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洛樱和胡三两个人并排靠在石块前蹲坐着。
“你，你说他是......”
胡三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河边清洗的男子，低声问洛樱道：“是奸细？”
洛樱抱着膝盖，两眼盯着远处的篝火发呆。
胡三见她不语，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洛樱叹了口气：“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胡三挠了挠头：“咱们帮着奸细望风，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回头会不会被判死罪，家里人也要跟着受牵连？”
此话戳到了洛樱的痛处，她没好气道：“那你去跟他打呀！”
胡三悄悄探出脑袋，想再看一眼那男子在做什么，却刚好看见男子转过身，紧绷的胸肌好似要炸裂一般，男子抬头，黑眸里闪着冷光，和胡三对视了一眼。
胡三打了个哆嗦，缩回脑袋，对洛樱说道：“咳咳......我，我觉得他也未必是奸细，可能人家说不定只是想洗个澡换套衣裳而已......”
见洛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胡三小声问：“你在想什么？”
洛樱脑子乱糟糟的，实在不想理他。
“你在想什么啊！”胡三不断用手肘杵她，洛樱只得换了个姿势，淡淡道：“在想办法怎么弄死他。”
胡三被她吓了一跳，紧张地说：“你千万别冲动啊，你可能打不过他的！”
洛樱苦着脸：“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在想办法嘛！”
“哦，你知道就好，那你慢慢想。”胡三松了一口气，摸出了手里的锦囊袋，掂了掂，喃喃道：“怎么会这么有钱......”
“这些金子别说要买我一套衣裳，我看够在咱们那儿买个店铺了，这么大方的好人，我还是头一回遇见。”胡三感概。
洛樱撇了撇嘴，转过头，对着胡三认真说道：“这个人绝对不是好人！衣裳哪里都能买，你说，他为什么偏偏买咱们杂役的衣裳？”
“对啊，为什么啊？”胡三愣愣地问。
洛樱无奈：“当然是想混进军营里做奸细啦。”
“哈？混进军营里就是做奸细，那你呢？”胡□□问。
“我？”洛樱诧异：“我怎么能和他一样？我是为了别的事情才来的。”
胡三摊开手：“也许人家也是为了别的事情才来的。”
“喂！”洛樱气道：“你不要收了一点好处，就帮着他说话！你忘了刚才的事吗......”洛樱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看见胡三手里的锦囊袋，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九线锦绣！
这是她头一次见过除了沈姥姥之外有人用这种编织方法。
不光是编制手法，这好像根本就是沈姥姥的东西，洛樱拿过这锦囊袋细看，前世在给沈姥姥收拾身后事的时候，曾在沈姥姥最贴身的衣物里见过一模一样的锦囊袋，沈姥姥喜欢在混线里加足七根颜色，还有上面金鱼尾的绣法，简直找不出第二个人。
洛樱赶紧从石块后面跳出来，却只见黑暗里空荡荡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了，河岸边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
三天后，平辽城。
平辽城是盛京到北狄的必经之路。城门口不远处有家四方来客栈，天字号客房里，一道宽阔的背影驻立在窗前。
男子剑眉星目，此刻正凝神盯着楼下主道上熙熙攘攘的集市。
片刻，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来人轻轻走进房间，又悄悄关好门。
随后“扑通”一声，叩首跪倒，双手叠扣在头上，颤声道：“属下该死，让世子遇险！”
“这不关你们的事。”男子转过身，正是慕王府的世子慕若寒。
“起来。”
来人依然跪在地上。
“殿下已身陷险中，世子您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属下真是罪该万死！”
慕若寒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楚枫，你何时变得这么婆妈？”
楚枫红着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深深的又磕了个头。
“你若再不起来，我只能过去扶你，可惜我这胳膊还没好全，有点使不上力。”慕若寒揉了揉胳膊，当真往前走了几步。
楚枫赶快站了起来，又躬身行了礼，这才扶着慕若寒倚靠着窗前的软塌坐下来，他又上前倒了杯茶，端给慕若寒。
慕若寒喝下一口茶，问道：“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楚枫回道：“世子叫属下关注宫里的动静，他最近果然忙得很，连有次皇上召见，都装病告了假。”
“嗯，他那次就是在对付我，赶不及回到宫里。二殿下的病呢，可有头绪？有没有找到证据？”
“回世子，据说殿下中的这种毒是南疆来的，御医也验不出来，殿下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听说一百天就能自愈，且终身不会再中第二次这种同样的毒，至于证据......想来在猎场时就被清理干净了。”
慕若寒目光一沉。
一百天，足够让皇上对二殿下失望透顶。
届时三皇子班师回朝，必定风光无量，民心所向。皇上也没有什么驳回立储三皇子的理由。
“呵，秦梧还真想来个滴水不漏。”慕若寒冷冷一笑，“证据你继续查，再干净也是经过第二个人，总不可能是他自己去猎场动的手！”
“是！”
楚枫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提醒道：“世子，既然三皇子和北狄小王子私下联络的消息您已经拿到手，那就得快点动身回宫了，属下已在城外安置好了快马。咱们的人虽然缠住了他，但耽搁不了多久。”
慕若寒摆了摆手：“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我不回宫了。”
“世子，这......”楚枫大惊：“秦相正等着抓您的把柄，您既然先一步找到了他们这么大的把柄，为何不立刻回宫，这么好的机会......”
“能扳倒他们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放手岂不可惜，是吗？”慕若寒接着说道，“况且我这次是未请旨意就在宫外厮混，还去过军营，让他抓到，可是天大的错，到时候他还可以把我的事牵扯到二殿下身上，那二殿下就更翻不了身了。”
楚枫更加不解：“世子您早就想到了？”
“自然。”慕若寒不紧不慢地说道。
“属下愚钝！还望世子明示。”楚枫双手抱拳。
他不懂世子为何会突然把之前的计划全推翻了。
“呵......”慕若寒微微摇头：“不是你愚钝，而是我。”
世子明明才华横溢，楚枫着急道：“您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慕若寒皱了皱眉：“我们之前都把秦梧想得简单了。”
慕若寒简单讲了一下在征兵军营里遇见洛樱的事情。
楚枫听得脸色发白：“世子是说此女会辛夷族的易容术？”
“而且，她见到我突然出现制住她，完全不惊慌，没喊救命也没要我放开她，还反问我是谁？”慕若寒微微眯起眼睛回忆：“她好像还有同伙。此女深不可测，既然不是我们的人，想必是秦梧那边的。”
楚枫有些困惑：“秦相为何要派个女的扮成男的，躲在三殿下的军营里？”
慕若寒拧眉道：“大概是女子身份不方便混入军营，而秦梧还想让她用易容术做点什么。”
秦梧可真是个无孔不入的蛀虫，楚枫心里暗暗诅咒。
“若是您这次匆忙回宫......”楚枫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若北狄的消息是秦梧放出来的烟雾弹，那他恐怕早已经像狩猎的蜘蛛一样布好网等在世子回宫的路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慕若寒一时间也是沉默不语。
“您现在怎么打算？”楚枫问道。
“我已飞鸽密书到宫里，请二殿下奏明皇上，为我请旨入三殿下军营。”
楚枫心头一松，可又担忧起来：“若圣上问起您，您人已经在平辽城，这旨意还能顺利请下来吗？”
先斩后奏可不是轻易能摆平的。
慕若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如果没猜错，这会儿圣上的旨意恐怕已经快到平辽城了。”
说罢，起身抖了抖衣袖，对楚枫吩咐，“走吧，咱们这就去平辽知府接旨，顺便拜见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