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黄若兰拍了下她，“怎么说话的？客气点。”
“人家可是你的恩人。”
顾烨星捂着手机，用口型说了句：您是我妈还是他妈？
黄若兰没说话，赏了她一记爆栗。
纪满那边依旧很吵，似乎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对面那边，铁栏外穿出一阵嚣张的风。
纪满拎着他的衣领，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把那人摔了下去。
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人像受伤的狗一般迸发出尖锐的嚎叫。
一切都结束了。
纪满扶着生锈的扶手，背后的T恤被劈成两半，一条条醒目的血痕深进血肉，纤维状的肌肉清晰可见。
风里像掺了酒精，一吹，更疼了些。
他嘶地一声倒吸口凉气，半边身子摔了下去，肩胛骨半高地耸着。
纪满瘫软在台阶上，手松下来，搭在膝盖上。
“在外边。”
纪满把脑袋埋在手臂里。
“外边哪儿啊？我怎么听到你那边有人在说话。”顾烨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愣了愣，身体塌陷。
“纪满。”她的声音沉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
纪满的性子她太了解了，以至于他接下来还会干嘛她都猜得到。
可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纪满。
暴戾，凶狠。
这样的他才不是他。
她严肃的声线掺杂着窸窸窣窣的电流声，却仿佛一枚止痛剂，暂时抚慰了他不安的心。
他摸出一支烟，打火机摁了摁，黑瞳中跳跃着两簇火花。
“乖。”
“我一会就来。”
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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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满把手机抄进上衣的兜里，尼古丁暂时抚慰了下他的身体，可头还是痛的。
他推开仓库的门，一缕刺眼的阳光射进眼中。
眼眶内被激出眼泪，他抬手，挡了挡。
门口有个洗手台，纪满拖着身子，慢吞吞地走过去。
捧起几捧水粗暴地清洗掉脸上的血污，镜中似倒映着一张漂亮的沾水蝴蝶。
纪满甩了甩脸，摁下电梯。
上来两个人。
一个李雅秋，一个肉肉。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两个人都惊了。
尤其是肉肉，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纪满，点点点，就是说不出话来。
阿星的黑煤炭怎么会在这儿？！
江月电视台的安保巨无霸的严格进来都是要工作证的他是咋进来的？？
纪满勾唇，露出一个淡定礼貌的微笑。
抬手做了个嘘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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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说脏话了到底怎么了？”黄若兰打了下她紧抿的唇，连忙追问。
顾烨星皱着眉，五官蜷缩在一块。
腮帮子酸酸的，带着股难以形容的麻劲儿。
许久，才叹出口气。
“没什么妈。”顾烨星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纪满有事，一会就来了。”
“那就好，你们别吵架啊。”
“两个人在一起就要相互扶持，互帮互助，在这大城市里还是有个了解你的人好。”
顾烨星听得一头雾水，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妈，你在说什么？”
“我俩八字没一撇呢。”
“哈？？？？”黄若兰瞪大了眼，“你们俩没在一起？”
“那阿满给我说他在追求你。”
顾烨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嗯，但我没答应。”
“……”
黄若兰沉默了。
