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耀从来也不是个在事上认死理肯下苦工的人。

    最开始来打比赛的原因也很朴素，能够简单归结为两点——他不喜欢学习，因为经常泡在网吧成绩全校倒数；他家里不算有钱，听说打电竞能出名奖金还多。

    或许最开始被人从rank局中挖掘出来去打比赛的时候，那双眼睛也曾经透露过对未来渴望和对冠军野心的光。

    可LPL的高手实在太多，rank里的那点胜点连被人知晓的门槛都算不上。他很快便认清了现实，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以此出人头地的幻想也随着被浇灭了。

    但他脑袋灵活，对网络上风向把握得也快，很快又瞄上了当时正处在风口的网络直播，凭借着有眼色和嘴甜这两个优点，到也真让他做出了一些成绩。

    他不是不知道网上骂他蹭热度，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小人嘴脸的人有多少，也很清楚无论是职业选手还是网红主播的职业生涯有多短暂。所以当他看着银行卡上不断累积的七位数的存款，这些嘲讽也都变成了吃不着葡萄阴阳怪气的羡慕。

    不过也正因为他还有其他来钱的路子，而且比打比赛来得更多更快，所以虽然随心答应他的条件短暂地激励了他片刻，但一时的脑热冷却下来之后，那股子劲头也就相当轻易地随着不翼而飞了。

    但他当然也没有和TCG撕破脸的准备，毕竟真把人惹急了，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毕竟卡他一年合同把他按在饮水机他对于俱乐部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但他没了流量，来钱的路子可就全泡汤了。

    所以他现在就保持着一个拴在磨盘上的驴的状态——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按时按量的干完，但主动性为零，且不保证效果的消极怠工状态。

    但练英雄这种事本来就根据每个人的领悟力和上手程度的不同而有差异，所以即使进度慢点，但他心里打的小算盘倒还真一时半会没有被人看穿。

    随心每天让他多加练一个小时，他也都老实地完成了rank数量，只不过行踪突然变得飘忽诡异了起来，每天晚上训练完，大半夜的还要往外面跑。

    吴越看着先一步完成了训练，打了个招呼就从训练室离开的李光耀，再看了看还坐在电脑前的自己。

    “……“

    “怎么了？”在一旁陪练的苏引风见状凑过来道。

    “加练的都走了，我还要加班。”她颇有些郁闷地道。

    其实自从牧夜加入之后，吴越身上的担子也减轻了不少。

    牧夜是高学历人才，以她的能力做一个分析师也算是游刃有余，加上她还懂得管理，随心便把权力交给她，以她为核心构建了新的赛训队伍。不过才过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只初具规模的队伍就已经对TCG的提升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而吴越手里原本就不是选手分内工作的战术分析工作也有人接了手，也算是给她减负不少。

    因此她今天之所以留下来加班，主要还是因为这月的直播时长没有播满，为了保住自己瑟瑟发抖的钱包不会大出血不得不坐在这里加班加点。

    苏引风见状主动申请陪练。吴越为了糊弄差事既没开麦克风也没开摄像头，两个人一起双排聊着天时间过得倒也快。

    苏引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意有所指地道：“说不定有些人现在想直播都要想得不行了呢。”

    吴越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说李光耀每晚溜出基地不是为了回家，是为了找地方直播？不太可能吧。”

    李光耀最近跟管理报备乡下身体不好的父母来城市住院治疗，需要他陪同，婉拒了俱乐部帮忙照看的提议，拿到了可以随时进出基地的通行证。

    但饶是有了客观条件，主观上还是不能成立——直播需要人气，只要他在直播间一露面，第二天就要被经理约谈了。

    最多不过一个月的直播礼物钱，他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你说他直播……是为了什么？”苏引风谈笑间用卡莎拿了一个四杀，但却毫不在意似的没有等基地被平推便随手退了游戏界面，笑嘻嘻地看着吴越问道。

    “一般人直播都是为了钱吧。毕竟也是一份工作。”

    “但他只是打职业也赚了不少钱了。”

    “没有人会嫌钱多吧。”吴越耸耸肩道，“不过要是还有其他原因的话，那大概就是享受那种当主角万众瞩目的感觉了吧。”

    毕竟在赛场上，观众的目光永远集中在表现优异的人身上，而在直播间里，来的人都是他的粉丝，他就是绝对的舞台中心。

    “bingo！那你现在再猜一猜，他人会去哪里呢？”

