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对于每个人来说,生命中总有某个特别的日子,值得永远铭记。

    对于陆一依来说,那个特别的日子,是2020年8月25日。

    不是因为这一天本身有什么特别,而是因为这一天遇见的某个人,使这一天变得特别。

    那天,是陆一依高中报到的第一天。新的学校,新的班级。

    在看分班表时,大家习惯性地从上往下看,陆一依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叶亦尘的名字。

    她被分到了重点班,叶亦尘的名字出现在重点班分班表的第一个,这意味着他的中考成绩是班里第一。

    当时,她从未想过,会和叶亦尘产生交集,更不会想到,叶亦尘的出现会对她产生深刻的影响。

    看完分班表后,她打算先把书包在教室放下,占一个好位置,再将行李放回宿舍。

    刚踏入班里,寂静一片。看来,她是第一个来的。

    她刚放下书包没多久,教室门就被再度打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

    看到他的第一眼,陆一依终于明白,为什么郭襄看到杨过时,会一眼误终身。

    男孩身材高挑,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五官无可挑剔。他穿上了郑桥一中的校服,鼻梁高挺,面部轮廓立体。这样的长相,实在是太过亮眼,让陆一依根本挪不开目光。

    她的脸颊微微发红,连手心都出了汗,莫名生出一种“是的,就是他了”的感觉。

    此刻,教室里只有他与她两个人。四目相视,男生友好地笑了,给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陆一依微微愣神,那笑容太过阳光温暖,竟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没等他坐下,她就略显唐突地与他说话:“你好,我叫陆一依,陆军的‘陆’,第一个‘一’是一二三的‘一’,第二个‘依’是依靠的‘依’。”

    他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叶亦尘。”

    叶亦尘......

    那个在分班表里位列第一的人,原来就是他。

    “你学习是不是很好啊?”陆一依有意寻找着话题。

    “还行吧。”

    后来的陆一依才知道,叶亦尘的中考成绩,只比郑桥外语的分数线低了一分。

    “那我以后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她问。

    “可以。”

    只言片语间,陆一依就察觉到,叶亦尘这个人非常阳光温暖,真的很好相处。

    陆一依转回头,开始收拾自己的桌斗,叶亦尘也在后排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收拾起课本。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此刻,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她心跳加速,悄悄拍下了她与他同框的这一幕。

    照片中,他在她身后,距离她不远处收拾着东西。

    开学后不久,郑桥一中就迎来了数学周考。

    陆一依觉得题目很难,她这个数学课代表恐怕要阴沟翻船。

    发卷子的时候,叶亦尘是142分,150分的数学卷子,他考了142分,而且是在卷子难度不小的情况下。

    将卷子递到他桌前时,陆一依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你好厉害呀!”

    叶亦尘笑着说:“谢谢。”

    “你平时,记笔记吗?”她虚心求教,询问经验。

    “会记一些,进行一些题型总结,错题分析,考点总结。”说着,叶亦尘将几个本子拿了出来。

    “那......可以把这几个本子借我看看吗?我想学习一下。”

    “好。”叶亦尘一向很好说话,将那几个本子全都递给了她。

    接下来的几天,陆一依会在晚自习时研读叶亦尘的那几本数学笔记。从第一本看到第二本,确实有了一些收获。

    叶亦尘的字迹龙飞凤舞,笔势灵活有力,很好看。

    突然,陆一依摸到了一个质感不同的本子,她好奇地将这个本子抽了出来。

    打开后,陆一依才发现,这是一本日记。

    日记从2016年开始记录,一直记录到了现在。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陆一依忘记了时间与地点,开始从头翻阅。

    不知过了多久,她将日记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最新一页,没有过多的文字,只是一幅简简单单的手绘图画。

    图画内容格外可爱,是一只小狗在追逐小蝴蝶。

    附上的文字,简简单单,却有着无限的宠溺。

    ——“永远当你的快乐小狗,追逐你这只emo小蝶。”

