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虬受伤

    “苍虬,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四肢都被钉死在刑架上的浑身伤痕的泰斩声音很低。但是苍虬还是听见了。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很多人在很多年前就问过他,他自己也在想,想这个答案。

    “十七年了......都十七年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苍虬看着他,慢慢问道。

    “因为我不是你,苍虬,我不是你,你这个叛徒,你还有心吗?你还记得殿下吗?你这个杂种,你还记得吗?”泰斩重重的喘着粗气,挣扎得铁链猎猎作响,“是谁把你从狗嘴里救出来的?要不是殿下,你还在狗嘴里抢骨头呢苍虬!”

    苍虬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我凤梧的男儿,不该如此这般苟活,你是否愿意跟我走?”那向他伸过来的带着老茧的手仿佛近在眼前。“以后你就叫苍虬如何?我愿你像苍天下的虬龙肆意遨游!”阳关下灿烂豪爽的笑容突然七窍都流出血......

    “殿下,他们,全部都是你害死的,苍虬,你背着这么多的人命,你每天睡得着吗?你就不怕他们从地狱里爬出来掐你的脖子吗?”

    苍虬后退一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他的脖子在这一刻真的被掐住了无法呼吸。

    “怕了吗?”泰斩嘿嘿的狂笑出来,“你怕了苍虬。”没笑几声又开始用力的咳嗽,咳得生不如死一般,咳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甚至就喷在了苍虬胸前的衣襟上,然后他垂下头去……许久,弱弱的声音传出来,“那时候你去了哪里?”

    他又慢慢的抬起头来,“你为什么不在?你的虎符为什么会在殷佐手里?为什么?”

    苍虬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他再次后退一步......

    一面墙后面的殷佐透过小小的缝隙看向里面,她不禁闭上了眼睛。在她身边是一同看向墙内的女帝,她看了看殷佐没有说话。

    “是你给殷佐的?你把调兵的虎符给了殷佐?是不是?”泰斩饿狼一般的眼神盯着苍虬“你为了她背叛了我们是不是?为了她背叛了殿下是不是?为了她你也背叛了你自己?”

    苍虬无意识的摇着头。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背叛我们?在你心里,殿下、兄弟大义都比不上那个女人吗?”泰斩看着他,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祈求。

    苍虬摇着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苍虬啊……谁都可以背叛我们,但是你不可以啊,你知道吗?苍虬?为什么?”似乎确认了他不会回答,泰斩挣扎得铁链子哐哐作响,他开始疯狂的咒骂:“老子看不起你,你这个肮脏的玩意!你他妈为什么还活着,那么多人都死了,你他妈还有脸活着,殿下也是瞎了眼才救了你,你他妈就应该被野狗要死,恶心的肮脏玩意儿,你他妈有了那坨东西就什么礼义廉耻都忘记了,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床上啊,你他妈是个种马吗?没有女人你活不下吗?为了一个女人,你他妈......”

    苍虬呆楞般的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泰斩的每一句辱骂都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刺进他的身体,鲜血淋淋痛彻心扉。

    不知道骂了多久,泰斩剧烈的咳嗽,咳得呛出血来......“苍虬……”他低低的唤了一声,“如果殿下还有后人在世,你会护住他吗?”

    苍虬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又惊又喜的看向泰斩,甚至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泰斩胸前的衣服,“你说什么?”

    一墙之隔的女帝和殷佐两人猛地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两人。恨不能凑近了去听,又生怕惊动了两人。

    泰斩垂下头,微微凑近苍虬,苍虬也靠近他,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

    “西南慈善堂。”低低的声音轻轻的传入苍虬的耳朵。

    苍虬一愣,只觉得脖颈一紧,疼痛来袭,不自觉痛呼出声,身体不由条件反射的推搡挣扎。

    殷佐与女帝紧紧盯着两人,竖起耳朵听着,却突然听见苍虬的痛呼,看见他挣扎起来。殷佐忙冲了出去,身后的女帝伸出的手没来得及拉住她。只见靠得很近的两个人竟然是那泰斩咬住了苍虬的脖子,表情狰狞,脸部肌肉扭曲,而苍虬一脸痛苦惊慌,双臂条件反射的推泰斩却是根本推不开......

