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酒吧就在市中心，顾烨星没两分钟就来了。
人很多，香-艳的肉-体挤在一块，缱绻的灯光隐去五官，酒味弥漫，空气中氤氲着莫名的暧-昧。人们抬高双臂，嘴上或多或少地叼着烟，眼睛半闭半睁，身体随着音乐律动。
很享受如此这般的放纵。
顾烨星挤到最前面，终于找到了龙清明。
龙清明似乎和几个朋友一起来喝酒，他们光着膀子，上臂印着龙与虎的纹身，觥筹交错，说着些粗糙的脏话。
龙清明手搭在一个一手拿瓶吹一手拿烟的女人身上。
灯光太暗，顾烨星看不清女人的五官。
女人柔情似水，面色酡红，上身只穿了个吊带，下边也是浅蓝色的超短牛仔裤。长腿大喇喇地伸开，雪白的皮肉上泛着淡淡的红，见有人来便像个黑泥鳅似的，害羞地钻进他怀里。
相比之下，她穿得倒是很土。
普普通通的棉麻裙虚掩着细白的脚踝，腰身未收，直直笼在周遭，顾烨星没戴什么首饰，仅有光洁脖颈处悬挂的一枚翡翠玉佛。
奶奶去世前为自己到庙里求的。
借着扫来的光，顾烨星看清了她的脸。
这不是新晋小甜妹，她上次不小心误伤的对象……骆佳雨吗？
妈呀平时上电视采访不是说自己从小就是乖乖女，只知道读书看报不谙世事的咩？
他妈的抽烟还会用鼻子吐烟，酒量顶十个她了。
比她的人设还假啊。
龙清明见她来了，酒意醒了大半。
坐直身体，大手一扬，把骆佳雨丢开。
“哟呵，咱们顾大影后终于赏脸了？”
很快，他又跟变脸似的骂了起来，“怎么穿成这样啊大姐，你来买菜的啊？”
顾烨星笔直地站着，将手紧紧地抱在胸前，身体有些僵硬。
骆佳雨倒在另一头的沙发上，神色迷离，看着她笑。
讥讽意味十足。
“……”
顾烨星扬了扬头，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局促。
缓缓蠕动嘴唇，强装淡定，“要我做什么你才可以放过他？”
龙清明愣了下，为她的直白小小惊讶了会。
原本以为这是龙五的假消息，没想到，是真的。
这丫头表面上看起来清高得不行，没想到还挺在乎那个男人的。
真是。
那个男人到底哪儿好了。
龙清明也不再兜圈，开门见山道：“行，你也挺爽快。”
俯下肥胖的肚子，把面前的一堆酒杯推到她的面前。
“喝。”龙清明摆了摆手，“喝完。”
“把这全喝完，我就不去找他麻烦。”
“？”
顾烨星抱在上臂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浅眸失措地晃了晃，又立刻摆正。她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紧地绷着。
冷冷的蓝光洒在葱鼻之上，她咽了咽。
该死。
她就该叫肉肉一起来的。
龙清明见她这样，久违地笑出声来。
点了根烟，腿一翘，向后躺去，双手搭在沙发上，黑色的腋毛长长露着，贴在沙发上，“愣着干嘛？还不赶紧？”
“再晚点我可保不齐他今晚有什么事儿哦。”
“……”
明目张胆的威胁。
真是他们龙家的传统。
顾烨星盯着身下的酒杯，酒水中倒映着红色绿色紫色与蓝色，一抹抹刺激犯冲的颜色衬着她斑斓的脸，她的脸五光十色。
骆佳雨捂着嘴小声地偷笑，声音尖锐而高亢。
她伸出妍丽的红色指甲，指向顾烨星：“顾烨星，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清纯玉女。”
“没想到，你也会有求人的一天啊哈哈哈。”
骆佳雨的笑声，尖锐又刺耳。
听得格外令人火大。
顾烨星侧过脸，冷漠地瞪着她。
手上的酒没有送到唇边，“啪！”地一声打在骆佳雨的脸上。
骆佳雨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水顺着发丝流下，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顾烨星！你敢泼我！”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顾烨星冷笑，“别明天了，今天吧。”
“是吧，玉女。”
后面二字，她几乎是咬着说出来的。
龙清明现在有了她的把柄，所以她忌惮。
她骆佳雨算什么狗屁。
骆佳雨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抱着龙清明，委屈地撒娇起来，“清明，你看她……”
龙清明睨了她眼，“那你和她打一架吧。”
“？”
龙清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让骆佳雨的脸完全煞白，骆佳雨往后退，消失在顾烨星的视线。
周围的让一阵尖叫，还有人吹口哨。
完全没有怜悯，帮助的意思。
