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魂

    冷月藏入山坳之中,新婚的夫妻正是鸳鸯交颈,搂在一起浅浅睡下。

    忽听得一女子声音在耳边呼唤:“杨大哥!杨大嫂!你们睡了吗?”

    夫妻二人本就没有睡实,曾经又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睡觉之中也存着警惕之心,这一叫,就把夫妻二人都叫醒了。

    妻子道:“阿释,是有人在叫咱们吗?”

    丈夫给她往上盖了盖被子:“是,我出去看看,你先睡吧。”

    说着就要下床穿衣,妻子却拉住他的手:“不,我跟你一起出去看看。应该不是寻仇的,我听这声音像是走了不久的那位姑娘。”

    夫妻二人点了灯,穿了衣,打开门来,见果然是郦婵君在篱笆围成的院门外站立。

    妻子叫了一声:“郦姑娘!”

    郦婵君喜道:“哎,是我!又得麻烦你们了!”

    夫妻二人拿着灯盏去开了院门,这才发现郦婵君还背着一人,正是相里松。

    “呀,这是怎么了?”

    妻子急忙将郦婵君拉进来,丈夫想要接过郦婵君背上的相里松,但又不知相里松为何会这样,只好伸手去探相里松的脉。

    郦婵君道:“杨大哥杨大嫂,实在不是故意打扰你们,只是这方圆几里没有其余的人家了。”

    妻子挥挥手:“说什么麻烦打扰,谁出门在外没有点难事呢?咱们先进去吧。”

    郦婵君没有多说,背着相里松就往屋里去。

    身后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丈夫摇了摇头,妻子则深深皱起了眉头。

    郦婵君进了屋却又拐了出来:“杨大哥杨大嫂,还是换个屋子吧。”原来那开着门的屋子正是夫妻二人的卧室,因为夫妻新婚,里面自然是红烛喜带,总不好将相里松放在人家夫妻俩的床上。

    妻子道:“这有什么,快快进来,我们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客房好长时间没有打扫了,郦姑娘不要拘于什么礼数,先让这位公子躺下吧。”

    丈夫点头:“对,我去收拾客房,你们就先在我们的屋子里。”

    说罢就去收拾客房,妻子则将二人带进了他们的卧房,还取了一床新被子给相里松盖上。

    郦婵君安顿好相里松,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探了探他的脉门,心知没有大碍,转头对着那妻子道:“谢谢杨大嫂了。”

    杨大嫂微笑道:“不用客气。郦姑娘,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姓名,我姓柳,单名一个笑字,我丈夫的名字你是知道的,就不说了。我应该涨你几岁,你叫我杨大嫂或者柳姐姐都成。不过这位公子是怎么回事?”

    “好,多谢柳姐姐了。也怪我不仔细了,明明你们嘱咐过前面有妖怪,我们却没有在意,结果在一处山坳,我就看见下了大雪,还夹杂着花瓣,但不晓得我师尊看见了什么,我问他的时候,他就脑袋一沉,直接晕过去了。”

    柳笑道:“这也真是奇怪。前面的确有什么精怪出没,但几乎不会伤人。郦姑娘,你且宽心,我去问问阿释,也许他有什么法子。”

    郦婵君口中的这位“杨大哥”便是柳笑的丈夫,单名一个释字。

    杨释手脚十分利落,已经将客房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柳笑过去叫了一声:“阿释。”

    杨释扭头应道:“哎!”他手上仍在收拾被褥。

    柳笑问道:“你刚才探过那位公子的脉了,怎么样?是不是被什么精怪所害?”

    杨释摇头:“我看不是,那位公子脉象很是平稳,不过暗潮涌动,怕有走火入魔之险。”

    他继续安慰妻子:“我看那位姑娘本事也大,不是一般人,她能在院门外将声音送到咱俩得耳朵旁,内力应该极其深厚,兴许她有解决的法子吧。”

    柳笑道:“你不知道,我看郦姑娘很是在意那位公子,有句话叫‘关心则乱’,咱们还是要说一声,以防不测。”

    杨释道:“是啊,关心则乱,这你最懂了。当初你走火入魔,我不也是关心则乱,做下那许多蠢事。”

    柳笑白他一眼,嗔道:“贫嘴。”

    这话还真叫柳笑说中了。

    郦婵君把相里松的脉探来探去,只是觉得十分平稳,不该醒不来,杨释所说的暗流涌动,她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柳笑在她耳畔细细一说,郦婵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是真的没有觉察出来。”

    “走火入魔”这四个字郦婵君只是听过,她在方丈山修行之时经常被江逢春和松原等长辈指点,修习稳扎稳打,再加上方丈山的弟子们修行时很少会走了岔路,故而郦婵君对于走火入魔的理解也只在字面上,从没有亲眼见过。

    但她也知道这四个字的严重性,看着昏迷不醒的相里松,苦于没有解救之法。

    柳笑道:“郦姑娘,你别嫌我多嘴。我看你们应当是修行之人,跟我们练武的不是一路,但经脉之理想来是相通的。走火入魔一般是这人心头郁结,有什么过不去的东西,让他心脉不通,才走了岔路。”

    郦婵君似懂非懂:“那依柳姐姐所说,我师尊也是有什么心结吗?”

