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困山谷

    眼见一只老鹰抓了兔子腾空而起,殷宁反手就从箭壶里抽出一只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那老鹰惨叫一声从空中坠落下来,兔子竟然还活着,惊慌的弹跳出去逃跑了。

    “别说,你这箭术真担不起纨绔这样的美称。”常悠然拍手道。

    殷宁还在气她,所以并不理她。恐怕现如今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身箭术了,当然好了,是他教的。据说当年在战场上,他能一把弓箭直取敌人主将首级,所以坊间传闻他又百步穿杨的箭术。

    一连几箭射出去,兔子野鸡倒是射了不少。殷宁也来了几分兴致,她带着几人骑马向林子深处而去。果然林子深处猎物就多了起来,几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收获。

    殷宁跳下马捡起地上自己新猎来的野兔,“卧槽,这是我今天猎的第二十只野兔了。”她抓着兔子耳朵提高了转身给身后马背上的几人看,“说出去我今天只猎到了兔子和野鸡我这个纨绔都觉得有点丢——”却突然看见几人惊恐的看向自己,嘴巴大张,似乎要说什么。

    殷宁直觉身后有什么,她猛的一个驴打滚就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一看,一只巨大的黑熊正落在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背上还插着三只箭,黑熊一扑不成,扭头再次一爪子拍过来。一切来的太快殷宁只觉得肩膀剧痛整个人就被拍飞了出去,然后后腰撞在树干上跌落下来,一口鲜血吐出来,眼前发黑。只隐隐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再次向自己扑过来,她用尽全力往一边滚去,这一滚只觉得身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咕噜噜往下滚去......

    突然一个身体扑过来紧紧将她抱住,后脑勺被一只大手包裹,脑袋被用力的按在对方身上,两个人一同往下滚,时不时后背被硌得生疼,时不时腿被狠狠撞在硬物上,一阵天旋地转外加偶尔碰撞,殷宁只觉眼前一黑......

    小小的女孩怯生生的缩在角落里,胡子拉碴的男人歪倒在地上,一碗一碗的酒往自己嘴里灌,貌美的女人抢过男人的酒碗用力砸在地上,陶瓷碎片滚落在屏风后的女孩脚边,她小小的身体禁不住的颤抖。

    “你够了没有?”女人怒气冲冲,“你还是不是你了?”

    “当然不是了!”男人怒吼道,“我不是我了,不是!但是我为什么不是了?”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女人,“你问问你自己啊!是谁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是谁?”他冲着女人用尽全力的怒吼。角落里的女孩吓得捂紧耳朵全身颤抖。

    女人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下。“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女人颤抖得问道。

    “杀了我。”男人嘲笑道,“你杀了我,杀了我这个废人......”男人摔倒在地,哈哈大笑起来,“废人......哈哈哈,废人.......”

    “阿宁,阿宁?”身体被用力的摇晃,殷宁脑袋疼,全身都在疼。她猛的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胸腔上仿佛压着大石头一般喘不上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好像才吸进去一点空气。她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

    “别怕,别怕,阿宁”,男人将她拥抱在怀里,粗糙的大手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

    殷宁慢慢平静下来,才发觉自己满头大汗,身体发软,全身上下都开始疼起来了。“这是哪里?”她打量下周围,荒郊野外。一出声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中气不足,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估计是某个山谷里。”修瑾放开殷宁让她靠在一个树干上坐好,自己也后退坐下,“我们从上面掉下来了。”他指着一边的山坡。

    殷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很陡的坡,还有草木被压的痕迹,应该是他们掉下来的时候压的。

    “卧槽”殷宁吐了一句脏话,只是虚弱得毫无气势,“老娘这声音不得是个娇弱病美人啊,老娘自己听了都想抱在怀里疼爱一番啊。”她嬉笑道,“这不得引起千万男人的保护欲啊。”她看向修瑾,发现男人有点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似乎对她的话很是惊讶。

    “话说你怎么来了?”殷宁看向修瑾。男人头发凌乱,衣袍也破破烂烂的,漏出里面被挂伤的皮肤,刚毅的脸上戴上了泥土和划痕,还有额头上一块大大的青紫。他一只腿的形状有点奇怪,平放在地上,小腿处鲜血淋淋,将淡青色的袍子都浸湿了。

    “我负责本次狩猎的安全。”修瑾淡淡道。“巡逻的时候正好看见你被黑熊袭击了。”

    “操,我他妈运气真是好啊。嘶——”殷宁本想挥挥手,这才发现整个左肩手臂剧痛根本动不了。

    “小心,别动”男人急道。

    殷佐往自己左肩一看,整个左肩肿得像大腿那么粗,鲜血淋淋。“我操!我废了?”她吸了口气,看向男人。

    “看起来应该是肩胛骨骨折了。”男人看着她的肩膀道。“不排除有骨头碎裂的可能,毕竟黑熊一爪子的力道非同一般。”

