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纪满的伤不算小事。
原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刀伤，没想到那人下手太重，几乎砍到了骨头。
李瑟拆开纱布伤口上血肉模糊，新鲜的血还在汩汩往外冒，周围氤着团乌紫。
顾烨星的双手紧张地交叉在胸前，李瑟挡在前边，她看不清楚。
“李瑟，他没事吧？”
李瑟沉默了会，“本来快没事了。”
“……”
纪满忍着疼，手拢成拳，锤了下他的后颈。
“又开始乱说了？”
“……抱歉，老板。”
纪满拧着他的胳膊把李瑟推到顾烨星面前，“不是跟我，跟她。”
李瑟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躬身，“对不起，顾小姐。”
“没事，本来也就是我的错。”
顾烨星心里愧疚到爆炸，头低得更深了。
身体里像是咕咕地冒了些□□，仿佛连皮肤都要被腐蚀灼尽。
这人平时不吭气也不忌口甚至还照常锻炼，她哪会知道这一掌差点要了他的命啊。
顾烨星立下脚跟，面背过他的方向。
坐下来，靠近床边。
纪满挑眉，“你干嘛？”
“你打我吧。”顾烨星伸长手臂，一脸铁骨铮铮，“我们一报还一报。”
纪满睇去一眼，没说话。
抬手，落下。
打得轰响。
顾烨星被打得差点站不住脚，手臂霎时落下两条红红的指印。
她踉跄了下，摔了出去。
回过头，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还真打？”
纪满一脸无辜，“不是你让我打的吗？”
“……”
我他妈和你说不明白。
顾烨星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着李瑟忙前忙后。
忽然李瑟说：“老板，您最好把裤子也脱了。”
“不然一会碘酒可能会弄脏您的裤子。”
视线聚焦到她这边。
顾烨星抬手，扇了扇虚无的空气，“我出去下。”
某人没有多余的表情。
顾烨星接了杯水，慢慢喝下。
手机震了震，是秦源的。
顾烨星瞥了瞥里头的人，边走远边接通电话。
”喂，是阿星吗？“
顾烨星嗯了声，“怎么了学长？”
秦源是她的学长也是她的伯乐，当年在顾烨星还没名没姓时就签下了她，对她有知遇之恩。
只可惜随着身边遇到了越来越多的权色与金钱，秦源似乎变了些。
她火了之后就擅自把
“没什么，就是我今天翻看合同的时候看到我们的合约快到期了。”
“当时咱们都不太懂这些所以签得少，现在我们重新拟一下吧。”
“你打算签十年的还是五年的？”
“……”
“师哥，我……”
“要不就签十五年的吧，以后重新拟也麻烦，我让李雅秋……”
“师哥。”顾烨星提高音量，水眸中闪过一丝狭光，“我不打算续约了。”
“和您共事了这么多年我很荣幸也很感恩，谢谢你对我的栽培。”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拍完《消失的路人》后我们再正式解约吧。”
电话那头陷入久久的沉默。
秦源咬牙：“顾烨星，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不好吗？”
“如果三年前那个短片不是我义无反顾地选了你，你会有今天吗？”
“你最好给我想清楚。”
秦源的警告带着些威胁意味。
可越是这样，顾烨星的叛逆心越重。
秦源变了，彻彻底底变了。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专心拍短剧，为增加的一个点赞一条评论一份认可而雀跃的小摄影师。
他身上镀了太多标签，摄像师，导演，娱乐公司总裁。最重的还是商人。
他已经彻底变成一个市侩的商人了。
顾烨星淡淡道：“学长你说得对，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娱乐圈的门槛都摸不着。”
“但该还的，我已经还的差不多了。”
“我让出了太多资源，现在我累了，想换条路子。”
“换路子，还不是当个演员，你以为现在演员很好当吗？你身上这么多负面的标签……”
“秦源。”顾烨星压着声音低吼，“要不是你我会这样吗？”
“你别他妈太得寸进尺。”
“没了你我照样能活。”
“我没你想得那么差。”
顾烨星忍着情绪，“我们好聚好散吧。”
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这是顾烨星第一次主动挂掉秦源的电话，她叹了口长长的气。
电话那头的人气得跺脚，差点把电话给摔了。
里头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顾烨星，进来。”
