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在俱乐部发了公告以及律师函,各位选手转发表示力挺之后,总算是暂时遏止了舆论的发酵。

    俱乐部也询问过吴越是否要以她的名义出一篇说明,站在当事人的角度将事情重新解释一遍,但吴越想了想还是婉拒了。

    “等到判决结束,将庭审的录像公布比说什么都有效。”她道。

    “那你这几天先别上网了。”随心嘱咐道,“别因为那群黑粉的评论影响心情。”

    吴越点了点头,虽然说心情难免受到些影响,但是看着桌子上并排摆着的五杯口味各异的奶茶也多云转晴了。

    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今天的训练,吴越原本想加个班补一下落下的rank数,但却被随心以好好休息调整状态为由赶回了房间。

    刚刚知道这件事时的震惊,早已经在一下午的紧张训练以及插科打诨中消弭于无形。吴越拎着没喝完的奶茶优哉游哉地回了

    房间,瘫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无脑小游戏打发时间,很快又觉得没意思,不知不觉间便进入了梦乡。

    别的不知道,自从当上职业选手后,通宵的毛病已经治好得差不多了,生活逐渐规律起来了咩。吴越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想到。

    但是人,总会有情绪。虽然吴越表面上控制得很好,她也是发自内心地认为她早已经迈过了这个坎儿——但内心深处的潜意思还是会像一根针一样,在她放松了防备的时候跳出来,猛地刺她一下。

    于是她久违地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

    在梦里,还是个婴儿的她被陈姨从地上抱起来,这个一脸为难的中年妇女操着一口别扭的方言喃喃自语道:“不用看也知道是个细丫头,屋子里排队等着的没有十个也有二十个,捡回去也没人要。”

    话是这样说,但她抱着女孩儿的胳膊却始终没有松开。半响之后,她一咬牙道:“到底是一条命,扣点钱就扣点钱吧。这丫头长得白嫩,说不定好领养,没两个月就被人领走了呢?”

    山里面穷,入不敷出的孤儿院也开的摇摇欲坠的。生了孩子又不想养的的,都爱往这里丢,自从陈姨把她抱回去之后,院长就下了通知,没有正规手续的院里一律不收。

    因此被取名为陈十六的吴越在这里度过的这几年时光里,几乎没有同龄人作伴。大孩子不爱找她玩,陈姨有事忙顾不上她,每次凑过去,就会被轰开:“去去,找你哥儿姐儿们玩儿去,合群一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于是她也只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那些捐来的五花八门的书,一点一点的自学拼音和汉字。虽然渐渐地常用字她都能够掌握了,书也能看懂了,但是四岁的她,却因为没有练习的机会,连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吃力。

    这些年间,也有过几次领养的机会。但在吴越不记事前的只有一次,据说是领养了两年,那对夫妻怀孕生下了自己的儿子,就把她又退回来了。

    后来的两次,她便是连原因也清楚了。

    来院里的时候,看到她都是慈眉善目柔声细语的说:“以后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啦。”

    几天之后依然他们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看不出来半点的不妥。“十六是不是想院里了?我们带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这一看,她就又被她的“父母”所丢弃了。

    她也曾问过陈姨,到底是因为什么。但这个几年间又生了不少白发的女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除了撇下一句“和你没关系”之外什么也没说,但紧接着再有人来领养的时候,她却会偷偷地把她拉到一旁,小声嘱咐道:“细丫头要机灵点嘴甜点,不要木讷讷地站在那儿,晓得不?”