    “那你不会废了吧?”她对男人的小腿努努嘴。

    “骨头断了。”男人淡淡说道,“所以我没办法带你上去。”

    “哎呀,我的肩膀痛死了,你有办法没?”殷宁□□一声。

    “你如果能在周围找几个直一点的手指粗细的树枝树干啥的,我能先帮你稍微正一下,然后固定起来。”男人认真说道,“不过比较疼。”

    “你和接骨大夫的技术比起来怎么样?”殷宁也认真问道。

    “稍微差一点。”

    “只是稍微?”

    “嗯。”

    殷宁□□一声慢慢的用右胳膊扶着树干站起身来,还好,虽然全身都疼,但是还能站起来,也能走,她捡起一个树枝,“这个可以吗?”

    “太细了,再粗点。”

    “这个可以吗?”

    “太粗了最好细一点。”

    “真是麻烦,这个可以吗?”

    “好吧。”

    “不需要那么多,两根就可以了。”

    “你得先把你自己的腿搞一下证明下自己的技术,不然我不敢把自己给你当试验品。”

    “好吧。”

    当殷宁这个伤残人员终于准备了五六根树枝放在两人面前时,修瑾已经将自己的残破不堪的披风撕成了七八根布条。

    殷宁再次靠在树干上气喘吁吁,满头冷汗。她看见修瑾将自己的裤腿撕开,漏出里面的小腿,“我勒个去。”她不禁惊叹,一节小腿的断骨直接刺穿皮肤都露出来了,怪不得腿不正常呢,这正常得了才怪。

    殷宁皱眉咧嘴,“这你搞得了吗?”

    “应该可以吧。”男人看着自己的腿就像看着一截木头,平静回答。

    “要不还是我来帮你吧?是不是按进去就可以了?你自己不会疼晕过去吗?”

    “你?”修瑾上下打量她片刻,“还是我自己来吧。”殷宁怎么感觉那眼神透着几分轻蔑。说着,修瑾就将手伸向自己的小腿。

    “慢着”,殷宁大喊一声,“你要不要咬一根木棍。”殷宁递过去一根木棍,接到修瑾疑惑的眼神,“免的你咬到自己的舌头先自尽了。”

    “不要说话。”修瑾淡淡道。

    殷宁缩回手自己握紧木棍,点点头。

    修瑾看她一脸紧张,握着木棍的双手都鼓起了青筋。“要不你还是转过身去不要看了吧。”

    “我不看我怎么知道你技术好不好,我怎么能放心将自己的肩膀交给你呢。”殷宁理直气壮。

    修瑾不再理她,然后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小腿,一只手在断骨下方,一只手在断骨上方,似乎在摸索什么,然后一点点的往中间移动,殷宁看见男人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微微皱着眉头,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腿,两只手沉稳有力缓慢又坚定,他脸色苍白,嘴唇也失去来血色。殷宁慢慢的不再看他的双手,只看着他的脸,果然不再是当年的稚嫩的软软肉肉的脸,现在的脸仿佛没有了那些肉,小麦色的皮肤,甚至还稍微有点黑,好像只是薄薄的皮肤包裹刚毅的倔强的轮廓。一滴汗从额头慢慢滑下,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悬在他挺拔的鼻尖上,吧嗒一声,似乎滴落在一池春水中,溅起一池涟漪......

    一声从喉咙深处传出的□□,男人脱力的大口喘息,殷宁这才敢朝那小腿看去,刺破皮肤的断骨已经不见了,腿也伸直了,只剩下血淋淋的那个被断骨刺出的洞来。男人一脸的汗,喉结上下滑动,汗珠顺着那喉结又滚落下去……那小小的喉结,她似乎伸出舌头舔舐过......殷宁迅速移开目光,只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男人休息片刻,挑选了三根树枝顺着小腿放置,用布条捆紧固定。动作行云流水。

    “你学过医?”殷宁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停止自己脑中控制不住的联想。

    “在边塞的时候只要发生一场战争就会有很多伤兵,军医忙不过来,通常会安排普通士兵帮忙,军医会教一下基本的治疗手段。”修瑾一边进行收尾工作,一边头也不抬的淡淡说道。“有时候自己在外受了伤,一时半刻回不去,也要先自己自救一下,存活概率大一点。”

    殷宁咽了咽口水,“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修瑾手上一顿,他抬起头来深深的看向殷宁,微微摇头,“只是……很想快点回来。”

    殷宁迅速移开眼睛,“你的腿好了?”

