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没有言语，只沉默回望身后内间珠帘。那里面熏着安神香，让她得以好好睡一觉。

    温行缓步踱过去，他在姜芷床前坐下，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三指，搭在姜芷手腕之上。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她会离开他吗？

    温行又笑了笑，不会的。他不会允许她离开。

    她腹中的孩儿也不会同意她离开。

    他摸了两次脉，心中有数。

    温行起身，对一旁的绿袖红檀道，“照顾好王妃，明日天亮，好好为王妃梳妆。父皇寿宴，百官群臣都瞧着，一定不要让王妃慌了神。本王还要进宫再检典一下明日事务，王妃若醒来，告诉她我在宫中等她。”

    温行说完便走，珠帘被他甩的叮当作响。

    红檀怕扰了姜芷安睡，连忙跑过去，伸手将那珠子都给捂住。

    姜芷一觉沉沉，没有安眠，相反她觉得痛疼欲裂。

    等到她睁开眼，望着粉色床帐，只记得梦境纷繁。可具体梦到了什么，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绿袖从昨日一直不曾合眼，她跟着王妃的时候，王妃出了事。自责愧疚，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一直小心留意姜芷状况，此刻见姜芷睁了眼，绿袖不禁欣喜叫道，

    “红檀姐姐，红檀姐姐，王妃醒了，王妃醒了！你快来看！”

    红檀正在为姜芷试药，听到绿袖惊呼，连忙丢了手中汤匙，赶来床边探寻。

    她年长绿袖一岁，行事说话更为妥帖周全。

    此刻见姜芷醒来，便笑着将姜芷扶了起来，道，“王妃觉得如何？”

    绿袖见状，慌忙拿了雀登枝的绣花迎枕给姜芷靠着，面上神色仍是难掩羞愧。

    “王妃……”绿袖躲在红檀身后，怯生生的喊姜芷。

    “怎么一个两个都没睡觉么，一人一对乌眼圈子。”姜芷张口，才惊觉嗓子嘶哑难受。

    绿袖捧了热茶过来，小心道，“王妃您喝些水。”

    姜芷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绿袖的手背，就着她的手，轻轻喝了一口茶。

    绿袖放下茶盏，又去端药，姜芷看着两个形容憔悴的丫鬟，不禁心头生出酸涩之情。

    在姜家这么多年，至少这两个丫头对自己的情谊是真的。

    绿袖端了药碗过来，姜芷自己伸手接了，问道，“这会儿什么时辰？”

    “快要子时了。”红檀一边示意绿袖去端蜜饯，一边笑着道，“王妃受了风寒，没什么大碍。”

    姜芷轻轻点头，端起碗作势想要喝药。

    “王爷呢？”姜芷问，眼泪崩落，跌进乌漆嘛黑的药碗里。很浅一声，无人察觉。

    红檀用银筷夹了一枚蜜饯金桔喂进姜芷嘴里，随后又不动声色的将筷子放好。故作轻松道，

    “王爷在宫里主事呢。天亮便是万岁寿辰。王爷如今正得用，哪能得闲。王妃吃了药，便再睡一会吧。”

    姜芷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好像要透过不曾窥见的月色，去辨别夫郎离去的方向。

    红檀见状，也不禁红了眼眶，但却仍强挤出笑意，道，

    “王妃再不睡，我和绿袖也不得睡。这乌眼圈子人人都顶着一双。明日里圣上寿宴，那么多的文臣武将，还都带了夫人小姐。咱们主仆三人岂不是要一起被人笑话？”

    姜芷本就不是心性软弱之人，知道红檀这是有意相劝。做奴婢丫鬟的，主子不睡，她们自然得小心伺候。

    姜芷心疼她们两个，虽然此刻睡意全无，但是她也笑着道，“好，把帐子给我放下来，天亮时喊我。你们也快睡去。别让满朝文武都以为我苛待下人。”

    红檀绿袖听了，只小心为姜芷又换了身衣裳，伺候着姜芷又净了面，簌了口。认真把帘帐放下来，低声嘱咐道，

    “王妃，今晚我值夜，就在外罩间，您有事记得喊我。”

    姜芷笑了笑，道，“快去吧。不用留灯。”

    红檀绿袖一一应了，随后又再三确认没有遗漏。才轻手轻脚从内间走了出去。

    绿袖要走，只被红檀拉住了手，绿袖一惊，道，“姐姐做什么？”

    红檀往里面瞧了瞧，确认姜芷听不到，才压低了声音，道，“只顾着照顾王妃了，今日里是怎么一回事，你还没有说清楚。”

    绿袖一提今天便红了眼，断断续续把今日的事情说了，随即道，“都是我不好，要是姐姐你跟着王妃，肯定不会有事。”

    红檀叹了一口气道，“今日在马车上，王妃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什么十万……十万什么？”

    “姐姐没听清，我也没听清。那会子王妃那个样子，只顾着给她擦拭，哪里听得清楚！”绿袖后悔死今日没有死跟着姜芷，一墙之隔，却让王妃变成那般模样。

    本以为王爷会扒了她的皮，但是王爷竟然什么也没说！真是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