    “难不成是线下粉丝聚会？他不是还有一个什么粉丝后援会了吗。”吴越老老实实地a掉对方基地的最后一丝血，终于有时间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既然这么问，那你知道他去哪里喽？”

    “嘻嘻，阿越说句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好听的。”吴越很干脆地答应道。

    “阿越你耍赖！”苏引风不依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好听的！”

    “好好好。”吴越一边拉他重新进游戏，一边敷衍道，“那是哪种好听的。”

    “你昨天晚上在床……”

    吴越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连忙扑过去捂住他的嘴，那双总是睡不醒似的眼睛此刻正色厉内荏地瞪着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道：“你在这样充斥着友情、努力、胜利的神圣的训练室里胡说八道什么。”

    苏引风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不知为何心跳加快了几分，目光也不自觉地柔软了起来。她可爱得像一只正当季的漂亮的红苹果一样诱人，如果轻轻地咬上一口，一定是又香又甜，让人爱不释手。

    虽然这样想着，但回过神来的苏引风还是相当识时务地点了点头，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以行动表示自己会老实闭嘴才让她肯略微松开手来。

    嘛，大不了晚上回去，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缠着她摆个可怜的样子，应该能有机会尝尝看吧。苏引风在脑内浮想联翩。

    “排到人了，点准备吧。”眼见着进度条马上要走到底了，苏引风还是没有动静，吴越便出声提醒道。

    苏引风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丢下一句“我肚子疼，去个洗手间，阿越你先开一局吧，不用等我。”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吴越看了一眼从零开始排的队列，只好一边给自己开了一句斗地主，一边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道：“晚上不是吃的食堂吗？要是基地的菜不新鲜还是跟管理反应一下吧，明明好不容易才排进去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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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因为打岔，关于李光耀的话题并没能继续聊下去，但吴越并不是很担心他会闹出来什么风波——他这个人虽然有些小毛病，比如爱耍小聪明、贪图名利、自私、好面子，但也都在正常人会有的小心思范畴之内。

    而且倒不如说正因为他性格的这些特点，所以他做事也会更加的小心谨慎，自然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而事情眼看着也朝着她预测的方向发展着。大约两周之后，李光耀以他的父母治疗完毕回了家为由销了假。

    虽然上路每天的练习还是按部就班地看不见什么成效，但所幸擅长的英雄也没什么退步，TCG还是顺利地击败了最后两个对手，以常规赛排名第一的成绩稳稳取得了季后赛的复活甲。

    常规赛最后一局结束的时候，随心提议带大家一起去吃一顿好的，庆祝之余也算是为接下来备战季后赛的封闭训练做预告。

    就在一行人在休息室等待苏引风采访结束的时候，简凉将吴越喊了出去，单独说了两句话。等所有人在车上会合的时候，与其他人隔了老远，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苏引风的嘴巴撅得都已经能挂油瓶了。

    吴越也不是不知道他这幅样子大半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但自己的小男朋友闹了小脾气，除了哄着还有别的办法吗？

    她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后者傲娇地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肯看她。

    吴越也没开口，两个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直到汽车发动机的启动声传来，巴士离开停车场来到公路上，一行人向着目的地出发的时候，苏引风就已经沉不住气地率先开了口，委屈巴巴地道：“阿越都不看我的采访，和队长两个人避开大家说悄悄话，上车来也不理我。是不是觉得队长比赛打得比我好，所以不要我了？”

    吴越眨眨眼睛道：“今天两局的MVP不都是你吗？”

    “阿越！”

    “好啦好啦。”吴越好笑地道，“我只是跟他把一直拖着没有讲的话说清楚而已。之前给你报备过的，所以不要生气了。”

    “那阿越怎么没等等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吴越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这种事你跟着做什么，还嫌不够尴尬啊。”

    “我怕你被队长骂，可以帮你吸引火力。”

    “就怕你去了，他才会火力全开。”吴越无奈地吐槽了一句道，“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队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我……”

    以简凉的聪明和通透，恐怕在吴越和苏引风正式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心态，才憋在心里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才讲出来问个明白，也算是给他自己自始至终飘荡在空中无人回应的感情一个答案。

    简凉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他的温柔像是藏在海平面下的山，绝大多数人肉眼能看到的不过百分之一，剩下的都藏在他日常细微的点滴里，如春风化雨一样辐照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正因为他的温柔，才让吴越有了一份难以释怀的负罪感。明明她从未答应过他任何事情，却还是有一种愧疚感萦绕在心头——事情不该在这里结束，他是个好人，应该有属于他自己好的结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