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红颜

    似是没想到段辞雪会说出这般话,诉息低头笑了一声,“姑娘这是什么话,我这虽乱了些,蟑螂肯定是没有的。”

    说完,他便朝着段辞雪走了过来,他的眸子雪亮,正上下打量着段辞雪,片刻后,突然感叹了一句:“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尤其这双眼睛,灵动。”

    “啊,公子这是何意啊?”突然被夸,段辞雪心里越发迷茫,他俩本就第一次见面,段辞雪根本摸不清楚这人心里想着啥,这人虽笑着,但仍旧让人发慌。

    诉息:“字面意思啦。”

    他后退几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两人保持着彼此舒适的距离,“好了,姑娘来我这是有什么心愿吗?”

    段辞雪抬头看着他,心里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现下可以用上,她不安的别来眼,最后缓缓开口:“我是来找人的,只不过没找到,就碰见公子了。”

    诉息:“找谁,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认识呢。”

    段辞雪抿唇,犹豫半天后,挤出了几个字,“我只知他名字里有个凛字。”

    “凛字?”诉息用手撑着自己的脸,做出思索的模样,“哪个字?”

    段辞雪:“大义凛然的凛。”

    “姑娘找他,可是他的亲人?”在确认名字后,诉息缓缓开口,只是这时,他眼底的笑意转变成了防备与试探。

    “我是他厨子。”

    “……”

    这话有些不知来由的好笑,诉息眉眼一弯,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了,阿凛,你过来看看,这人你认不认识。”

    诉息朝着门外看了去,不知何时,门口已经站了一个孩童,他穿着一身与灰色衣裳,身后的长发被高扎成马尾,静静的垂在脑后。

    这孩子长得秀气,虽是孩童模样,仍旧可以看出模子里矜贵的气质。

    不过他的眸子,却平静的让段辞雪心里一揪。

    她陪着燕凛看过太多人偶了,这一双眼睛,就算再怎么精致,她依旧能认出。

    “我不认识她。”被称为阿凛的人开口,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孩子的稚气。

    段辞雪倒吸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要找的人姓燕,小公子可是燕姓?”

    “人家都叫出你名字了,阿凛还不认识吗?”诉息问道。

    小燕凛:“不认识。”

    得到他的答案,诉息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了段辞雪,“姑娘啊,我家阿凛说不认识你,会不会是名字一样,人却不同?”

    段辞雪看着小燕凛,心里却莫名的被巨石压着一般,格外的让人觉着憋屈,“公子,燕……阿凛他,是人偶吗?”

    “嗯?”诉息有些吃惊,“姑娘好眼力,我还以为自己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了,没想到姑娘只需一眼就看出来了。”

    “公子的技艺自然是好的,只是人偶的眼睛,终究没有人那般有感情。”

    诉息一愣,然后看向了小燕凛,他的眸子平静,就连动起来也没有任何变化,“是了,人偶终究没有感情。”

    “姑娘可真聪明,只是我这确实没你要找的人,怕是让你失望了。”

    段辞雪:“不打紧,倒是这位小公子,名字竟和我要找的人一样,这也算个缘分了。”

    “公子,我有个请求,”段辞雪舔了舔嘴唇,开口说道,“可能有些冒昧了。”

    诉息眨眨眼,防备的说:“我家阿凛可不做童养夫。”

    段辞雪听着他的话,无语片刻后开口:“公子,你能别打趣我吗?”

    “好了,你说吧,有什么好冒昧的。”诉息笑。

    段辞雪: “阿凛他,为什么是个人偶啊?”

    “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呢,这个也太无趣了吧,而且哪里冒犯了?”诉息双手撑脸抱怨道,“我本就做这种生意的,一些早已离世的人可以用这种方式继续活着,你所能见到的人偶,他们里面都装着灵魂呢。”

    “阿凛他,早就死了。”

    直到段辞雪走出道观,她依旧想着诉息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如果燕凛早就死了,是以人偶形态活着的,那现在这个真实的,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明明自己触碰过的,温热的气息,还有那双与人偶不同的眼睛,无论如何,现在的燕凛也不是所谓的人偶了。

    难道他和若生一般?可若生必须要有银线牵着才能与常人无异,而且变成人的时间有限制,全靠燕凛支撑。

    如果这般,那又是谁在支撑燕凛?

