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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上兵伐谋

    孟子雅家的大门再次打开,却见还是早上遇到的那几个食肆送餐的伙计。他不禁大为奇怪。

    “你们又来做什么?早上不是已经把食盒字给你们带回去了么?”孟子雅被人扰乱了读书的节奏,一时间有些不耐烦。

    “我们是来……”李诺臣头脑一热就敲了大门,面对孟子雅的这番犀利质问,他一时语塞。

    “先生,先生可是孟子雅,孟先生?”伍音儿把呆立在门前的李诺臣挤到一边,与孟子雅交谈起来。

    孟子雅见早上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又来了,不禁条件反射般地后退半步。

    “你干什么?你离我远点,保持距离!”

    “你到底是不是孟先生嘛?”

    “是是是!我是孟子雅,你站住!别往里来了!”

    伍音儿等人被他拦在门外,燕飞一手顶住门扇,不让他关上。

    “你们找我究竟所谓何事?看你们这样子,也不是普通的食肆伙计吧。”孟子雅见三人没有硬闯的意思,却也不让他关门,有些无可奈何。

    但读书人都自带一种朗朗乾坤,大丈夫何惧的自信,因此他竟然也没觉得害怕。此时几人已经站定,他整了整衣衫,目光灼灼看着几人。

    “我们确实不是食肆的伙计,实不相瞒,今日我们跟食肆的老板打听到了孟先生的所在,这才找到此处。”伍音儿道。

    孟子雅不是很信。

    “我一个书生,尚未考取功名,不过是在家乡有些名气,你们寻我做甚?”他问。

    “先生出身下川郡名门望族,不必再谦虚,我们早闻先生道灼灼风姿,今日一见,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材,名不虚传啊!”伍音儿竖起一根大拇指,夸赞道。

    此番试探,三人没来得及商量,李诺臣和燕飞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是看她一个劲的阿谀奉承,同样身为男子,都感到一阵不适。

    “你究竟所谓何事?”孟子雅不吃她这一套,正色说。

    “想来以先生的能力,春闱必定高中,先生初来乍到,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啊?”伍音儿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李诺臣随即心中失笑,伍音儿话里话外,竟然在套路孟子雅。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分明是在暗示他们“上面有人”,看这个孟子雅是贤明之士,因此前来为上面的人拉拢新科才子。

    可这个孟子雅究竟是人才还是庸才尚未可知,伍音儿也决计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一切都是她虚张声势。

    只要孟子雅信以为真,之后套话不就容易了么。

    这伍音儿的一张小嘴,还真是张口就来,也不见她有一点心虚。

    李诺臣虽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以他的为人也不屑于用这种小伎俩,于是便作壁上观,看她是如何套路孟子雅的。

    孟子雅听了伍音儿的话,果然马上明白了她话中的暗示,一时凛然,不敢答话,似是还有些狐疑不决。

    “先生莫要紧张,我们来此,只是听闻了先生的贤名。想向先生讨教些学问,还望先生可以不吝赐教!”伍音儿说完,像模像样的作了个揖,那演技可以说是相当到位了。

    若不是三人一起来的,燕飞都要信了她的鬼话。

    孟子雅警惕性稍稍放下,他也对官场上的事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渡汔水入京,这些达官贵人的触须便已经伸向了自己。

    他自诩有一些才气,伍音儿如此一说恰巧正中他怀才不遇的内心,试问有几个读书赶考的人不想被人赏识,一朝登天呢?

    与这三人聊聊,也没有坏处,多条路总是好的。

    于是他重新震了震衣袖,也对三人作揖,道:“既是讨论学问,便请进吧。”

    他把路让出来,伍音儿不无得意的给了李诺臣一个眼神,三人便一同进了孟子雅的小院。

    院子里简简单单一个凉亭,四人便到厅下落座。

    伍音儿便问道:“先生,可否不吝赐教,为我等讲解一下‘上兵伐谋’之术?”

