸涩不已。

    “公子,你我缘分已尽于此,该是讲究礼数的。”她坚持道。

    “阿娇,娶沈氏只是权宜之计,待他日朝堂立稳脚跟,我必迎你入府。”

    阿娇今日在谢长衡这得到答复后就已死了心,只是心中盘算着该如何为自己再谋得好人家,一直没怎么认真听,当听到谢长衡说这一切是权宜之计时,心中不由一惊,猛的抬起头,水润的杏眼对上了男子凌厉的墨眸,心一寸一寸凉了。

    她原只是以为他为了前程选择了相府千金,此后他与她两人陌路,各自安好。万万猜想不到他竟藏着一颗冷然的心,她,是第一次认识了真正的他么。

    谢长衡看着面前娇滴滴的女子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心中的空荡感瞬间被填补上,早先的怅然若失都烟消云散。他勾起嘴角,“阿娇,你且等着我罢。三年,我必为娶你为平妻,切记为我守身......”

    只见他越说越逾矩,她冷下脸来,“公子,自重。今后一别,你我已是陌路,还望各自安好,切勿叨扰。”

    说完,她坚决地转身离去,完全不愿理会身后人的挽留。这些年,是她看错了人,如今那些话语回想起来也只是令她作呕。

    冒着一路的寒风和绵绵的细雪,秦阿娇小跑回了在长平临时租住的小屋。前些日子听闻谢长衡与沈相之女的消息,她特意从杏花村一路搭乘驴车赶到都城只为他亲口给个答复,谢长衡一连忙了几日,只今日方有空,两人才得见面,于是她便租了处城边便宜的客栈临时住了下来。

    现下想来也没什么好留恋的,阿娇将衣物整理了一番,打算明日就回去。这一天的奔波,再加上心中的依靠崩塌,她心中疲惫不堪,和店家要来热水沐浴,热腾腾的水汽更催人入眠。她赶紧清理一番后,上床入睡。

    再睁眼来,天色已暗,鼻息间还能闻到淡香,头脑此刻也有些昏沉。秦阿娇强撑者睁开朦胧睡眼,眼前所见让她大惊。

    屋里黑漆漆的,白墙斑驳,屋角处缠挂着厚重的蜘蛛网,这不是她所住的客栈!

    她心里登时紧张了起来,慌乱地往门口走去,透过门缝往外头瞧去,无人看守,她正要试探着推开门时,院门处传来响动,她连忙回到了原处。

    吱嘎一声,屋门被打开了,一位满脸横肉的婆子带着几个壮实的丫头走了进来。那婆子见秦阿娇已醒,笑道:“哟,醒了。今儿是老身开业的头一天,你这小丫头倒是命好,随我去集市看看能卖得什么行情。”

    阿娇慌得有些六神无主,她怎么就从客栈被人拐到了这处?思索间,她稳下心神,斥问那婆子:“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做起拐卖女子的行当?”

    婆子听了只是不屑一笑:“你这妮子,好生嘴利。张婆子我可是收了你主家给的卖身契,你既为主家打发发卖出去,说不上是自由身,何来往婆子我身上倒脏水。”

    “你这是何意?”那婆子的话一出,一股不安堆积在了阿娇心头,她不假思索地问出声。

    张婆子皮笑肉不笑,只今日她心情还不错,又记着谢夫人的叮嘱,定要让这妮子以为是谢家二爷卖了她,来消了她不该有的心思,便耐心地将原委告知阿娇。“你主家谢二爷将你卖身到我这儿。横竖做什么不好,偏生长着一张勾魂的脸蛋儿还要去勾搭谢家二爷。真是不晓得天高地厚的东西。也罢,你这张脸儿也非一无是处,待会在集市倒是能买个好价钱。”

    张婆子从谢府的人那带回阿娇时就已从谢府下人口中得知阿娇为府上二爷婢女,但此女贪图富贵,竟半夜爬上主子的床。这也忒不要脸了些。张婆子原是不愿分给阿娇一丝好脸色,可是想想这妮子生得花容月貌,卖出去的价钱定少不了,因此笑意就没从脸上消散过。