    段辞雪叹了口气,感叹道:“自己这个任务对象,怎么从上到下都是疑点。”

    “姑娘可是从道观来的?”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一道男声,段辞雪猛然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名男子正慢悠悠的从黑暗中走出,他穿着藏青色长袍,头发整齐的用发带缠着,被一根檀木制成的发簪盘住。

    段辞雪呆怔在原地,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笼里看到他,就像见了鬼一般,突然又诡异。

    “姑娘?”罗钺成轻轻问道,然后又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几步,“莫不是被我吓着了?”

    “……公子突然从夜色中出来,能不吓着人吗?”段辞雪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她开口时,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罗钺成:“那姑娘现在看清楚了,我还吓人吗?”

    就是看清楚是你了,才吓人啊!!!

    虽说笼里的一切都无自己无关,全是笼主的经历,到眼下突然蹦出来的罗钺成实属有些违和了。

    按照段辞雪能见到诉息这个时间一算,在这儿能见到罗钺成就代表着,笼外那个罗钺成相对于现在,年龄应该更大些,或是说已经老了。

    可笼外的罗钺成,比现在看上去,年轻有余。

    段辞雪眸子微眯,审视的看着罗钺成,“我可不相信会尾随的男人。”

    察觉到自己被误会了,罗钺成连忙解释道:“哎呀,我发誓我没有尾随,而且我心里澄澈,并没有什么龌龊想法,如果真的吓到姑娘了,我在这道歉。”

    “我和道观里的人是朋友来着,我刚从外面回来,就瞧见姑娘从里面出来,就想着姑娘应该是有所诉求,我好奇问问。”

    “原来你们这一行,没有保密协议。”段辞雪隐隐向后退了步,防备的看着他。

    罗钺成疑惑:“保密协议?不需要保密的吧……”

    “我不和你说,如今天色已经黑了,我要回去了。”段辞雪说完,又退了一步。

    “行吧,姑娘对我敌意太大了。”罗钺成撇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得到许可,段辞雪头也没回的就跑了开,以刚刚罗钺成的表现,他应该不认识自己,或是说,他不是笼外的那个人。

    那这就意味着,这个笼里出现的罗钺成,是真实的存在在这个场景中。那么,在这不短的十五年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或是说,他究竟怎么活着的?

    段辞雪不敢深究,只要一细想,冷汗就不停的往外冒,她大口喘着气,恐惧感却依旧没有缓解,仍旧笼罩在她的周身。

    不知跑了多久,段辞雪这才看到了熟悉的街道,而眼前正巧有一栋府邸,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能看到这是和入笼时一样的房子。

    笼中变化莫测,仅是前进几步,整个场景又发生了变化,眼下阳光破开黑暗,直接以最灿烂的模样跃入天空,将整栋府邸都照了出来。

    段辞雪这才发现,这房子并没有很大,比起自己见过的镇国侯府和将军府都差了一截,倒是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门梁上缠着红色的绸带,喜庆得完全不同于最初的那般死寂。

    周围不知何时,围上了一群人,他们脸上带着笑,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而且看的方向一致,都朝着街道的尽头看去。

    段辞雪混在人群中,觉得奇怪,便也瞧了去,可她看了一会,也并未见着什么,倒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锣鼓唢呐声,曲小腔大,佳音不绝,犹如鸾凰吟叫。

    鸣凤锵锵,夭桃灼灼。这是有人家在婚娶啊,段辞雪看着远处缓缓抬来的花轿,红色的流苏随着步子轻轻摇晃着,金色的铃铛挂在轿前,发出清脆的声音。

    “好漂亮啊。”段辞雪感叹一句。

    “是吗?你喜欢?”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对啊,”段辞雪接过话头,“女子有这样一场婚礼,多幸福啊。”

    “也是,挺好看的。”

    “是吧……”段辞雪突然顿住,然后僵硬的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人,她的话几乎是喊出来的,“燕凛!”

    不知从何处而来,燕凛总是这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导致段辞雪总是被吓着,她呼吸有些急促,然后埋怨道:“公子你别玩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行吗?挺吓人的。”

    “你真厉害,我刚找着你,又给你喊了一声姓名。”燕凛不耐烦的看着段辞雪,随后长袖一抚,将段辞雪往自己身侧拉,“都说了,我这名字唤不得。”

    还没弄清楚状况,段辞雪只能发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逐渐雾化,最终化为浓稠的黑雾,将两人团团围住。