    柳笑摇头:“这我就不知了。”

    “柳姐姐,你可知走火入魔有什么后果?”郦婵君问道。

    柳笑身子抖了抖,这话好似勾起了她的回忆,她叹了一口气:“不瞒郦姑娘说,我在几年前也曾走火入魔过,那感觉......真是痛不欲生,恨不得每一寸经脉都断了,就此死去,也是多亏了阿释救我......”

    “竟然这样严重!”郦婵君吃了一惊,伸手去探柳笑的脉门,柳笑下意识想要抚开郦婵君的手,但心知她是好意,便也随她去了。

    郦婵君把过柳笑的脉:“啊,幸而现在是好的。”

    柳笑道:“是啊。咱们虽然路子不同,但阿释对于这种脉象几乎没有判断失误的时候,郦姑娘,你要早做准备啊。”

    郦婵君悄悄在被子中握紧了相里松的手。要是真如柳笑所说,相里松也痛不欲生,那可怎么办呢?

    郦婵君想了整整一晚,直到天色大亮,相里松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时她再去探他的脉,便觉得脉象之下确然有了什么东西在冲撞不停。

    杨释帮着把相里松转移到客房,郦婵君咬牙下定了决心:“杨大哥,柳姐姐,我要进师尊的三魂里,看看他的心结到底是什么,也好早日解了他的心结,不让他走到走火入魔那一步。这几日我们便在客房之中了,劳烦二位看护,待我师尊醒来,必有重谢。”

    夫妻二人道:“哪有什么谢不谢的,你们就在客房之中,我夫妻二人来看护,定然不让别人侵扰。”

    “多谢二位了。”郦婵君朝夫妻俩深深一揖。

    虽说是让夫妻二人看护,郦婵君还是设了结界,放出了碧玉葫芦里的月娘,让她在屋中护法。

    月娘虽然出身烟花之地,可性子极好,她拍着胸脯:“你放心,只要我不魂飞魄散,就保你们安然无虞。”

    布置好一切,郦婵君才将让相里松盘腿坐起,自己则坐在他身后,双掌贴紧他的后心,神思一沉,便入了相里松的三魂。

    落地之时夜幕沉沉,还是在一片山坳之中。

    郦婵君一时不能辨明位置,只好看着头顶的月亮行走。

    走着走着,便听到周围有什么动静,过去一看,竟然是树林之间的一片空地中,红烛供桌,一对新人,正在拜天地。

    奇了怪了,郦婵君暗想,怎么师尊的梦里是杨释和柳笑这对夫妻呢?

    她悄悄凑近了看,只见那对新人拜过了天,转身拜过了地,又转过身来,要夫妻对拜。

    那新婚丈夫的脸却不是杨释的,郦婵君能看见个侧脸,只觉得十分熟悉。

    那新人夫妻对拜完毕,丈夫却不急掀开新娘的盖头,他拉过新娘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开口道:“婵君,现下咱俩终于是夫妻了。”

    郦婵君浑身一凛,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那新婚的男人是相里松!

    郦婵君心口被什么压住似的喘不过气,相里松已然将新娘的盖头揭开。

    一张鹅蛋脸,一双秋水眸。

    双眸粲粲,脸颊生霞。

    一头乌发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支银蝶簪,一朵盛绽的花。

    郦婵君看着那新娘,喉头也被堵住了一般。

    新娘是她,她的脸,她的眼睛,对面还是她的师尊。

    她见自己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对相里松说了些什么,随后羞赧一笑,相里松便将她拥进怀中。

    郦婵君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在相里松的内心深处,竟然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看着相里松轻轻捧住她的脸,她脸颊红红,有些害羞的垂下眼睛,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进,相里松的唇便贴上了她的脸颊。

    郦婵君转过身不再去看。

    她捂住自己的脸。

    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正纠结苦闷之际,身后传来相里松痛苦的闷哼声。

    郦婵君探头去看,只见刚才羞涩的自己俨然换了一幅样子。

    她穿着嫁衣,居高临下地瞧着被蛇鞭绑缚了手脚的相里松,粲然一笑,露出细米般的牙齿:“师尊,说到了要做我的鼎器,你可不能反悔哦。”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