    “我从来都是自由身,怎就成了你口中谢府的婢子。你可知我朝是公然不允自由身买卖的?婆婆如此做,就不怕受律法处置?二爷更不会知法犯法。”张婆子的话成为了笼罩在秦阿娇心头的疑云。她从未卖身谢府,也未不知廉耻地爬上他的床。她是喜欢谢长衡的,这是目前她能够寻到的最好的亲事了。眼下他有意娶沈相千金,她定然是要将二人的关系断地一干二净,她是要清清白白地嫁一个好人家的。

    “呵,谢府可是将你的卖身契给了我张婆子。我何须诓你?”张婆子说着就将那张卖身契从袖中掏出来,秦阿娇想伸手拿到眼前细看,她却收回了手,“这卖身契我拿着,你就这么看罢。”她谨慎地说道。

    阿娇定睛朝婆子手中的卖身契看去,实打实的是她的卖身契,盖在上方的官府印章鲜红得刺眼。忽然间,她觉得身体一软,头也跟着眩晕起来,人撑不住地跌坐在地上。怎么会?怎么会被卖身为奴仆了,她再也不是良家子,从此踏入贱籍。

    她,再也不是好姑娘了,再也寻不到好人家从此安稳度过余生了。

    纷扰地思绪,和近乎绝望的情绪快将她淹没,泪水止不住地从杏眸中涌出。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什么,“是谁?是谁!”

    张婆子见她话语含糊,泣不成声的样子也不欲搭理。只是继续叮嘱兼警告几句,让她收了逃跑的心,就走了。

    阿娇也没期望张婆子告诉她是谁将她卖到谢府。也许她是知道答案的。她也知这破烂屋子周围看守重重,在那婆子开门进来时她就注意到外头的重重守卫了。

    阿娇坐在地上痛哭了很久很久,手指捏紧了又松开,她好恨。

    她做什么都无用了,难道真的要等到过会儿被婆子再卖与他人为婢?卖身契是有在官府留存的,无论她怎么逃都是徒然。

    暖阳高照,这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张婆子强行绑着阿娇到交易奴仆的集市中。阿娇虽说心里已认命,但在张婆子催着带她到集市时还是反抗了一把。

    集市中,人来人往,交谈声不绝于耳。阿娇颓废地闭上了眼,谢夫人、二爷等人的面容又时不时闪现在眼前。

    张婆子这处陆续来了不少人来看仆人。阿娇清丽的模样在奴仆中脱颖而出,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慢慢地,阿娇面前站了许多的人,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不少男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视着阿娇,令她感到屈辱,眼帘垂下来,将身子尽可能地蜷缩起来以挡住这些男人的视线。

    很快人群中有个肥胖的男子过来问价。他那带着□□的眼神打量过来时,阿娇喉中一阵恶心。“这女子将她买了需要多少银子?”他用粗哑的公鸭嗓问张婆子。

    张婆子挺直腰杆,傲慢地开价,“四十两,谢绝讲价。”

    周遭的男子听到开价后都面色讪讪,他们本来打算借那人问价了解一下此女身价,再斟酌是否要提价买了她回去享乐。但这四十两买个婢子回去实在不值,须知逛青楼楚馆,要最美的妓子,每日换着人欢乐,夜夜笙歌,如此一年不过三十两。许多人打了退堂鼓,消了心思。

    “婆子莫不是当惯了女土匪,一个婢女而已,居然漫天要价。”那开口问价的男子着实被这价钱一惊,话语脱口而出。

    “呵,”张婆轻蔑一笑,“你何曾见过颜色这般好的婢女?你当是那些面黄饥瘦的粗活丫头?这妮子细皮嫩肉,这张面容,这身板岂是寻常人能比的?”张婆一连发问,手也不停,忙活着掐了阿娇白嫩的肌肤,让人看看这能掐出水的玉肌。随后手又移到她不堪一握的细腰处,掐了下腰身,前凸后翘的比例,这一连动作让周围人看直了眼,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

    那男子不由得妥协了,他应下张婆子的报价,正打算上前将人搂在怀里带回去时,人群里一道浑厚的男声传来:“我出八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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