    伍音儿所述正是今日楚夕告诉她们的秋闱考题。

    所谓上兵伐谋,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说,用兵之道,以智谋取胜视为上策。

    这道理虽不难理解,人人都听说过。可要写出文章,言之有物那便考验本事。

    不过伍音儿她们来这里考孟子雅,也不是图他舌灿莲花给大家讲上一段大道理,不过就是要看这孟子雅的反应。

    看他是否对题目熟悉,看他是否参与过秋闱。

    三人都目光都聚焦在孟子雅身上,孟子雅却视若无睹,他眉头紧锁,暗自思量着题目内容。

    伍音儿见他真的在思索题目,便放下心来。看来正如她所料,他并不知这是去岁秋闱都考题。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心领神会。

    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随便他说些什么,他们找机会离开就是了。

    “这就是你家主人想问的问题吗?”孟子雅思考了良久,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东洲志中所记‘上兵伐谋’之术,其原本都解释早已失传,只留下一个世人皆知的通解。你家主人身在朝京,想来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如今宇内仙气衰微,门派间征伐相夺之事不断,地方百姓苦不堪言。他不辅佐帝王安置宇内,却来问什么伐谋之术,真是可笑。”孟子雅地起身,袖口一甩,傲气的说。

    李诺臣有些意外,神色微变。

    伍音儿也没想到他来这出,都愣了。

    她心说这题可是皇帝老儿出的,她不过就是拿来试试你孟子雅参没参加过秋闱,你要是真有火,回头还是朝着皇帝发吧。

    于是起了揶揄之心,故意激他道:

    “先生,您要是答不上来就直说,何苦诋毁出题之人呢?我们不过是坐而论道,您这番话未免有些小人之心了。”

    她这幅伶牙俐齿不是白长的,孟子雅果然被她激到。

    “哼,这题目本身又有何难?”

    “口说无凭,先生可敢与我作赌?”伍音儿见他犹豫,继续道:“我看你是虚张声势,实际上才学不过尔尔。”

    孟子雅一向倨傲,何曾被人这样说过,一时气急。

    “好,你说怎么赌!”

    “我就以这上兵伐谋之术出题,若三道之内你都能答出,便算是先生赢,我给先生叩三个响头,向您赔罪。可若是答错……”

    “答错如何?”

    “这个嘛……”伍音儿灵机一动,“答错的话你便要答应我们一件事情,如何?”

    “答应你一件事情?你若要我去给你摘星,难不成我还要真去?”孟子雅瞧她那样子,一看就是憋着坏呢。

    “怎么会,定是你力所能及之事。如何?先生不会怕了吧?”伍音儿道。

    “好,赌就赌。若是连你出的题我都答不上来,孟某也无需赶考了,趁早回家去算了。”孟子雅一拍桌子道。“来!你做一个假设,我便能给你伐谋之策!”

    孟子雅倨傲,一时间把话说的豪情万状。

    伍音儿失笑,好一个恃才傲物的书生。

    “先生果然风骨!佩服佩服!”

    她拱了拱手,正欲做个难题考他,却不想被旁边一直作壁上观的李诺臣抢先开口:

    “便设两国相争,备战一年,先生以为该如何伐之以谋啊?”

    李诺臣早已正襟危坐,此时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孟子。

    他不是个土匪么?什么时候关心起两国相争,上兵伐谋了?

    不过李诺臣的题,出得还是很有水平的。

    两国相争,备战一年。

    一见之下不过两句话,但这题难就难在大而宽泛,想要答得令人信服反而很难。

    伍音儿明白过来以后,不禁感叹李诺臣的腹黑。

    孟子雅听了却微微一笑。

    “既有一年备战,便以金银高价收购敌国之布匹,等布匹价格高涨,百姓便都会争相种棉,无人种粮。我们趁机广囤粮草,次年攻之,敌国必降。”孟子雅轻描淡写道。

    伍音儿却不禁喊了声:“妙计!”