须臾才试探性地问了句：“真的？”
“纪满能看上你？”
“……真的。”
你女儿很有魅力的好不好！！
顾风送完客人了，从外头回来。
把外套脱下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小兰，走了吧。”顾风看了眼手表，“十点了，不早了，让宝贝休息一下。”
黄若兰嗯了声，站了起来。
顾烨星抬手和他们打招呼：“爸爸妈妈再见。”
“拜拜宝贝，好好养伤啊，爸爸明天来看你。”
说完，两夫妻搀扶着出门去了。
顾烨星躺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
头顶灯灭了，她拉过被子盖过头顶，浓重的消毒水味儿钻进心窝里。
窗帘虚掩着，天际上像碎了玻璃，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碎片。
此刻，她的心脏如这夜。
波涛汹涌地碎着。
她闭着眼，半梦半醒间仿佛睡着了。
可睡不安稳，总感觉皮肤上爬着一千只白蚁。
以前的事儿如潮水似的涌了上来。
其实，纪满以前不抽烟的。
纪满生性不爱说话，遇着事儿了也只知道往肚子里吞。
那段不堪的时光也是。
学校里实行半寄宿制，虽然学校声名远扬，但校规并没有这么严格，许多住校的学生表面上乖乖巧巧的，但经常躲在阳台上或者厕所里抽烟。
纪满大概就是在那段时间染上的。
他抽的烟不贵，很便宜，几块钱一包，很呛。
烟雾一飘起来，抽烟的人自己也会被呛到。
一次放学，她路过门口的烤鱼店，立住，四处看了看。
烤鱼店生意一般，烤鱼很贵一般一个学生点不起也吃不完，所以还卖了些盖浇饭，便宜，但味道不如其他专门卖盖浇饭的。
纪满坐在里头一个人吃饭。
他的面前空落落的，只有一个盘子，上面的盖饭似乎还被悉数食尽。
一点油星子都看不见。
他手上还夹了只烟，烟雾缥缈，青灰色被卷进废旧泛着油污的黄色风扇里。
顾烨星皱了皱眉，拽紧书包带子抬脚走了进去。
她走到纪满面前，扯直他的手，一把把烟夺了过来。
摁在桌面上转了两圈，直到桌上被烫出一枚黑色的印记才扔进垃圾桶里。
纪满愣了愣。
头顶的白炽灯因为电压不稳而一闪闪的，他苍白的脸上也忽明忽暗。
清癯的脸庞在这段时间似乎更瘦了些，颊腮上没什么肉，更凸显少年利落的利刃般的轮廓。
忽然，他低着头笑了出来。
纪满把餐盘放到餐具回收处，“来吃烤鱼的？”
“吃个屁，我那么喜欢吃烤鱼的人都被你气得不想吃了。”
“哦。”纪满轻松地笑笑。
“笑笑笑，很好笑吗？”顾烨星鼓起脸，气得像只河豚。
“一般。”纪满止了声。
顾烨星叉着腰质问他，“吃饭的时候怎么能抽烟吗？”
纪满挑眉，“那饭前抽？”
“……纪满，你别装傻。”顾烨星蹙眉，“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纪满托腮，半眯着眼，拖腔带调道：“什么样？你说给我听听。”
“脏，乱……坏。”顾烨星下意识地一顿，声音小了起来，“你不该是这样的。”
纪满没说话，但始终保持着戏谑的微笑。
他支起身，拎过旁边的书包袋子往背后一拽，手后扣着走了出去。
顾烨星也追上去。
“学校里有很多人喜欢你诶，你这样很辜负你在大家心中的形象。”
“你别再抽烟了，阿满。”
纪满停了下来。
顾烨星也猝不及防地撞上他钢板一样的后背。
纪满偏过脑袋，对后边的顾烨星说：“这其中有你吗？”
“……”顾烨星愣了愣，垂下脸，声音细若蚊呢，“没有。”
“哦。”
“那他们喜欢我管我什么事儿？”
他继续往前走。
少女的心事总是像肥皂泡沫一般轻盈细腻，漂浮着，斑斓着，悬空着。
可一旦戳破，便会坠入深渊。
她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心理，只是依照着自己的心意把那个他诠释给他听。
她不想纪满变成这样。
他本该是完美的，健康的。
圆月似的，高高挂在天上。
顾烨星拽住了他。
“好啦。”
“我承认里面有我。”
纪满身形一滞。
他转过身，眼巴巴地看着少女。
轻盈的白昼旋转在眸中，风吹开了她额前的碎发，露出清冽的双目。
周身像镀了一层朦胧的光圈，熠熠生辉着。
她是夕阳里他唯一的光。
纪满低着头，咬住下唇，蜷着一抹难抑的笑。
“笨。”
他抓着她的头发，左右揉了揉，毛躁的头顶立刻变成了鸡窝。
她捂着脑袋，气呼呼地瞪他。
蝴蝶似的飞出他的呼吸范围，直直往前走。
听不见他的笑，甚至于说生气。
顾烨星停下来回头去看他。
可是他并没有跟上来。
而是从相反的方向走了。
顾烨星一下子就醒了，五指慢慢攀附上胸腔，心跳在掌纹里穿梭，肋骨也在剧烈地震动，这块小小的地破出一只残败的细蕊。
