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枹罕大帅府

    今日大帅府宾客云集，河州刺史治下的主要官吏，包括苻同成苻登兄弟等，还有那个城门官卢将军，都奉大帅毛兴之请前来赴宴。

    主桌之上，按毛兴的说法：此非公宴，乃家宴，因此毛兴的正夫人、二位妾夫人以及小女儿秋晴都在座。只有毛兴的两个儿子远在京城任职，并未归来。同成苻登也在这一桌。

    觥筹交错之间，各种肉食、奶制品、面食、果蔬等丰富多样，小厮人等络绎不绝地穿梭往来，将各种菜肴送上。家宴上的美酒，除了北地十分有名的驼粮窖藏烈酒和马奶酒，还有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在座的众武将都豪兴大发，大呼小叫，频频来向大帅毛兴敬酒，恭贺出剿羌人胜利。文官人等则略略矜持斯文，只是不住地在敬酒时称颂毛大帅雄镇河州，一方栋梁，为大秦劳苦功高等等。酒量颇宏的毛兴兴致勃勃，也不干预，一概笑纳。

    秋晴苻登虽已定情，但尚未论到婚嫁，宴会之上又碍于男女大防，因此两个人只是眉目传情，连话也没说一句。

    坐在苻登身旁的同成戏谑地低声对他言道：

    “看来秋晴小姐对你十分钦慕啊，一双眼睛老看你。”

    苻登略微有些尴尬，赶紧端起酒杯，碰了碰兄长的杯：

    “兄长莫拿我苻登开涮。此事尚需寻良辰吉日，禀明大帅方可。苻某当以国事公务为重，儿女之情，我辈不可造次。”

    同成则一本正经地言道：

    “家国家国，无家哪来的国？兄弟，你人到中年，现在还孑然一身，你子苻崇也长大了，秋晴小姐当真是个出色的女子，又是大帅的爱女，要我说，你虽皇族子弟，然现在流落于朝堂之外，蒙大帅对你垂青，深为看重提携，于公于私，大哥我都认为你应该尽快定下这门亲事。以我的眼光看来，秋晴小姐宜文宜武，才貌出众，又和你有雪原相救一段机缘，必定倾心对你，将来会是你的贤内助，对你的事业，也会有莫大帮助，亦未可知。”

    苻登听兄长语重心长的话语，其实心下十分赞同，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秋晴。

    秋晴并没怎么喝酒吃菜，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灵活转动，除了应付几位娘亲之外，一直在关注着苻登这里的动静！她见苻登的大哥同成和苻登隅隅低语，苻登点头之外，还向自己望了一眼，心知两人恐在谈论自己与苻登的事，不由得心下十分高兴，眉眼间笑意融融，更加显得俏丽秀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府内聘请的河州歌姬乐工纷纷上堂，一时间笙管笛簫，乐声悠扬，舞女们在堂下翩翩起舞，巾袖飘荡，舞姿纤美。堂上宾客喝彩鼓掌之声不断。

    一生一世，你我牵手相扶将！

    如梦令??定情

    常记少女眉目，沉醉英妩俏露，幸苍天垂眷，你我彼此钦慕。相顾，相顾，唯有秋晴我姝。

    大帅毛兴见众人都在边吃喝边欣赏歌舞，于是示意秋晴和苻登，让两人跟他来。

    毛兴起身，走入堂后的偏房内。

    秋晴和苻登对望一眼，秋晴粉面含春，首先低头奔去偏房！

    苻登还略有迟疑，在座位上傻愣愣地有些发呆。一旁的同成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好事来了！兄弟你要抓住机会，快去！”

    在同成灼灼的目光示意下，苻登讪讪地站起身来，向偏房走去。

    偏房内，毛兴见秋晴一个人进来，疑惑道：

    “晴丫头，苻司马呢？叫他来！”

    秋晴忸怩地抓住毛兴的手，跺了一下脚：

    “爹爹，好羞人，你去叫他嘛！”

    毛兴大笑，正欲再出房去召唤苻登，苻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苻登站在门口，也不进屋，躬身就一礼：

    “大帅召唤苻某，不知有何吩咐？”

    秋晴在爹爹身后，见苻登故做不解风情的样子，心中微微有气，不禁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毛兴见小女儿的娇态，心中喜欢，他微笑招呼苻登：

    “苻司马，请上前来。”

    苻登略有迟疑，还是走上两步，躬身道：

    “请大帅示下。”

    毛兴言道：

    “小司马，你前日救了秋晴，我早就言道，要让秋晴康复之后，再次当面向你致谢。为人不可忘却诺言，今日正是时机。来，晴丫头。”

    毛兴冲身边的秋晴示意：

    “晴丫头，你须当面正式拜谢苻司马救命之恩。”

    秋晴乖巧地一诺，随即收敛神色，郑重地整理衣裙，走到苻登面前，深深地衽裥一礼：

    “小女子秋晴，拜谢苻司马苻大哥救命之恩，小女子当肺腑铭记，请受秋晴一拜！”说着话，秋晴深深地一躬！

    苻登大囧，不受不是，受也难堪，连忙也向秋晴深施一礼：

    “秋晴小姐言重了！苻某蒙大帅和小姐垂青，大帅对苻某有知遇之恩，苻某肝脑涂地，效忠朝廷与大帅，万死不辞！小姐为解救黎民百姓，不惜千金之体，奋勇力战贼羌，苻某十分敬佩，能够解救小姐于水火，是苻某职责所在，也是苻某修来的福泽！请小姐万勿如此，妄自折了苻某的草料！苻某绝不敢受！惶恐，惶恐！”

