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慧买了些时新果子、鲜鸡、鱼、肉之类，安排停当了，又买了好酒，在家里等着父亲回来。

    茶庄里住得很舒服，一直不愿意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这是他成婚之后第一次回家。父亲来信说，他要回家了，有慧只能回去准备。

    有止不常回来，大部分的时间在外面。魔教总部就是他住宿的地方，平时一般在那里，要么就是和教内兄弟到外面办事，那就住到外面。有慧隔三差五去一次，给他们记录整理新进来的成员名单。父亲和关系好的兄弟切磋武艺，有慧奉命记录下动作，画了图，供互相学习。江湖中人多有武痴者，这有止就是个武痴，多年下来，各门各派的武学都有涉猎。可谓全通。

    更让人觉得讽刺的事，当时苏晓靖劝他好好练内功，他不练，被逐出师门后终于明白过来了，又开始练玄缘经上册，早已超过十年，确实受益非常，只悔恨当年为何不听，现在他急着想要练下册，千方百计要得到这下册，才会派女儿接近有缘茶庄。

    今天他的心情似乎很高兴，回了家，让女儿伺候的洗了手，坐在桌边喝了几口酒，嚷着说话，“慧儿呀，我们快要享福了。你爹爹再过些日子就能穿王服，做王爷，将来还能做皇帝呢。天大的福气等着我们，可惜，你那死鬼老娘看不到了。”

    有慧声音软软的，话里意思却有些份量，说道，“父亲既然不喜欢母亲，就不要提她，不必每次说起来都要骂。怎么着也陪你过了半辈子。”

    有止哈哈一笑，“女儿有了夫君，胆子壮了，敢跟父亲这样说话。”语气里分明有嘲讽之意。

    有慧收起情绪，恭恭敬敬给父亲倒酒，有止这才平息了些。

    “我就是对他不满意，蠢妇。当年为何要替我求情，她这是拱火，当着三师父和四师父的面，替我说话。什么酒醉失言，什么心有大志向，要两位师父理解。这分明就是跟师父对着干，分明就是不乖顺，证明我有异心。所以她们才发了火，撵出我来。若是她当时狠狠的骂我，骂我混账，两位师父或许会心疼我，就不会赶我走了。这个蠢娘们。”有止骂道。

    有慧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么说，父亲是知道自己当年错了？”

    “我有什么错，我科举失利，我想发泄一下不行吗？这么简单的内功，让人练十年，我当时就是觉得，他们要拖着我，不肯让我成功成名，毕竟我是街上捡来的，不是她们从襁褓中就养大的，他们偏心。是，后来我是明白了，可当时为什么不跟我多说几遍，两位师父这般狠心，就这么赶我走，大冬天让我的饥寒交迫，身患残疾，我没错，我恨她们。”有止痛骂道，喝了口酒，又道，“还好，我凭着自己的本事，就要功成名就，名扬天下了。这病吗，以后清闲了，找大夫看就是。”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女儿再给他满上。

    有止对这个五师妹，对他的这个娘子很不满意，她只知道唯唯诺诺，帮不了他任何忙。成婚的那十几年，他处处挑她的毛病。

    做饭咸了淡了，洗衣服不干净，褶皱没有熨平，各种各样的挑。可是他又离不开她，没人会这么惯着他，只有这个从小就倾慕他的五师妹。

    有智一直忍受着丈夫的挑剔，到他们有了孩子，有智以为会好一些，可是并没有。她生了个女孩，有止不满意。四弟有儿子，为什么他没有。他甚至到外面找女人，也没有给她生下一男半女，后来去看大夫，才知早年间冻伤身子，不可能再有孩子。这么说来，连有慧都是侥幸得的。而且有慧自小便有弱症，她自小说话气弱，给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并非是性情如此，只是因为身体所限。

    可是这个父亲如何对女儿的。玄缘经他练了，确实有好处，但是不想让女儿超过他，也许是害怕女儿背叛，上册五页，只让她学了两页。不那么难受就是了，他把她牢牢控制在身边，为他办事，不想让她健康起来。

    有止已经想好，先前忙碌，没时间看病，等有一天做了王爷，割据一方后，再请大夫看病，他以后一定还会有儿子。所以对眼前这个女儿并不是很上心。

    还是大师姐李言心地仁善，念着同门之谊，在茶庄这些日子里传了她另外三卷，并且明白告诉她，确实有下卷，十年之后可学。

    血脉之亲的父亲，还不如一个从小没见面的师姐。所以有慧在体验到温暖之后，果断选择了大师姐这一边。

    有慧说道，“不管怎样，你和娘亲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既是不喜欢她，以后少说她就是，没必要再骂她了。人死为大，何况是夫妻，父亲，这点情分总是有的吧。”有慧含着泪，劝道。母亲在几年前亡故，具体都查不出病来，只是说不舒服，大夫说是情绪上的病。有慧知道是多年抑郁让她没了精神。

    眼见女儿哭了，有止这才心软了一些，说道，“好了，好了，不说她就是。我也念她的好，我这婆娘，虽没什么本事，对我还是一心一意的，若不是她偷了斋里的宝剑，卖了个好价钱，供着咱们一家，咱们也等不到现在的好时候。”有止喝着酒，嚼着菜说道。

    当年被赶出来后，两人寻了些营生过了一阵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有智为了二哥，假意回斋中认错，赵芷君一时心软，允许她留下来。可是不久之后，她盗走了斋中三柄剑，那是祖传的宝剑。当年武林大会上还跟人展示过，秦汉，魏晋的古剑，价值连城。有智卖了个好价钱，让他们生活多年无忧，甚至有止招揽江湖中人为他卖命，都是这里的钱。

    赵芷君当年辣手杀了六七两个弟子，不听他们任何解释，实在也是寒心之至，被伤得够够的了。

    有慧叹了声，父亲说是这么说，语气明明是敷衍的，为了哄女儿而说，并非真心。有慧非常失望的摇了摇头，心道，父亲，师祖的恩德，娘亲的恩惠，你真的是一点不记呀。世上怎会有这样的薄情寡性之人。

    有慧见他有些醉醺醺了，哄着他说道，“娘亲没有主义，女儿总是可用的。那些册子，名单，我给父亲整理得很好。新近有没有新人来，我随父亲回总坛，再录上。”

    有止道，“为父叫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小夫妻，来日方长，以后有你们好的时候，现在先办大事。将那名册上的人安排下，定个官职爵位出来，方便以后封赏。尤其我身边那几个兄弟，这次多要靠他们，提前露个风声，也是个激励。

    如今乱世，不用再像几十年前那样了，那位逍遥派的周掌门欲夺天下，还得先效忠李唐天子。如今的世道，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咱们有人，女儿呀，以后我做皇帝，你就是我的长公主。”

    有慧作出一个很期待的笑容，回应他。伺候着他吃喝了，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