三点了。
他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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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诊所内。
纪满长长地趴在椅子上，向平朗粗糙地抹上酒精，用镊子夹着棉球消毒。
纪满嘶了声，回过头，粗暴地警告他：“你能不能轻点？什么垃圾技术？”
“大哥，我是兽医，能给你看病就不错了你还不乐意。”向平朗可算逮着机会报复他了，小人得志似的奸笑起来，“再bb我就用力了啊。”
“……”
妈的。
向平朗把带血的纱布扔到垃圾桶里，“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小孩似的去打架。”
“幼不幼稚。”
纪满面无表情地说：“打赢就行。”
“切。”
纪满的伤都是皮外伤，除了几个刀落的地方比较严重，其他都还好。
向平朗虽然不是专业的，但这几个伤口还是搞得定。
很快上了药包扎好，他心满意足拍了拍纪满的屁股。
“起来了。”
纪满翻了下床，眉毛拧在一块，“变态？”
“觊觎我的身体？”
“滚吧你自恋狂。”向平朗给他开了点药，“这些消炎药定时吃定时抹，都在背上，你要是不方便就来医院，我给你弄。”
“或者找顾烨星也行。”
纪满瞪了他眼，向平朗没敢再插科打诨了。
依纪满这性子，百有禁忌，尤其是顾烨星这个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再开下去估计真要被他手刃了。
纪满出了门，值班的护士换了个，抬眼，忽地愣住。
身体快速升温，心脏咚咚咚的。
“帅哥，你要办什么业务？”
纪满低头看了眼桌面，扫了扫二维码，把钱付了。
小护士没察觉到他的怒火，以及殷勤地打招呼，“帅哥，要不要加个微信，我们员工有八折优惠哦。”
小护士明媚地眨眼，把自己的微信掏出来，声音娇滴滴的，“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
纪满抬眸，扫了她眼。
尔后很不解风情道：“滚。”
小护士吃了瘪也没敢再说点什么，脸立刻臭了下来。
看着纪满的背影，咬着牙怒骂：“拽什么拽。”
“以后还不是要舔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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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烨星第二天就出了院，纪满开着车，把她拖了回去。
对于昨晚一整晚没看见他结果凌晨惊醒才见到某人这事，她很生气。
特喵的。
他到底会不会追人啊。
顾烨星躺在后座上，腿搭起来。
纪满的车技很好，开起来四平八稳的，还很快。
不一会就到了小区停车场。
看着周围这熟悉的景象，顾烨星不禁一阵唏嘘。
好久没见了！柱柱！
好久没见了！车车！
她推开车门，大力呼吸冰冷的空气，单着腿，蹦蹦跳跳的。
跟缺了腿的胡桃夹子似的。
纪满立刻拽住她的胳膊。
“都残了还逞强。”纪满高大的身躯稍稍弓了些，背过身，看不见表情。
声音涩涩的，“上来。”
“……滚，谁要你背。”顾烨星恶狠狠地推开他，身体往后倒去，砸到了车玻璃上。
嘶。
Cao。
她抚着背，一阵密集的电流通过脊骨，身体麻麻的。
纪满皱眉忽地拦腰抱住她的上半身和腘窝，顾烨星整个人都被腾空架了起来。
她叫了声，不停地打他：“你干什么！臭流氓！”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小点声。”纪满冷艳地勾起一丝笑，淡唇贴在她的耳边，热气喷薄在白皙的锁骨之间。
“怎么？想被别人误会？还是——”
尾音拉长，他的眼也渐渐暧昧朦胧，“想我对你做点什么？”
顾烨星霎时便脸红，锁骨那块也不争气地泛起一丝桃红。
她偏过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脸。
越想越生气。
可恶。
老娘不能被白调戏！！
年轻人的想象力还是很充足的，顾烨星很快想出一个绝妙的点子。
于是。
她回过脸，两手掐上纪满单薄的脸皮。
然后往两边扯了扯。
噗。
像水母小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