    说着话，苻登下意识地想要去扶住秋晴。秋晴正偷眼观瞧苻登动作，见他伸手来扶自己，十分乐意，喜上眉梢！

    苻登的双手就要接触到秋晴的手了，忽然触电般一顿，神色十分尴尬，忽缩回双手，转身冲毛兴又拜！

    秋晴暗自好笑却又有点失落，心中微微有气：

    “这个苻文高，呆郎！”

    毛兴在一旁见苻登举止慌乱，心中好笑，同时也对苻登恭谨为人很满意，他抬手扶住苻登，并示意秋晴止礼：

    “小司马不必客气，你受得起小女一拜之谢。罢了，请起，老夫有话要说。”

    苻登乃平身恭谨地站立，不好意思地望了毛兴和秋晴一眼：

    “请大帅示下。登恭听聆训。”

    毛兴牵过秋晴的手，怜爱地摩挲两下：

    “苻司马，我这小女秋晴丫头，年后就满十六岁了，她亲娘早逝，我十分怜爱这个小女。她性格偏外向，活泼好动，热衷武功骑射，不喜不善女红，作为父亲，我也不愿违她的喜好心愿，故自这丫头小时，就遂其所好，请武师军将教习她各种功夫武艺，幸有所得。现在姑娘长大了，她终究是要嫁人，侍奉夫君，生育子女的，作为老父，我须得为她的终身大事着想，替她找到一个能真心疼她爱她，不计较她不爱女红家务，能迁就她弓马骑射，人品资质身份地位俱佳的好夫君。这样也算对得起她早逝的娘亲。”

    说到此处，毛兴有些感慨，秋晴则眼圈发红，紧紧抱住爹爹的臂膀，有些抽泣！

    毛兴拍拍秋晴的头，接着对苻登说道：

    “自小司马到我处，我一直在观察你。司马身系皇族，虽蛰黔于此，终究前程万里，会有所作为。你为人忠厚，深明大义，此点与我毛氏家族所持信念甚为相合。你于秋晴有救命之恩，此乃天缘，我意，将小女许配于你，为你侍奉枕席。我女秋晴，虽非绝色，然面白身长，有英气而不乏温顺，若得良配，我想她定会恪守妇礼，相夫教子，为一贤内助尔。只盼你怜她爱她，罩扶小女终身。这样，老夫也就心安了。不知司马你意下如何？”

    苻登内心十分激动，他早就对秋晴有意，也知秋晴对他情深义重，只是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与大帅、秋晴父亲毛兴禀明，今见毛兴主动提起此事，真是心花怒放！他深情地凝望一眼秋晴，双膝跪地，对毛兴大礼拜下：

    “岳父大人，小婿苻登，愿娶秋晴小姐为妻，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登定爱护保护秋晴小姐，罩扶她的终身，请受小婿一拜！”

    苻登毫不犹豫地磕下头去！

    毛兴大喜，连说：“好，好，好！贤婿快请起。”

    他扶起苻登，将他的手和秋晴的手拉在一起，这时秋晴的脸颊已经红得似血，头垂得低低的，但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毛兴对两个人言道：

    “择日不如撞日，你二人随我出去，今天老夫就当堂宣布此事！”

    毛兴带着秋晴与苻登，三人从偏房内走出，回到席间。毛兴示意乐舞暂停。

    他将小女秋晴与司马苻登拉到自己身边，抬手拍了拍巴掌，下面肃静下来。

    毛兴神采奕奕，对满堂的宾客大声宣布道：

    “众位同僚，今日在此，老夫宣布一件喜讯！”

    他左手牵起秋晴，右手拉着苻登，继续说道：

    “老夫小女秋晴，明年将满一十六岁，尚待字闺中，未许配人家。今日，老夫做主，将小女配与帅府司马苻登苻将军为妻，你等众位同僚做个证见，从今往后，苻登便是我毛兴的女婿，小女秋晴就是苻登的妻子！我氐族儿女，千秋万代，生生不息！我代表毛家，谨祝新人幸福绵长，佳缘和谐，多子多孙，彼此敬爱，一生一世！”

    毛兴洪亮浑厚的嗓音响彻大堂。团坐的文武同僚们有的早已看出端倪，有的是刚刚知悉，然大家都轰然叫好，掌声喝彩声四起，更有不少人大声祝福：

    “恭喜大帅！恭贺秋晴小姐与苻司马共结连理！”

    “恭祝新人福寿绵长，相敬如宾！”

    “祝苻司马与秋晴小姐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

    一片恭贺祝福之声，不绝于耳！

    苻登与秋晴手拉着手，不断向各位宾客鞠躬致意！

    毛兴哈哈大笑：

    “众位同喜，同喜！”他压了下手势，续说道：

    “小婿与小女的婚礼，待选定良辰吉日后，老夫将下喜帖与各位，到时恭请各位光临同贺！”

    堂下更是彩声一片，掌声雷动，震荡屋宇！

    毛兴大悦：

    “诸公请尽情饮酒赏乐，不醉不休！”

    下面响应声此起彼伏：

    “不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