    唯独红轿依旧,它藏于雾中,悄无声息的从里面走出了一位女子。

    女子脸色苍白如纸,却又因上了些胭脂显得有些娇艳,她的妆容精致,眉心点着一抹朱花,红唇如火般热烈,可只要朝着眼睛看去,这人却让人忍不住恶寒。

    她的眼睛漆黑一片,分明没有聚焦,还是让人看着就寒毛倒立,段辞雪下意识捏紧燕凛的衣袖,往他身后藏去。

    段辞雪:“公子,原来你的名字,这么厉害啊……”

    燕凛无言,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在女子将头抬起来,似是看着燕凛时,他朝她作了个揖,“阿姐。”

    段辞雪愕然,她看向那名女子,可能是这妆容太过于浓了,她一时没认出她就是燕肆,原来的燕肆未曾着过脂粉,现在这副模样,倒是与往常还不一样了。

    只见燕凛的话音刚落,燕肆的周围黑雾便开始散去,而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变回了澄澈,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小凛?”燕肆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燕凛:“是,阿姐,你见着我了。”

    燕肆紧抿着唇,红色的唇脂宛若呕出的鲜血,沾染在上,“见着了,我终于见着了。”

    她眼里含着泪,颤着手向燕凛走来,金制步摇微微晃动时,发出的声音拨人心弦。

    “你过得还好吗?”燕肆问道,看到燕凛的头发有些凌乱,正准备伸手去为他整理,可燕凛却没有让她触碰的意愿,在刚要碰到时,他往后退了一步。

    燕凛:“挺好的,不劳阿姐费心。”

    燕肆微愣,伸出的手悬于空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

    燕凛叹了口气,看着燕肆,他的声音平静,并无半分的波澜,“阿姐,都过去了,我并不在意你找了我多久,或是说爹娘的仇到底有没有报,这些对我来说,不重要。”

    “什么?”

    “我说,见过就行了,还奢望什么呢?”燕凛又退了一步,“这里不是真的,我见你,不过是答应过师傅,还你个愿。”

    “现在还上了,你……盛源还等着阿姐呢,我就不打扰了。”

    燕肆看着他,眼里的泪水突然落了下来,在那精致的妆容上留下了一条泪痕,“今日我大婚,身为我唯一的家人,你不去喝一杯喜酒吗?”

    拒绝的话已经在了嘴边,却因为段辞雪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被硬生生的塞了回去。

    “去,当然要去!”段辞雪开口,“燕将军今日真的很漂亮。”

    “谢谢了。”说完,一切回归原来的模样,锣鼓唢呐依旧吹着,花轿缓缓移动,被送到盛府门口,围观的人群依旧喧闹,眼下正是一番盛景。

    等到燕肆走进府门,燕肆突然转头,看向了段辞雪,“你这是给我做决定?”

    他的个子很高,段辞雪需抬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此时的燕凛微低着头,垂眸看着他,光线落在他的眼里,被敛去了多数。

    段辞雪挠了挠脸,讪讪说道:“听燕将军说的,她一直在寻公子。可如今好不容易找着了,公子却没有说几句安慰的话,倒是方才的话,让我觉得有些伤人了。”

    “燕将军她今日大婚,公子何尝不去看看呢,也算是作为她的亲属,”段辞雪舔了舔唇,有些不安的说道,“燕家,只有你们了吧,让她一个人出嫁,多少有些不好。”

    燕凛瞧着她,一双含情眼在不安的时候,看什么都小心翼翼,就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正时不时的注意着,笼子外面的人的神情。

    “噗,我怎么才发现你像个纸扎的老虎?”

    ?

    燕凛:“就是那种,虽然面上凶神恶煞的,其实呢,心里害怕得要死。”

    ??

    段辞雪觉得莫名其妙,她挥动拳头,格外气愤的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是纸扎的!”

    说完,看着燕凛仍然笑着,段辞雪一愣,连忙反驳:“不对啊,我也不是老虎啊!”

    “好,我去喝杯喜酒,以家人的身份。”燕凛弯眸笑着,随后找了个桌子坐了下,远远听着礼司在唱着贺词。

    或是看着燕凛在这大喜日子里仍旧一席白衣参加他人婚礼,桌上并没有其他人共座,段辞雪坐在燕凛对面,激动的看着婚礼的一切流程。

    燕凛喝了一杯酒后,看着段辞雪,他的指腹摩挲着杯沿,忽然开口:“你是不是遇见我师父了?”

    “嗯?”段辞雪并没在意,而是继续看着庭院正中央的仪式。

    “你瞧见我小时候的模样了。”此次的声音全然没了刚刚聊天的语气,只剩下了一片冰冷。

    这是一句陈述句,容不得段辞雪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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