    “嗯,我休息一下帮你正你的肩膀。”修瑾低下头整理木棍和布条。“不过,可能会很疼。”

    “到时候找御医正也是一样疼的。”殷宁不在意道,“早点正了还能稍微好点。”

    “那我们开始吧?”修瑾道。“我可能……需要先检查一下。”他的脸不自然的红起来了。

    “嗯?那就检查呗。”殷宁看着他的脸色,“要脱衣服?”大大咧咧的问道。

    修瑾的脸又红了几分,他点下头,“隔着衣服,我怕判断错误。”

    “睡都睡过了。”殷宁无所谓道,“不过你自己来,我左胳膊动不了,手也使不上力,右手一只手不太方便。”

    “好。”修瑾点点头,看似平静,只是耳朵鲜红似乎要滴下血来。伸出的手竟然有点颤抖,慢慢的将她的左侧衣衫退下漏出红肿的肩膀以及半个雪白的前胸。

    “怎么样?大不大?”殷宁跳笑道。成功的看见男人身体僵硬了一下。“彬义说我这算比较大的了。”男人的脸色转为铁青。

    “有个不太妙的事情要告诉你。”修瑾皱起眉头严肃道。

    “啥?”女人紧张起来,“胸破相了?”说着低下头去,用右手揉捏了下。

    男人赶紧转过脸,很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那个没事,是你左后背插进去了一根木棍,不知道有多深,但是只露了一点在皮肤外面了。可能需要拔出来。”

    “吓我一跳。”女人劫后余生的样子,“额……那是不是很疼啊?”

    殷宁是怕疼的,所以当她抱着大树,修瑾一手按在她背上不让她动,一手从她后背慢慢拔出那根木棍的时候她叫得像杀猪。

    殷宁是犯贱的,所以拔完后,修瑾看着脸色惨白一脸冷汗的她问她还好吗的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她虚弱的说:“你那么用力的把我按在树干上,会不会把我的胸都压平了?”

    所以当他们决定正骨的时候,修瑾让她这次抱着他不要再去抱树了。她下巴抵在修瑾左肩窝里,右手抱着他的腰的时候,她嘿嘿笑道:“你这腰硬得跟树干差不多,只是更光滑一下。”说着还摸了两把,感受到男人的僵硬,她老色胚一样笑了几声。

    男人两个胳膊环住殷宁,然后慢慢的帮助她正骨,毫不意外的听见她再次杀猪般的惨叫不断。正骨结束,怀里的人无力的瘫软下去,修瑾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外加山谷里回响的惨叫声。他看了看她毫无血色的脸和汗湿的衣衫,慢慢的用树干固定好她的肩膀。

    肩膀固定好了,他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紧紧拥抱她,此时的她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很乖,不会露出嘲讽的笑容,不会吐出伤人的话语,不会显得盛气凌人,不会那么难以靠近,也不会那么固做痞态。

    此刻的她没有一根刺,只是一朵娇艳又柔弱的花,需要他来保护,他闭上眼睛温柔的拥抱着,这么柔弱的身体竟然能够填满他的怀抱,填满他的心。

    仿佛回到很多年以前,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你不会不理我的对不对?”

    “对。”

    “我要你永远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要你永远陪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不要我知道吗?”

    “我知道了。”

    “就算我不要你了,你也不能不要我知道吗?就算我不要你了你也还是我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

    明明只是幼童的童言童语,明明那时候她只是把他霸道的占为己有,或许只是一个玩具,一个玩伴,甚至一个简单的她宣布占有的所有物。可是这么多年了,每当他陷入将死之地,他想着不能不要她,每当他被疲惫和绝望席卷,他想着要永远陪着她,塞北的风冷得像冰刃,他似乎每次都要被那冰刃活寡了去,记忆里的她总能温暖他。成年后的他难以控制的在空旷的夜里思念着她,幻想着她来安慰孤独的自己。

    现在的她是不一样的,不是自己记忆里软软糯糯的她,不是自己幻想里温柔热情的她,很难说这样的她不曾让他失望,记忆里的她已经被他想象的太过完美,甚至于现在的她已经不要他了,在那么多人面前羞辱他,可是因为那一句:“就算我不要你了你也还是我的”。他已经给自己下了蛊,打了标,他不知道除了她他还能干什么,还要干什么。他不知道,她不要他了他还会有谁要。

    甚至于她现在似乎有了新的玩具,还会护起来,藏起来,一个人偷偷的珍视着,还很开心的样子。他不禁用力的抱紧她,不可以,他才是她应该藏起来护起来的。他将自己的脸颊与她的的紧密相贴,他就切实的感觉到了她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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