    “放开他!”殷佐一声厉喝,抓住苍虬的胳膊欲将他拉开,却只听见苍虬更加痛苦的声音。慌忙的松开了手:“来人,给我把他们分开!”她大喊一声。

    吴默率先冲了进来,身后带着鬼绝和刑部狱卒。大家纷纷冲上前欲将两人分开,那泰斩却是死咬着不松口,无论多少拳打脚踢落在他身上,他呜呜的叫着,嘴依旧死命的咬着苍虬的脖子。犹如地狱出来的恶鬼,无论如何要咬死仇敌,甚至喉结上下滑动,发出咕咕的吞咽声,竟然是在大口喝着苍虬的血。眼见苍虬的脸色愈加苍白,他似乎也醒悟过来,竟然也不再挣扎,只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任泰斩咬着他的脖根被拖拉拽得站立不稳,就好像是一只认命的羔羊,被饿狼咬住了脖子拖拽着,吸着他的血肉......

    突然,一把长剑刺入泰斩脖颈,直直的刺穿了去,鲜红的血喷射铺洒了苍虬一头一身,他才睁开了眼睛,面前无限放大的是泰斩的脸,狰狞扭曲,眼中还有来不及散去的疯狂恨意。长剑又被迅速拔了出来,鬼绝冷冷的将长剑仍在地上,从袖中拿出绢帕来擦拭着本就苍白干净的手掌。众人这才将脖颈左右两个洞汩汩冒着血泡的泰斩扯开,他的嘴里却分明咬着一块血淋淋的肉,而苍虬无力的栽倒下去,缺少了一块血肉的脖子汩汩冒血。

    殷佐双手颤抖,慌忙跪下身去双手按在那伤口上,“快,快走!叫御医!御医!”

    一群人又慌乱的将苍虬抬了出去,肮脏的带着恶臭的小小的牢房里只剩下在慢慢擦拭着手指的鬼绝,女帝慢慢的从一边走了进来,她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抽搐的,脖子和嘴都在冒血的泰斩,看着犹如茶余饭后优雅擦手的鬼绝:“他活不成了,你还没从他嘴里撬出点有用的东西。”

    “一天一夜了,他什么也不说,再继续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消息。”鬼绝将手中的手帕扔了下去,那雪白的绢布晃晃悠悠的飘荡下去,正好盖在了泰斩狰狞的瞪得老大的眼睛上,很快就被鲜血浸染了。

    “泰斩之前对苍虬说凤疏桐还有后人在世,你怎么看?\"女帝慢慢问道。

    “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假的,泰斩只是为了把苍虬骗到跟前才有机会下嘴咬死他,毕竟他们对苍虬的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咬不死他,这也会成为我们对苍虬不利的动机。这种情况这个信息只是为了对苍虬报仇。”鬼绝慢慢说道,又重新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捂住嘴咳嗽了几声,“第二种可能,这个信息是真的,泰斩确实是想要向苍虬寻求帮助护住遗孤,那么他咬苍虬就成了掩护,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了传递这个消息。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遗孤早已长大,那么他们所求就不会是简单的庇护活下去了,大概所求不小。”

    “你觉得是第几种可能?”女帝问道。

    “第一种。”鬼绝又咳了几声,“苍虬毕竟没有了信用,求庇护没有必要,这么多年都已经活下来了,再说苍虬现在护不住什么。如果所求不小,那他们更不应该将这么重要的信息透露出来,那他们的事情反而容易暴露,而且我不相信他们还能再次信任苍虬,尤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只要有可能,就要扼杀在摇篮里。”女帝淡淡说道。

    “微臣明白了。”鬼绝微微躬身说道。

    女帝淡淡的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殷宁下午歪斜着躺在贵妃榻上,犹豫着要不要去陈妙可府上看看情况,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让人进府吊唁,或者先去武玲珑府上问问情况,再一起过去......

    紫衣突然跑进来,“小姐,将军回来了……”她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修瑾?”殷宁一惊,坐起身来。

    “不不,是苍虬将军。”殷宁又躺了回去,是了,修瑾进门后,下人都是叫他少将军或者修瑾将军,把苍虬叫将军的。“但是,将军好像伤得很重。听说马车到了院门口后是被抬进院子里去的,而且还跟着很多御医。”

    殷宁再次坐了起来:“雷战呢?”

