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她似乎没听清，纪满也没勉强。
自己过来了。
“坐地上干嘛？”纪满懒懒地开口，“别一会把地板弄脏了。”
顾烨星：“？”
理智恢复了点。
顾烨星伸长了手，去抓着沙发把自己带起来。
第一次尝试失败，她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一旁的某人像个没事人似的，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笔直地站着，像个雕塑。
“……”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顾烨星全身用力，苍白的手指露出鲜艳的红，指甲盖微微泛白。
可体力不支，再度摔了回去。
顾烨星低着头，脸上白练练的。
纪满愣了愣，显然没意识到她会哭。
沉默了会，俯下身子。
视线与她齐平：“没事吧？”
“……你说呢。”顾烨星不知从哪儿借来的胆，一瞬吼了出来，“你试试每天被监视着还要被人嘲笑的滋味啊。”
她的声音刚烈，但不尖细。
带着愠火，熊熊的那种。
纪满抿了抿唇，神情难名。
他不懂哄女生，从出生到现在，一点也不会。
看着她哭，只觉得莫名烦躁，想说点什么逗她笑笑。
可这似乎起了反作用。
纪满拉着她站了起来，扶到沙发上坐下。
休息了会，她的情绪也渐渐稳定。
“好点没。”纪满摸了摸她的脑袋，“别哭了。”
“没哭。”顾烨星倔强咬唇，偏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纪满也没追问，看了看周围的光景，绕到门口，手指拉动被踢坏的门。
“抓到了？”
“没有。”顾烨星叹了口气，“好几次了。”
纪满挑了挑眉，“好几次？”
顾烨星嗯了声，“从拍《天下绝唱》时就一直跟着了。”
纪满想了想，“《天下绝唱》是什么？”
“……”
她不该说名字的。
纪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每天大概就是看时政新闻和他的专业相关书籍，不太可能关注娱乐圈。
于是顾烨星换了种说法：“我的第一部戏。”
纪满长长地哦了声。
二人在家里坐了会，小白龙慢吞吞地走过来。
脚底的毛很长，走路有些打滑，尤其她家还全是实木地板。
磕磕绊绊的，小爪子一扑一扑，好像马上就要在人脸上扬个巴掌。
纪满蹲下身，把它抱了起来。
小白龙似乎有感应，知道他没顾烨星好惹，居然安静下来，乖乖地趴在他的臂弯里不动了。
小脑袋一歪，嘴巴嘟着，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哼。
见人下菜的小猫咪。
纪满摸了摸小白龙的脑袋，“你现在有空吗？”
“什么？”顾烨星扬起脸，浅瞳带着些惊吓后的茫然。
纪满平淡道：“有空的话给小猫打一下疫苗，顺便剃毛。”
“啊这么晚了。”顾烨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医院估计关门了吧，我明天带它去。”
“我认识的有个很好的医生，他这一周只有晚上有空。”
顾烨星沉默了会，点了点头。
她回了里屋把新买的猫包提出来。
猫包整体是粉色的，上边拉链处印着可爱的Mikko和各种桃粉色的花花，最前面开了个圆形的小窗，以便于好奇小猫看世界。
纪满把小白龙抱了进去，轻松地拉上。
顾烨星蹲下身子，拽着带子准备背上。
结果纪满蛮横地一把抓了过去。
粉色的背带搁在白皙的小臂上，青筋凸立，上臂的肌肉也在透白的短袖下若隐若现。
粉色和他……
真是不搭。
快要出门时，穿衣镜中映出顾烨星灰头土脸又有些狼狈的样子。
她用手稍稍拨弄了些掉在鬓角边的碎发，带上了口罩和鸭舌帽便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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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满说的宠物诊所离她家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医院外的灯还亮着，装修不算豪华，但很温馨，两边挂着饱和度不是很高的彩灯，门口还放了个萨摩耶吐舌的立牌。