她乖巧地进去了。
差点忘了里头的某人没穿裤子，她自己用手蒙着眼，重新进。
纪满闲散地掀了掀眼皮，“穿了，放下。”
顾烨星放下。
纪满煞有其事地问：“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可你个头，滚。”
纪满并没有被她呛到，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只是表情看上去不如何。
“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
顾烨星如实作答：“我学长。”
纪满沉声，声线噪得慌，“顾烨星。”
“干嘛。”
“你都多大了哪来的学长。”纪满尖着嗓子模仿她，“学长学长学长。”
“奔三的人了哪来这么多的学长学姐？”
“……？”
顾烨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像看怪物似的上下仔细打量他。
哟呵。
这味道够浓啊。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纪满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很好笑吗？”
“有点。”顾烨星说，“毕竟能看见你吃醋也是百年难得一遇。”
“……”
纪满不说话了。
李瑟嗅到了空气中的硝烟味，忙把二人拉开。
“休息吧老板，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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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瑟把顾烨星送到片场，又匆匆赶了回去。
来接她的只有肉肉，没有李雅秋。
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李雅秋了，之前大概是因为秦源分了不少新人给她带，现在大概是因为秦源要商量对付她的办法吧。
诶。
肉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毕竟公司就这么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草木皆兵。
她拍了拍顾烨星的肩膀。
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顺其自然吧。
《消失的路人》已基本拍完，她来主要是补拍一些镜头。
剧组的拍摄团队和剪辑团队都是顶级水平，没一个镜头废不说每个镜头的构图都特别好，比如光线的变换和位置，花、剑、刀的摆放，连演员头顶的太阳都很有讲究。
林富国抱着双臂，脸上闷得昏黑，眉毛紧紧地皱着。
按下暂停键，指了指电脑屏幕。
“这个不太行，栀子花挡住三分之一的脸就行，这差不多挡了三分之二，那滴眼泪看上去不够清晰。”
“还有这花是不是也不太新鲜了？换成桔梗吧。”
助理捧上一束样花。
林富国看了眼立刻否决，“算了，就用栀子花吧。”
“下次还有花的戏份的话，我们再好好谈论讨论。”
林富国拎着帽檐向上抬了抬，对着他们的方向声音稍大，“顾烨星，蒲竹，你们俩重来下。”
“好。”
顾烨星立刻小跑过去。
林富国背贴在椅子上把剧本卷成卷夹在手心，给他们演示了遍，“阿星，一会你就坐这儿表演，和上次台词差不多，但这一次只用一边眼睛流泪。”
林富国灼灼地看着她，虽是询问的语气，但颇有些不容置喙。
一只眼睛流眼泪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顾烨星做这个完全是看运气。
可是，她又不好意思和林富国说。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各部门准备！三！二！一！”
“a！”
板打了声，镜头挪到她的面前。
贴在距离脸颊仅两拳的距离。
顾烨星捧着花，虚掩住半边脸，镜头慢慢移动，停在刚好的位置。
台词不多，但需要很充沛的情感。
她边说一滴眼泪便掉了下来。
看来这次运气尚可。
但林富国并不满意，回放了转，觉得刚才哭时的声音里夹了些哭腔，台词不太清晰。
“重来一次。”
“a。”
顾烨星改了些，这次台词说好了，但是却掉出两滴眼泪。
“重来重来。”林富国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a。”
反复来了好几遍，才勉强达到他心里的及格线水平。
林富国的嗓子有些干了：“卡，ok。”