    紫衣一愣,不知道小姐不关心将军,突然问雷战干什么,“不……不知道,我听说了将军的事情就赶紧回来告诉小姐了,没听说雷叔的消息。”

    殷宁看着她慢慢道:“如果雷战没回来,那么很可能是被抓了或者……那估计是他们去劫狱了。”

    紫衣一抖,“小姐等等,我马上出去看看。”说罢又跑了出去。

    昨晚才得到消息,今天就去劫狱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准备好了?不太可能,来不及的,除非他知道那人情况很不妙等不得,看昨晚他擦拭长枪的那样子应该是动了劫狱的心思的。想了想,殷宁还是站起身来,朝苍虬的院子而去,进了院子,只见下人们低头来来去去,熬药的熬药,端着热水进去的,端着血水出来的,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她不自觉加快步子进了屋去。

    只见苍虬无知无觉躺在床上,脖子上竟然有一个血洞,上面有一层白色的药粉,殷宁不禁心中一跳,那血洞还在不断的渗血出来,很快就将药粉冲走了,御医又拿着瓷瓶倒药……殷宁突然觉得看不得这场面,她扭过头来,看见殷佐一脸苍白的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人......

    殷宁慢慢的退出房来,就看见那雷战安静的站在门口。她觉得胸腔好像被几块石头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她不知道那老不死的这回会不会真的就死了。她突然感觉有些冷,那伤口上不平整,看上去是被撕咬了……她看着院子里的下人来来往往,突然感觉有些遥远,她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几日,御医几次都向殷佐报告,苍虬恐怕大限将至了,但是他一次一次的活了下来。殷佐搬去了苍虬的小院里,她连续几日都没有去上朝,枯坐在苍虬的屋子里,面色平静。

    殷宁隔几日就会去看看,但是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觉得他不如就这样死去的好,这么多年了,苟活于世做什么?但是他一次一次的活过来,难道是酒还没有喝够吗?这么执着的撑着干什么呢?她以为就这样死去该是他期望的。而对于殷佐,不知道是回忆起了当年两人的美好吗?至少在殷宁的记忆里面,他们从来不曾如此和睦相处的度过这么长的时间。可惜殷宁不是个爱感动的人,她只是觉得很可笑,这个时候难道要高歌什么真爱吗?那么长的时间用来争吵和冷战,将死之际来怀念?很傻逼的行为,她很不屑。

    不屑归不屑,嘲弄归嘲弄,这并不妨碍她的心情不好,整日觉得胸腔堵塞得很厉害。武玲珑来告知她陈妙可的母亲下葬了,陈妙可继承陈阁老的爵位,还得了个闲职,虽说不大,也并不小。陈妙可继承了陈氏一族的族长之位,继承那日有好些族人站出来斥责她这个纨绔子弟没有能力继承族长之位,要求选举其他族人为族长。当她站在场上孤助无援的时候,三皇子晟麟款款走来,按照武玲珑的话来说,那时的三皇子简直就如从天而降的神祇,威严睿智,谈笑间便将不服气的族人一一堵了回去,优雅有礼全程微笑,却强势逼人,那样的三皇子简直让女人恨不能当场就缠上身去......对于武玲珑这个词汇用的,殷宁表示很无语,但是据了解,陈妙可似乎在失去母亲的悲痛和无助中找到了一个依靠。武玲珑贼兮兮的说怀疑当晚陈妙可那厮估计就把三皇子睡了......

    殷宁没有那么八卦,但是如果是真的,想来也是一件好事。

    武玲珑还提了一嘴,常悠然那个酒鬼据说一直杵在陈府,说是陪着陈妙可,但是全程与竹彦在一起,操持完了陈阁老的丧事和陈妙可族长继位仪式。武玲珑很是感慨,说什么女大不中留,常悠然这头猪天天拱白菜去了,都好久没有一起玩了,所以她孤独得紧了,只能来找殷宁玩了。

    当紫衣拿出白毛毛的狐皮斗篷的时候,当外面竟然飘起白雪的时候,殷宁突然惊觉冬天来了,时间竟过得这般的快,距离修瑾离开已经过去了四个月,距离苍虬受伤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她都做了什么,回想了半天竟然觉得什么都没有做,而时间就这么从指尖溜走了。

    总之,她的那个酒鬼父亲终究是活下来了,只是身体比以前还要差了,总是脸色苍白,多数时间卧床不起,极少时间能起来在屋内走走,至今未出过屋……殷佐也一直住在苍虬的院子里,没有搬出来的意思。

    要说真什么事也没有,倒也不是,至少有一件事,令殷宁惊讶并且不快。当某一日她突然觉得很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的时候,想了半日闲的彬义,然而她却只看到了空空如也桌椅上铺了一层灰的半日闲......紫衣当场发怒,说要找人出去追捕,殷宁愣了愣,包养彬义多年,这次竟突然不告而别了?以前每一次她回来找他的时候他都在的,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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