如纪满所说，医院在这个点还在营业。
医生们可真辛苦。
靠近门口，一声“欢迎光临”后，感应门自动开了。
从里头走出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人。
男人和纪满很熟，一看到纪满便手握成拳，和纪满撞了撞。
男人抱着双臂，缩了缩脖子叫苦：“祖宗，你还真来啊。”
纪满比鼻腔里单调地飘出一声嗯。
“他妈的，老子睡得正香被你拉起来干活，你就这态度。”男人为纪满这冷淡的脾气而颇为恼火。
无奈他的气势太强，什么也不做，光往那儿一站都能感到一阵凉意。
男人悻悻作罢，视线来到顾烨星的身上。
男人上下打量着，眼中带着些许狐疑，“这位是？”
没等顾烨星开口，纪满先启声，“顾烨星。”
“顾烨星？”男人惊呼，“你是A市一高一班，那个大明星顾烨星？”
顾烨星僵硬地笑了笑，摇摇手，表示打招呼，“嗯，你好。”
“妈呀，原来是顾大影后，怪不得我说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男人笑了起来，伸出手和顾烨星握了握。
顾烨星没拒绝，回应着他热情的手掌。
结果男人双手涌上来，包裹住她单薄而细嫩的小手，上下晃动，可力度太大，差点把顾烨星的手都捏碎了。
她咬着下唇，想挣开。
但力气太小，无异于小猫挠痒。
一阵山涧清泉的味道从脸庞划过，纪满走在她的面前，用肩膀撞开了男人。
嘴唇下耷着，手抄在兜里，没取出来。
男人还沉浸在她的美貌里，没注意到纪满的表情，赞叹声连绵不绝：“我还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你啊。”
“女明星果然不一样啊，真漂亮。”
纪满唇线拉直，“有吗，你什么眼神？”
男人：“……”
顾烨星：“……”
他是在回应哪一句？
门外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助理搬来两条木板凳，拉了过来，邀请纪满和顾烨星坐。
“向平朗。”男人介绍自己，“以前一个班的。”
向平朗？
好熟悉的名字。
好像以前听过。
向平朗看她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儿，开玩笑似的哀嚎起来，“不是吧，校花，真记不得啦？”
“以前在一考场的时候，我俩经常坐一块。”
“高考的时候我也是只比你低两分，去了B大读书。”
“你都记不得啦？”
一考场……
好久远的记忆。
第一实验高中是A市最好的公办中学，他们一班是一高里最好的一个班，几乎全市成绩最好的小孩都在他们班。
不过顾烨星在班上的成绩属实算不上好，班里五十个人，二十个去了清北，她当年也才考了三十多名。
按黄若兰的话来说，她当年这算是倒数。
当时一高的月考考场是按照上一轮月考的成绩安排的，于是几乎造成了一个班垄断一间教室的局面。
偶尔会有一两个零星别班的，但很少，到了屈指可数的地步。
顾烨星高中自闭，除了和纪满那个没脸没皮的玩得来，其他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更别说“这种关系”的同学了。
不过看着向平朗的狗狗眼，顾烨星也不忍心说什么伤人的话。
扬了扬唇角，眉眼弯弯，点了点头，“记得。”
纪满嗤了声，他的嗓音很磁，低低的。
从喉咙里飘出，“才怪。”
顾烨星：“……”
向平朗哈哈大笑。
“把小猫给我吧，你俩一会再打情骂俏。”
纪满从手腕上取下猫包，拉开拉链，小白龙立刻从缝隙里跳了出来，尾巴左右摇摆，眼睛亮亮的，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向平朗打趣了声，“你这包还挺好看。”
尔后，将小白龙抱进了就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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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诊室内静谧而密集，东西很多，但不乱，中央摆着手术台，四周靠墙摆满了铁架，铁架上放着高高矮矮，色彩不一的药瓶，但无一例外的，都摆得很整齐。