“辛苦大家了。”林富国恢复成平常的状态。
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东西离开，灯光也渐渐撤了。
林富国向他们道歉：“不好意思啊烨星，蒲竹，刚刚说话太大声了。”
顾烨星摇摇头，“没事啦林导，您也是为了剧组好。”
司云清却不依不饶地在旁边补刀，“阿星，你别总说没事不然林导还真以为你没事。”
“林导你也是，那么凶干嘛，人家又不是聋子你至于说话这么大声吗？”
蒲竹和顾烨星对视了眼，林富国也饱含深意地笑了笑。
“……”
林富国来了通电话，边接起边退出他们的视线。
顾烨星略带怒意地扬起手准备拍拍司云清，结果脑子里忽然闪过某人白天的样子。
又悻悻放了回去。
“司云清，你呀你。”
“全剧组也只有你敢这么做了。”
“说实话没错。”司云清反以为荣，“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好好补偿补偿。”
蒲竹一口答应下来，但顾烨星却迟疑了。
其实，她想趁下班早早点回去补偿某人。
毕竟都把他打出血了，不做点什么显得她这人好生刻薄。
算了。
不去了。
蒲竹用胳膊肘拐了拐顾烨星，“你不去吗阿星？”
“嗯，有事，下次我请你们。”顾烨星勾出一丝温暖的笑，往绮丽的夕阳中奔去。
晚风温柔，山色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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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来】：今晚李瑟要上班吗。
【。】：上。
【好运来】：放他个假可以吗？
【。】：为什么？
【。】：你要制造和我独处的机会？
【。】：你要强-奸我？
【好运来】：……
【好运来】：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需要么，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眼光。
【好运来】：……年少无知不懂事，你闭嘴吧。
【。】：行，不逗你了。
【。】：放就放。
顾烨星的脑袋上挂了三条汗。
李瑟在山上的停车场里等着，背后忽然一凉，门被打开了。
顾烨星坐了进来。
头也没抬打开手机开始上网选购晚上要做的菜。
李瑟有些意外她今天这么早下班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作为一个称职的打工人只管工作别瞎管老板的私生活就是。
顾烨星忽地仰起头，面朝李瑟的方向，“李瑟，你知道纪满喜欢吃什么么？”
“啊……”李瑟愣了愣，很快又恢复镇定，“老板喜欢吃淡水海鲜，银鱼、河豚、鳊鱼……”
“……你能不能说个最日常的？”
李瑟最后敲定，“那就银鱼和河虾吧。”
顾烨星比了个OK的手势，很快下了单。
李瑟余光瞥见，颇为意外。
未来的老板娘还知道做错了要补偿老板。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路人二人都是这样沉默着渡过。
不过最后忍不住的还是她。
“李瑟。”顾烨星小心翼翼地唤他的名字，“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呀?”
“……没有，您是我老板很重要的人。”
“这不是答案。”顾烨星纠正，“讨厌，还是不讨厌。”
李瑟想了想，“介于二者之间吧。”
顾烨星哦了声。
你倒也实诚。
跟在纪满身边久了，连行事作风也像了。
顾烨星突然无厘头的发问源于早上的那场闹剧。
原以为已经百毒不侵大但听到那句“介于二者之间”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小小的难过。
想想早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她又觉得李瑟的讨厌不是空穴来风。
她对纪满确实太差了。
下了车，一阵刺骨的凉风刮过弧面。
心里的涟漪泛滥成灾，她脚步湍急，双眼微狭，身子也开始变得格外轻盈。
纪满，纪满。
她想早点见到纪满。
迎面走来一群人高马大穿着破洞牛仔裤身上还不同纹着青色刺青的男人，他们带着墨镜，耳朵上还打着七八个洞，清一色的铁圈圈。
一只手垂下来，另一只粗得像水管一般的肘子曲着，手上拿起粗粗的棍子和铁棒往裤子中缝有意无意地敲打锤击着。
一边抽烟，一边从他们身边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