他们饶有兴趣地站在她身边，用肮脏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边看，一边摸着下巴，现实意义地流口水。
还有的，踩着节奏拍起掌。
“骆佳雨都走了，你还装什么呢。”
“快喝吧。”
边拍边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哄：“喝！喝！喝！喝！”
“喝！喝！喝！喝！”
“喝喝喝喝！”
声音越来越急，像飞转无影的陀螺。
顾烨星攥着酒杯，手指用力，小臂上全是绷紧的肌肉。她敛住呼吸，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无名指和小指开始发抖，右手已然抽筋。
顾烨星摁着垂在疯跳心脏前的碎发，弯下腰，拾起一杯。
头一仰，第一杯。
再一仰，第二杯。
之后，酒杯见空。
“芜湖！还是我们顾大影后爽快啊！太酷啦！”
“牛逼，这儿可有二十来杯吧我记得。”
“顾大影后，要不咱俩也喝一杯？”一个肥腻有着啤酒肚的男人用肩头撞了撞她。
“我也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哦嘿嘿嘿~”
啤酒肚从裤兜里拿出一把的红色钞票，手一挥，洒了出去。
钞票飞在空中，周围的人像抢食的狗疯狂追抢。
肮脏的手腕交叠，闲散的酒撒了一地。
激起的风吹来，一张崭新的票落在她的肩头。
讥讽，谩骂。
一直都在。
顾烨星撤了点身子，转过脸，眼眶红红的。
倏地冷笑一声，顾烨星抓着墙脚抬高，毫不留情地用膝盖重重顶上男人的肚子。
啤酒肚大叫一声，捂着肚子摔倒在地。
顾烨星踩着他的脚离开。
酒劲开始上头，她这么一下差点没站稳，身体差点失去重心，向旁边踉跄了几步，抱住了承重柱。
身体曲折，胃部开始痉挛。
糟糕的回忆又涌了上来。
同样地点，同样时间。
几乎是同样的人。
这辈子遇到的烂人在他们家算是全遇完了。
啤酒肚摸着酒瓶起来，声音颤抖，发出恶狠狠的警告：“顾烨星，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你算什么东西啊……”
“哎。”龙清明出声制止，“别乱骂。”
“谁让你耍流氓来着。”
啤酒肚顿时没了声。
龙清明这人，喜欢伪善。
满嘴仁义道德公平公正，背地里做的全是不正当的事儿。
他这话，可没有帮她的意思。
看戏罢了。
顾烨星双眸无神，冷冷地开口，“我可以走了吗？”
龙清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提起杯酒，高举过头顶：“我敬你。”
“……”
敬你妈-逼。
她在心里腹诽。
见顾烨星没回敬，龙清明也没勉强。
耸了耸肩，手摊开，五指指向出口的方向。
顾烨星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身体，步子愈发不稳。
出口处绿色的灯光映在脸侧，她半脸幽暗，半脸讳莫。
倚在墙面上，她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转过身来。
语气冰凉，带着少女的倔强。
“龙清明，希望你信守承诺。”
“你要是敢碰他，我跟你没完。”
----
身体开始飘飘然，风从东边吹来，她被拉往路牌，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干干地呕吐。
冷风似乎加剧了醉意，她仿佛坐上了一片云。
躺下来，便开始做梦。
梦里全是那个的人影子。
呕。
要吐了。
顾烨星捂着嘴摇摇晃晃地跑进一家全家。
进店直入杂货区，开始翻找解酒药。
结账，附加买了瓶农夫山泉。
此时店内空空如也，除了忙前忙后的收银员小哥和坐在台边低头吃拉面的男人，几乎找不到第四个人的影子。
小哥穿着身白色的短袖和亚麻色的长裤，意外的和她很般配。
她拧开瓶盖开始呼呼地灌水。
药还没吃，便要吐。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食物裹着酒水涌到喉咙边，又辣又狠，在喉间仿佛纵了把恣意的火。
顾烨星抓住男人的袖子，似乎看见脚边有个棕色垃圾桶，低下头便哗啦啦地呕吐。
“呕——”
“呕——呕——”
她弯着腰，咧开嘴过分地往外吐，眼眶泛着一团团的枣红，胸口收缩，越吐越凶，全然没了女明星的样子。
吐得很常规，前多后少。
也很稀，几乎没什么食物杂在里头。
好了。
吐出来就好多了。
顾烨星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仰起头，又喝了口水漱口。
视线对上男人。
她愣了愣，转而又轻盈勾唇。
嗯。
很好。
梦还没醒。
不然眼前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