    “果然是妙计!”燕飞也回过味来,赞道。

    李诺臣不动声色,又道:“本朝初定时,曾与梵夏两军对阵关口,当时夏军据城顽抗,求援于梵军。梵军十万余众,于关外坐山观虎,却不出手,意在等我军与夏军两败俱伤,收渔翁之利。此种局面你当如何决断?”

    孟子雅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撤围关口,驻守关内,待梵军兵草耗尽,我军以逸待劳。先退梵兵,再围夏城!”

    “哈哈哈哈!”燕飞听了他道一席话不仅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孟子雅不只自己哪里说得不对,竟然惹得燕飞如此大笑。

    伍音儿也是一头雾水,着孟子雅所说的可以说句句在理,他不假思索便能出此良计,可以说才思敏捷。

    且文治武功都可圈可点,她原本还有些看不起这个自视过高的书生,这一番考问下来,她已然感佩至极。

    这人行啊!

    燕飞却为何发笑呢?

    “你这书生纸上谈兵,倒也有趣!”燕飞笑道。

    “你这是何意?我与你们坐而论道,你我皆是纸上谈兵,就算我说的不对,你又有何资格取笑!孟某尚未考取功名,将来便是要则枝而憩,也不会与你们这些无礼之徒为伍!”孟子雅怒一拍桌子,怒道。

    李诺臣起身,制止了还要出言讥讽的燕飞。

    “可是当年在关口作战的将军,却不是这么做的。”李诺臣说,眼中充满了对孟子雅的赏识之情,虽然也隐隐有些笑意,但他神色慨然,并非嘲笑。

    “当年那个将领是如何破局的?”孟子雅知道那将军必然赢了,否则也不是本朝初定之战了。

    “他兵分两路,一边继续围困夏军,使之粮断。一边派千人精锐诱梵军入关,万军丛中取了上将首级,使梵兵大败。”李诺臣道。

    “哼!千人如何破十万之军?更何况这些都是军机密报,你们又是如何知晓的,我看你们是故意拿这些天方夜谭来消遣我。”孟子雅不屑道。

    “哎,你这小子,浑身上下就这一张嘴最硬!我看你才学不错,只是这用兵之道,你还嫩了点。”燕飞笑道,佩刀换了个手,在孟子雅眼前一闪而过。

    孟子雅本不以为意,等燕飞那柄佩刀划过眼前,他突然露出大吃一惊道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

    “金刀佩甲,千人破军!我听说过此人,此人常佩一柄金刀,人称金战将!”

    “哈哈哈哈哈!”燕飞的大笑再次响起。

    伍音儿与孟子雅都齐刷刷的看向他看去过去,只见他手中的那柄刀在阳光下闪着灿灿金光!

    孟子雅眼睛一下就直了!

    “金刀!”

    “难道你是!”孟子雅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梵国贼子小儿,别说十万军,就是百万军又如何?那草包上将的首级,不过探囊取物罢了!”燕飞气势豪迈,整个人高大孔武,就连那柄金刀也熠熠生辉。

    孟子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若此人真的是金战将,那么他方才一番论述……仿佛真的十分可笑,也难怪他大笑不止。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孟子雅重新审视三人。

    燕飞见他警觉,也不禁收了笑脸。他一时莽撞,差点露了身份。

    他看李诺臣。

    李诺臣无奈,对燕飞说:“这学子才学过人,将来必定金榜题名,你也不必再瞒他。”

    燕飞一听,如释重负。

    “小子你猜的没错,我燕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你口中千人破军的金战将!”

    伍音儿吃惊不已,她早猜到燕飞与李诺臣来历匪浅,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燕飞竟然是一名将军!还是一名神勇无比的定国将军!

    那么李诺臣又是何人呢?

    伍音儿看向李诺臣,他好整以暇,唇边露着浅笑,正看着燕飞与孟子雅。

    他武艺高强,略通仙术,可是却无门无派。

    他机智果敢,囚室救人,心肠却十分仁义。

    他通晓兵法,与燕飞的关系匪浅,却不似从属。

    他化身土匪,实际却是暗查傀儡悬案……李诺臣啊李诺臣,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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