    陆一依看懂了图画的意思,这是最近很流行的一个mbti十六人格测试,enfp的别称是“快乐小狗”,而infp的别称则是“小蝴蝶”。

    一瞬间,陆一依心里五味杂陈,无限酸楚在心底泛滥,她的暗恋,就这样草草收场,无疾而终。

    而暗恋的人,是没有资格吃醋的。不是情侣关系的占有欲,是最可笑的。

    周五下午,陆一依来到叶亦尘课桌前时,正好看到他在着急地翻找东西。

    她心下了然,将那些数学笔记本连同日记本一起,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叶亦尘,你的笔记我看完了,还给你。”她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你正在找的日记本,在我这里,下次记得收好。”

    叶亦尘愣了一下,然后,有一种被人发现秘密的尴尬,他的脸颊不自觉地红了。

    这是和叶亦尘认识这么久以来,陆一依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

    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

    真正喜欢一个人时,嘴巴可能会撒谎,只有身体最诚实。真正的喜欢,是脸红心跳,是心疼是惦记,是一分开就想念。

    是克制,是小心翼翼,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这些矛盾又复杂的心绪,全部藏于叶亦尘那本日记的字里行间。

    快要放学时,陆一依第一次看到叶亦尘有些坐不住,他在不停地看墙上的钟表,像是在将时间精打细算。

    他已经提前收拾好了书包,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架势,等待放学的铃声响起,然后立刻冲出教室,去找他想见的那个女孩。

    这些信息,都是她看日记本时知道的。

    那个女孩子叫汪楚曦,不过在叶亦尘的日记中,对女孩的称呼常常以“楚楚”这两个叠词出现。

    而从郑桥一中前往郑桥外语的路程,叶亦尘曾在日记中规划过无数遍。

    陆一依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在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她跟上了叶亦尘的脚步。

    一直以来,她都有点路痴,对方位和距离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出了校门后,她跟着他向前走,同时保持着不近不远,不易被他发觉的一段距离。

    很快,她跟着他来到了公交站牌,乘坐9路车经过了7站,在花园路路口下车。然后来到了第二个站牌前,等了一会,上了205路公交车。

    兜兜转转了好久,陆一依觉得自己快要被绕晕了,最终,抵达了郑桥外语。

    一路上,她越来越疲惫,却观察到叶亦尘越来越开心。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是难以抑制住的喜悦。

    下车后,叶亦尘更加兴奋,三步作两步,最后跑了起来。

    郑桥外语周五的放学时间好像比郑桥一中要晚,她看到叶亦尘站在校门口等待。

    大概过了十分钟,在一个女生出来时,叶亦尘立刻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和她并排走着,一系列动作亲昵自然。

    女生很好看,脸蛋圆圆的,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叶亦尘很快察觉,连连做了好几个鬼脸,想要逗她开心。

    女孩皱了皱眉头,打了他一下。

    陆一依站在马路这头,看着马路那头的他们。这一刻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输了个彻彻底底。

    在她和叶亦尘的相处中,她总会不自觉地搞怪一点,想以此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亦或是逗他开心。

    可他在见到汪楚曦的那一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汪楚曦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赢了。

    叶亦尘和汪楚曦绕着郑桥外语的校园走了一圈,他和她之间,大多数情况是汪楚曦在不停输出,叶亦尘在一旁静静聆听,时不时说几句话,像是在开解她。

    一圈结束后,汪楚曦的嘴角泛起了甜甜的笑容,方才的阴郁全都一扫而散。

    叶亦尘看着她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与她依依不舍地告别。

    陆一依清晰地看到了叶亦尘脸上难掩失落的神情,他舍不得她,他在意她,他喜欢她。

    那天之后,陆一依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沦陷在叶亦尘的笑容里。暗恋,就像是在心里种了一颗花种,看着它破土、发芽、再到绽放。

    可即使花朵的一生再美,它的生长也只能悄无声息地进行。

    在知道他有喜欢的人的那一刻,陆一依的心像同时被一百根针刺中,一抽一抽地疼。

    她不断安慰自己,只是暗恋而已,说不定以后,会遇到更惊艳的人呢。

    然而,然而。

    她低估了自己的喜欢,她对他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坚持了好久好久。

    值得庆幸的是,她学会了隐藏。

    本以为生活会继续这样下去,直到有一天周日返校,叶亦尘没有来。

    陆一依在询问了老师后才知道,叶亦尘请假了一周。

    命运的齿轮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转动,有些人的轨道,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交集,也会阴差阳错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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