地板亮洁如新，似乎还能映出人影。
小白龙躺在手术台的正中央，纪满固定着它，不让小白龙乱动。
向平朗拿出剃刀，推掉它前爪的毛。
娴熟地一针扎了进去。
意外的，小白龙没有挣扎或是叫喊。
只是针拔出后少了点力气，倒在纪满的怀里。
“我先给它抽个血，看看体内疫苗残留的情况。”向平朗把药剂瓶收好，“今天应该是不能洗澡了，怕它一会应激。”
顾烨星把包挂在胸前，轻轻地说了声：“谢谢，顺便可以麻烦你给它剃一下爪子上的毛吗？它最近走路打滑得厉害。”
“没事，客气。”向平朗向后喊了声，“小刘，带小……”
向平朗反应过来：“对了它叫什么来着？”
“小白龙。”
“这名字可真霸气。”向平朗竖起大拇指，“小刘，带小白龙去洗澡。”
话音刚落，从蓝色的帘子后走出一个戴着眼镜梳着BOBO头的女护士。
很亲切，即便隔着一层口罩也能感觉到她温暖的笑。
小刘护士打了声招呼，便把小白龙带到了另一间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坐。”向平朗指了指靠墙的两条椅子，“想喝点什么？”
“嗯哼，校花？”
向平朗咬了咬最后那两个字。
“不用了。”顾烨星的脸轻轻扇动，笑意微漾。
想了想才客气道，“呃，其实你也可以不用叫我校花的。”
“你叫我顾烨星就好了。”
这个名字让顾烨星感觉到一阵说不上来的怪。
高中时候，贴吧上很流行“选美”。
说是选美，其实不过是在“爆照贴”或是各年级比较出名的“大姐大”、“大哥大”里选出几个比较好看的男男女女。
顾烨星没玩过贴吧，自然不会去主动爆照或是自荐。
结果不知道是谁把光荣榜上的她和纪满推了上去，并留言“拜托放大各位的狗眼，这种又好看成绩又好的学霸才是最好看的好吧！！！！！！”
顾烨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薄暮时分，窗外的天空被染成朱红色，连带着对面山头都青青红红了一片片。
大株大株的色彩在闷闷的空气里翻涌，云层低低的，连无花果树上的鸟也消失。
刚一放学，门口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可惜很少是来围她的，大部分都是冲着纪满来的。
小小的门被几个低年级的学妹挤得快要变形，大家捂着嘴，，面面相觑，尽量让自己的叫声不要这么大。
可真当看到纪满时，叫声连绵不绝，又尖锐又刺耳。
到了“高猿长啸”的地步。
“啊啊啊！！那个是不是就是纪满啊！！”
“好像就是！我的天好帅啊！！”
“他妈的那个鼻子真的是人能长的吗？草草草！我也想坐在哥哥的鼻子上梭滑梯啊呜呜呜……”
“他旁边是个女同桌？”
“好像是，长得还可以诶……皮肤好白啊。”
“是不是叫顾烨星啊……”
顾烨星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条件反射似的转过脸来。
她们的行为被正主察觉到，很快便一哄而散。
又回到门外去。
即便如此，他们交谈的声音也依旧不绝于耳。
“诶妈的，我还说去追纪满呢，没想到他的同桌就是顾烨星。”
“是啊，郎才女貌的，追个屁。”
“那咱去追顾烨星吧，一夫一妻不犯法。”
“?”
顾烨星听得满头冒汗。
回看边上的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纪满低着头，一只手枕在他们之间，一只手翻飞如蝶，快速地写着公式和乘除。
还在算之前那个圆锥题。
也是。
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大概也不会为了世上任何一个人心乱吧。
但如果。
那个人和他站在一样的高度呢？
顾烨星愣了愣，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到。
手腕滑动，她低下头，视线集中在面前的白纸上。
顾烨星忽然记起来。
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开始有了个不成熟的梦。
她想站高点，站在一个可以被大家看到的舞台上。
汲取高层的空气，沐浴鲜花与掌声。
或许只有这样，才算与他齐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