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这是……你?”

    “嗯。”苏引风点点头应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手解起自己上衣的纽扣来。

    吴越吃了一惊,心道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刚想开口阻止,眼睛就被那半露的坚实的胸肌狠狠地吸引住了,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样死活不肯挪开,就连制止的话也顾不上说出口了。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苏引风真正想要给她看的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吴越看着他做胸膛靠近心脏的地方那一块突兀的伤疤,心中一跳,忍不住蹙眉道。

    椭圆形,中间凹陷边缘稍高,火山口样的瘢痕……难道说?

    她双手板住苏引风的胳膊,强行给他转了半圈,一把拉下他的上衣露出宽阔的脊背,看着同样在左侧却比胸前大了不止一圈的狰狞伤口,了然又心疼地道了一句果然。

    苏引风见她这样,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慰道:“没事的呀,阿越。已经过去很久了,不会痛了。你别担心。”

    “怎么会这样?”

    苏引风耸耸肩道:“之前在国外,不太安全嘛。一不小心就被卷到麻烦里去了。”

    “在大街上被卷入枪战不能只用不太安全来形容吧。”

    “也不是被卷入的……”

    “嗯?”

    “……其实是对方先挑衅的。枪也是他们先用的。”苏引风颇有些心虚地道。

    吴越猛然想起牧夜之前跟她说过的话,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觉得好笑。“叛逆的不良少年火拼?”

    “咳咳,算是吧。”苏引风声音几不可闻地道,不过很快又接着认真地解释道,“不过这不是因为没打过对面受的伤,而是为了救当时一个误闯入现场的小孩子。”

    “小孩子?”

    “嗯,其实当时我也算是正处于中二少年的叛逆期吧,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心,再加上打得正上头,分身乏术,原本也没想着要去救她的。结果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动了,但回过神来的代价就是这样了。”苏引风道,“不过那段时间我日子也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甚至为了和家里对着干,做了许多本不该去做的错事。

    “这次的事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契机。在医院无所事事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再加上我的大哥知道了我的情况,不顾父母的劝阻,特意中断了正在商谈的项目从飞回来照看我。那段时间,他教给了我一句话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我不应该一直围绕着令我感到压抑的家庭而挣扎,我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因此在我出院之后,便去了悉尼大学读书,离开之前还特意找人在这伤疤上纹了两个纹身,以此作为勉力。”

    胸前较小的伤口被一行英文字母覆盖——Being towards death,向死而生。也是他送给吴越的手链上的字母拼成的句子。

    而他的背后满满当当几乎占据了他半个背部的纹身则是22张大阿卡那塔罗牌的第一张,愚人。象征着从头开始,随风漂泊,展开充满冒险的全新旅程。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礼物需要有一点特殊的意义。这件经历对于我来说是重获新生一样的存在。所以我想把它送给你。”

    这样跌宕起伏的经历,复杂的心路历程,他却都说得很诚恳,是真的认真地将他未曾向其他人展示过的过往和伤口毫无保留的向她敞开。面对这样的信任,吴越也很难不为之动容——她太清楚一个人要将他不堪回首的过去重新翻出来在太阳底下曝晒的勇气。

    伤口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习惯了疼痛之后,就可以把一切当做从未发生过一样。但如果把它摆在太阳下,就不得不面对它早已经腐烂流脓的事实,阳光照射在伤口上的刺痛,也变成避无可避的惩罚。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安慰他,伸出手去顺着他胸前的那一行字轻轻地摩挲了片刻,小声地道:“疼吗?”

