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宋如熙

    宋如雪觉得她从来都不懂宋如熙。

    她是庶女,母亲是宋夫人的陪嫁,宋夫人待下人很好,五岁时母亲去世了,一直是宋夫人抚养她长大。

    她的吃穿用度是正正经经按二小姐的标准来的,父亲那是还是礼部郎中,宋如雪和宋如熙一样,早早就请了先生学习常识礼仪。

    宋如熙长宋如雪两岁,在宋如雪看来,这位长姐自小便娴静端庄,举手投足之间总是一股清雅气质,即使是母亲在世时也不止一次说过若大小姐是个男子,将来必能如老爷一样考取功名。

    也许是承袭了父亲的文人气质,宋如熙在文学上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八岁时一手书法便得到太傅褒奖,十四岁时参加鸿阳诗会名动京城,中原第一才女的称号也随之而来。

    而宋祁却觉得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和男子混在一起谈天说地不成体统,也不准宋如熙参加各种诗会。

    宋如雪虽是宋如熙同父异母的妹妹,才学远不及宋如熙,但她从未有过任何嫉妒之心,长姐虽然性子清冷,但是待她是极好的,母亲刚去世那几个月,每夜她害怕地睡不着觉,都是大姐提着灯穿过长廊带着她爱吃的点心哄她睡觉,她也是真心将宋如熙当作自己的亲姐姐。

    姐姐才学好,能提笔生花,她便抚琴插花,学习女红,也从不逊色姐姐。

    后来,宋夫人又为宋祁诞下一名男婴,起名宋如柏,同年,宋祁升为礼部侍郎,正二品。

    这一年宋如雪六岁,宋府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几乎每天都有宾客来拜访,但是宋如雪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情是,一直恪守礼数深得父亲骄傲的姐姐,被禁足了整整一个月。

    宋如熙得到陆太傅的褒奖后,慕名来拜访的宾客也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也有人带着怀疑和嫉妒来,想看看这“八岁小儿”能写出何等书法,郎中柯沁远一直和宋祁不对付,见了宋如雪人人称赞的字之后哂笑一句: “再有才气又如何,还真指望一个女娃娃当状元吗?终归要嫁人。”

    “你那个草包儿子又能成什么事——”

    宋祁正欲与柯沁远撕破脸皮理论。

    “爹,我不嫁人。”

    坚定、清脆的童声打断了宋祁。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宋家才女,果然是语出惊人!”柯沁远像是得胜一般哈哈大笑,在座宾客也被着荒谬童言逗得哈哈大笑。

    “你胡说些什么,别在这添乱。”

    宋祁只当是孩子玩闹,面子上却有些挂不住,招来了丫鬟,板着脸道: “送大小姐回房....”

    “爹,我不想嫁人,我想游历山河,踏遍奇山峻岭,山川湖海,领略书中记载的那些人间百味。”

    宋如熙抬眸对上父亲的怒视,并无半点惧色,一字一句平静有力,在满堂欢声笑语之间却显得无比突兀。

    柯沁远看笑话有意起哄更让宋祁难堪: “哎呀宋侍郎,宋大小姐可真的‘志趣远大’啊!今天我这一遭可算是来值了”

    “荒唐!还不带大小姐下去!”

    侍女手忙脚乱拉着宋如熙离开,不知是醉了还是气红了脸的宋祁接着和柯沁远争论不休。

    宋如雪不知道后来姐姐到底和父亲说了什么,只知道父亲生了大气,命姐姐闭门思过一个月,在宋夫人面前说姐姐被惯坏了,怪宋夫人给姐姐买不三不四的书看。

    她房中的书架也被搬走了一半多。

    宋如雪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顶撞父亲,她被关禁闭后,宋如雪几乎每天都去陪她说话,让姐姐给父亲服个软就好了,父亲总归是疼她们的。

    因为她曾经打碎了父亲的藏品,流着眼泪跟父亲道歉撒娇,父亲不也没有怪罪吗,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向父亲低头。

    后来宋如雪才意识到,在她的记忆里,姐姐从小都是这样,只要认定了的事情,从来不会屈服。

    后来,姐妹俩结识了陆太傅的女儿陆诗,她和她们从小接触过的女孩子不一样,不喜欢绣花,不喜欢琴棋书画,不像她认识的其他闺中小姐,聚在一起总是喜欢聊胭脂水粉,闺中心事。

    陆诗去过很多地方,她跟他们讲各地的风俗趣事,讲自己跟师傅学武的经历,将自己和师兄们一起下山游历,宋如雪喜欢和陆诗做朋友,她觉得陆诗很有趣,总能让她听到很多新鲜事。

    姐姐更是喜欢陆诗。

    宋如雪记得,每次陆诗来宋府,宋如熙都要和陆诗一起睡,拉着陆诗问个不停,当陆诗讲到各地的风土人情时,姐姐的眼睛总是亮晶晶地望着陆诗,认真地听着,嘴角浅浅地扬起一个弧度。

    她很少见到姐姐这个模样,不过这种神情,她很熟悉。

    因为每当她听到父亲母亲骄傲地谈论起姐姐时,她也是这般。

    这种情绪,叫做羡慕。

    ...