    她懵懵懂懂地点头。

    道理是明白了,但也没人教她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姑娘要怎么嘴甜。

    不过索性她几次被退回的事不知道怎么传来了。再来的夫妻即使不嫌弃女孩儿,听到陈十六的名字也总要摆摆手,客气又礼貌地拒绝道:“还是看看其他的姑娘吧。”

    就连院长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只能无奈地捏了一把她的小脸道:“唉,这姑娘就是性格木了点,这小脸长得真是没得说。罢了,留下来一口饭也不是养不起。只有一点,没有父母便是没有可以安身立命的依靠,我这里只能照顾你到成年,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为自己谋个正经出路才是。”

    她点点头应了下来,心道自己也从电视上看到过,哪怕念个蓝翔学校毕业,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总是没问题的。

    却没想世事无常,转瞬间就连这样天真的想法也成了奢望。

    起因不过是一次意外。冬天的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陈姨便骑着她的三轮车,往一周一次的集市上采买食材,然而直到中午人也没有回来。后厨少了帮手,制作午餐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孩子们都饿得饥肠辘辘的。王姨拎着饭勺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好几次,嘴里念叨着:“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年纪大的孩子们主动进厨房去帮忙,吴越则带着几个年纪小的在客厅里面玩儿。

    她不想管这些精力旺盛、调皮起来能把家翻个儿的家伙们,便从屋子里拿了一本书出来看。可她坐到沙发上,才刚刚翻开一页,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打开门,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女人。但气质打扮给人的感觉却很熟悉,就像这个村子里生活的许多个女人一样,别无二致。

    吴越盯着她想了半天,正疑惑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应不应该乖巧地打个招呼的时候,女人的这口气终于喘匀了,将一个不幸的消息说出了口。

    陈姨出车祸了。

    “哎呀,造孽啊。她被车给撞了!”

    “嗯?”

    “车祸,你陈姨出车祸啦!”

    “……

    “然后呢?”

    旁边的小孩子们好奇地绕着两人围成一团,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紧张的气氛却感知得很清晰。中间有一个胆小的莫名其妙地掉了几滴眼泪,就像会传染一样,站在他旁边的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接二连三的,不管有没有眼泪,几乎所有孩子都张着嘴号了起来,吴越感觉自己仿佛站在夏天夜间的田里,直接听取蛙声一片。

    “什么然后!”在噪音的干扰下女人明显也有些急了,“你姨出事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也太冷血了吧!”

    刚巧在厨房做饭的阿姨此时走了出来,见大厅吵得热闹,忙问道:“怎么了?”

    “嗐,陈敏骑三轮过马路的时候被车给撞了。她走的斑马线,但是闯了红灯。人没啥事,已经送医院去了,就是责任不好划分。医院的电话打到我们办公室去了,我就特意过来通知一下。”

    啊。吴越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巴想,原来她也是能把话交代清楚的。

    “行,我知道了。麻烦你跑这一趟,等我安顿好孩子们就去医院看看。”

    女人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临走之前,目光中含着审视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吴越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此刻细想起来却些毛骨悚然。

    有一本书上曾经写到:任何在母亲下葬时不哭的人,都有被判死刑的危险。

    但遗憾的是,她当时未曾读过,也不明白这个道理。

    没有人带她去镇上的医院探望,她只能在家里巴望着她平安回来。

    但当一行人从医院回来的时候,陈姨对上她期待的眼神,只回应了一个厌恶的皱眉。

    “就是她。别的孩子听到你出事都急哭了,就她还在那里装听不懂。”那女人凑到陈姨的耳边,故意用她能够听得到的声音,幸灾乐祸地道。

    八岁的吴越第一次直面一个人的恶意,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个女人贬低她,挑唆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因为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任何一个有什么冲突和龃龉,而只是为了——看戏。为了给她乏味的生活带来些许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就可以这样不遗余力地污蔑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

    但吴越以为,不管别人说了什么,至少陈姨是会相信她的,相信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然而事实上从那天起,陈姨再也没有跟她单独说过一句话。

    直到许久之后的一天,她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久违地对她露出了一个稍显僵硬的笑容。“来,十六。跟陈姨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吴越站在原地,只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并没有说话。

    陈姨开始不耐烦了起来:“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耽误了时间,大师可就见不到了。”

    她拽着她的手将人拉了出去,两个人沉默地沿着土路往村子外面走去。陈姨的步伐很快,吴越要很拼命地才能跟紧她。但即使这样,还是被她带了几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个人终于在一个破旧阴暗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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