    “当时是有一点,现在早就好了。”苏引风的呼吸一重,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在自己身上作怪的小动作——柔软的之间带着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划过他本该没有任何触觉的疤痕,竟然像是直接触碰到他的心脏一样,不疼,但是心里像是长了草一样的痒。

    “在那一天之前,我只以为这条命不是我想要的,这样的生活也并非我情愿的,所以就算有一天死了,也只是一种解脱。所以我飙车,打黑拳,街头械斗,毫无顾忌地做了很多用冒险两个字已经不能概括的事情。但当我的眼睛真真切切地看到死亡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对这条命竟然还有不舍。我原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洒脱。”

    吴越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缓慢地感慨地诉说着的那些尘封的往事,那些他所经历过的迷茫与彷徨的岁月像是一幅画卷一样在她的面前徐徐地铺陈开来,卷着她不自觉地沉浸其中,循着他的声音短暂地经历了一遍他所感受过的酸甜苦辣。

    她的心里也变得酸酸涩涩的,但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得伸出手去,轻轻地抱了一下他。但苏引风却看准了她的心疼打蛇随棍上,立刻回抱住她不肯松手,弯下腰头抵着她的肩窝,委委屈屈地道:“之前从没有人像阿越这样安慰我,谢谢阿越。可以让我再抱一会儿吗?”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啥?吴越无语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背,但也没有强行把他拉起来。

    “咳咳。”被她拍了两下的苏引风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得寸进尺地用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脖颈满是依恋地蹭了蹭,在吴越挣扎推开他之前先一步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说给阿越听。但是又怕你知道之后会讨厌我,害怕我……”

    吴越果然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在制止他黏在自己身上的行为,转而安慰似的放缓了声音道:“你说吧。”

    “那你知道了,别讨厌我,好不好?”

    吴越很难保证如果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如果是“杀过十个人“这种事的话,她还能保持自己平静的心态,犹豫了半响后,勉强答应道:“如果你没犯法的话……”

    苏引风早就习惯了她的脑回路,但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皱了皱鼻子唬她道:“如果说……我的出生就是犯法了呢?”

    “怎么?美国也有计划生育?”吴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苏引风憋着笑,声音一颤一颤地道: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并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情况。”

    “那不就完了。“吴越随手拨弄了两下他的头发,不甚在意地道,“事先说明,如果你在妈妈肚子里导致母亲难产死亡不算犯法谋杀。”

    苏引风摇摇头道:“生我的人没有难产。很遗憾,我母亲也还在世。我没有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我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各自提供了自己的一个细胞,经过基因编辑之后,放进另一个不相干的缺钱的女人的身体里,用了十个月的时间制造出来的一个怪物而已。”

    他的父母因为是联姻,彼此之间并没有多少感情,但为了两个家族的合作,还是尽力维持着婚姻的体面。他的大哥和二哥都是他的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大哥是完美继承了他们优秀基因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他们却觉得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

    但二哥的出生却给他的父母敲响了警钟——已经见过了他们能孕育的孩子的上限,稍微差上一点就是有缺陷的残次品。

    他的母亲经过两次生育,也深知孕育一个孩子会给她的事业带来什么样的打击。她自觉已经完成了家庭的任务,也不愿再花费时间和健康来制造一个天资未知的孩子。

    于是夫妻两个人商议之后,秘密在自家的医院里,动用了在许多国家都严令禁止的基因编辑技术,花了一笔对他们来说几乎忽略不计的钱找到一个愿意出卖子宫的女人,很快便得到了一个在各方面近乎完美的孩子。

    “但大哥的存在完美得简直是一个奇迹,他的光芒迷住了我父母的眼睛,以至于他们忽略了太多的问题。有了我之后,又觉得性格太不靠谱,养到10岁便把我排除在了继承人的位置之外,用同样的手段制造出了我的弟弟。”苏引风闭了闭眼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道,“他是完美满足我母亲愿望的继承人,只是一样带着属于后天的味道,但比我还更不像一个人。”

    他时常在想,如果他的父母只是需要一个好用的工具,还不如弄两个人形的AI——毕竟一个人就算再天才,脑容量也无法与计算机相比;而没有感情的拖累,可以完美承担起他们的一切目标和愿望,不会让他们失望,也不会为没有自我而痛苦,岂不是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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