    贺兰文成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赵寂言和贺晚星商量好一个在宾客处打探,一个装作帮她寻找丢失的物件在樊府丫鬟仆从中打听。

    他从沿着小花园一直朝东边走,都走了一刻钟了,别说仆从丫鬟了,连只猫猫狗狗都不见,这樊青云果然捞了不少钱,宅子这么大。

    绕过池塘,他听见依稀有人说话的声音,随即调整好气息,放轻脚步声慢慢凑近。

    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身姿绰约,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芙蓉花,此时却哭的梨花带雨,尖尖的下巴滴落颗颗泪珠,怯生生地跪坐在地上,不敢直视座上之人。

    此女子名唤玉兰,是樊青云在藏香楼的相好,因舞姿娇媚动人而出名,黎仲听她在此哀天怨地哭诉了半个时辰。

    内容无非是从小被爹娘卖入花楼学习技艺,吃不饱穿不暖如此凄惨,后得到樊少爷青睐不必再抛头露面为其他客人跳舞弹曲儿,只做他一个人的红粉知己,一只养在闺中的金丝雀。

    末了,玉兰从袖中抽出丝帕抹了抹眼泪,哀求他道: “大人,您一定要查出凶手为少爷报仇。”

    黎仲看着她半晌没说话,忽地问道: “樊青云常让你去书房侍奉吗?”

    玉兰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起这事,脸上有些发烫,委婉回道: “少爷有时累了,便让我去书房帮他解乏。”

    “他待你可算大方?”

    “少爷出手阔绰,以前在藏香楼时,便常来照顾我生意。”

    “玉兰姑娘是如何与樊少爷相识的?”

    她难掩羞涩,娇滴滴道: “我向来不胜酒力,一年前樊少爷与好友来藏香楼消遣,见我正被客人逼着饮酒,就帮我解了围,小女子舞技尚可,感激樊公子,便自作主张献舞一曲报答樊公子,幸得樊公子垂怜,后来便常伴于左右...”

    黎仲站起身来,狭长双眸泛着清冷幽光,他走到玉兰眼前,垂眸看向她光洁的手腕道: “英雄救美,原来如此...玉兰姑娘倒是干净素雅,竟也不戴任何首饰。”

    玉兰将手往袖子下藏了藏,低头有些难为情道:

    “小女子在藏香楼也常做些粗活,所以手也并不如一般闺阁中的姑娘白嫩,即便是戴上首饰也不好看。”

    黎仲浅笑,继续问道: “樊公子中毒那日,没让你去书房伺候?”

    玉兰终于明白过来黎仲在怀疑自己,她手足无措,一脸不可思议惊呼道: “大人...大人在怀疑我?”

    “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她眼泪又流了下来,声音还有些颤抖: “大人,小女子冤枉啊!少爷待我这般好,我怎么会害少爷,那日少爷没有让我去书房伺候是因为...是因为,我葵水来了,不便伺候,便在房中休息——”

    “什么人!”

    黎仲余光瞥见一个人的衣角,一声呵斥打断了玉兰的委屈哭诉。

    身旁的官差闻声行动,拔了刀就朝那人奔去,将藏于墙厚的他团团围住。

    赵寂言没想到自己这么谨慎还能被发现,眼见数把大刀直对着自己,果断放弃溜的计划,只能调整好状态干笑着举手投降,任由官差将他押走。

    刚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面前这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一定就是大理寺卿黎仲了。

    要不说人家跟着小刀二师兄学过真本事呢,无感这么敏锐!

    黎仲看着这个穿短打的青年,衣着与樊府上下仆从并不相同,他厉声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暗处偷听!”

    赵寂言装出惶恐模样,弓着背连连求饶: “大人,大人恕罪,小的没有偷听啊!小的是随主人前来樊府吊唁的,主人的物件遗失了,让小的去找,奈何这樊府实在太大,没想到在这府上迷了路,竟走到大人这来了。”

    黎仲背着手漠然地盯着他: “你是谁家的奴仆?”

    “回大人,小的在贺兰家干事。”

    “你是贺兰文成的仆从?”

    “不,小的是随三小姐来的。”

    “贺兰三小姐丢了什么物件?”

    问这么细干嘛呀,赵寂言默默吐槽,幸亏早有准备,他毕恭毕敬答道: “是三小姐耳饰上的金制水仙花,丢了一只。”

    黎仲表情有些怪异,贺兰清?她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真是巧合。

    “丢了就丢了吧,贺兰家不差这点东西。”黎仲对身旁的侍从摆摆手,指着赵寂言到: “带这位小兄弟找到他家主人。”

    身侧的玉兰因为私密一事被旁人听见羞红了脸,她手绞着帕子不敢再抬头,黎仲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玉兰姑娘,你也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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