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上来！”唐拾道，“地府没有修女啊，往前跑！路过三个花车就有灵异教堂，为您量身打造，可以申请上车。”
“花车还可以搭吗？”小海疑惑了两秒，指着杜绯云说：“地府也没有公爵啊，我不上车，你快把公爵还给我。”
唐拾笑眯眯地摘掉杜绯云头上的礼帽：“地府没有公爵，但是有南瓜。”
小海有些茫然了，他一个人站在人群中间，摸着自己乌黑的下巴，目送着花车，看上去可怕又可怜。
“我在录节目。”杜绯云指了指自己的运动相机，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不能分开。”
唐拾立刻回头冲小海招手，下头鬼差会意，过去与游客互动，顺手把小海拖了进来。
小海爬上花车，和杜绯云一起挤在花车中部遮挡物后头。
“她跟你开玩笑的。”杜绯云说，“等花车拐过弯，我们就可以从另一边下去，正好横穿过去，不用再绕路了。”
小海点点头。
这花车布置得有点奇怪，周围红光闪烁黑气腾腾，接近中式恐怖氛围，小海默默握紧了拳头。
“那是小云的朋友吗？”他问
“对。”杜绯云解释道，“现在在表演，所以动作和答话都夸张了点，没吓到你吧。”
“没有没有。”小海立刻回答，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说：“太幸运了。”
他才刚成年，能吃能睡能玩心还大，此刻整人都放松下来，靠着造景板瘫，侧着脸看着外头街道上的游行。
这视角居高临下，小海看着整条街上百鬼夜行式的狂欢海洋，越看越眼花缭乱，新奇感渐渐过去，他叹了口气说：“这么多人，根本认不出来啊。”
“化妆舞会是决战。”杜绯云说，“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小河的样子了，可以领先一步了。”
“找人啊？”拾挥舞着蓝色的鬼火，探头过来，“长什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长这样。”杜绯云把小河的照片给唐拾看了一眼，唐拾噗了一声，哈哈地笑了起来：“无头鬼啊，行我帮你看看，找到了就给你发微信。”
她声音沙哑得很有女人味，脸很小笑起来非常可爱，小海看着她，就想跟她说话，他看唐拾手里蓝荧荧的火焰好看，伸手摸了摸，鬼火上身他全身如同过电一般抖了一下。
“漏电啊！”小海一脸扭曲，“快快扔了，电压还挺高，这东西没有漏电保护，可能是山寨的。”
他以为唐拾手里有道具，伸手就去抢，猛地一握，握住了唐拾的手。
唐拾：“……你好？”
唐拾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小海被鬼气不住侵蚀，整个人像贴着电线杆尿尿的狗子一样抖个不停，唐拾赶紧放开了他。
小海一下就摔回了造景板上，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杜绯云赶紧来扶他，严肃提醒：“你别乱碰。我们只是搭车了。”
“不，不是。”小海猛地握住了杜绯云的手，想将刚才的感受倾诉一番，忽然发现这和刚才的握手动作几乎一模一样，应激地抽搐了两下，发现什么事也没有。
杜绯云也只好握着他的手摇了摇：“……敬个礼，握握手，你好？”
“很诡异啊！”小海终于反应过来了，“没有道具你看见了没？真的好牛啊！手上是沾了磷粉吗？我也要试试……哎不对，我刚被电到了……不是那个被电到，是真的被电到……”
小海茫然得像实验室里犯了大错的学生，杜绯云抿着嘴角微笑，旁边的鬼差都笑了起来，嘶哑的嘎嘎声不绝于耳。
小海也被这噪音给刺到，低声说：“这个花车是按嗓子选人的吗？”
他说完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忽然一阵风吹来，鬼差黑袍飞了起来，腿部悬空。
“还变魔术呢？”小海一脸新奇，马上把被电的事情忘记了，“这怎么做到的，好酷。”
杜绯云赶紧把他拉住了。
小海转头看着她，说：“小云，你害怕了吗？”
是的。杜绯云点点头，心想，我怕吓到你。
好奇心不一定害死人，但是说不定会吓死人。
小海哈哈大笑，他们兄弟俩被公认的清甜少年，笑起来阳光灿烂，标准的校草类型，出道多年他已经很擅长这种营业。
只可惜他忘了自己现在是鬼修女，笑得那个鬼气森森。
守着鬼门关的鬼差都往旁边站了一步。
“别怕。”鬼修女小海说，“我保护你。”
他把杜绯云拦住他的手挡开，再反手把她推到背后，自己蹲行了两步，往那一排空荡荡黑袍下头一摸。
空的。
小海瞬间死机，杜绯云赶紧把他拉了回来，发现这人已经全身打摆子了。
“喂！”唐拾不乐意了，“没礼貌！你再这样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了。”
小海看了看唐拾，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在她小腿上摸了一把。
“有的，有的！”小海激动地抓着杜绯云的手，“她有腿，她有腿。”
杜绯云和唐拾使了个眼色，唐拾把脸一沉，扬手一把鬼火就过来了。
“救命啊——”小海再也忍不住了，出声大喊，杜绯云想制止一下都没来得及。
花车正好拐进了一个小型广场，广场两侧焰火齐放，砰砰声把他的尖叫掩盖下来。外头的气氛变得更热烈，游人们纷纷大喊，广场中心的喷泉如同声控，霎时间喷向夜空，中间彩灯开始旋转，各色打扮的游人们开始蹦迪。
小海被蓝焰包裹着，没有被电到，但是已经被吓得满地乱滚，终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被恶作剧了，这才停下了动作。
杜绯云和唐拾在一边看着他，想过来拉他，他赶紧摆手，自己坐了起来，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头碰到了一点织物。
他茫然地抬头看，发现自己正坐在鬼魂的黑袍下，人家没有腿，他就正好坐在鬼腿的位置。
“救命啊——”
砰砰！连续着两枚南瓜鬼脸烟火冲上了天。
杜绯云起身把他拉起来，从花草一侧跳了下去，小海悲壮地大叫一声，发现自己踩到了柔软的草地。
“安全下车。”杜绯云笑道，拉着小海狂奔，“现在我们要加快速度了，鬼花车在逃修女。 ”
小海懵懵懂懂地回头，那地府花车已绕行完一圈，正在悠然远去。
两人很快穿过烟火区，进入游人较少的地方。这一块街心公园绿树丛生，树上挂满了鬼脸和糖果的彩灯，幽静但不失节日气氛。
小海终于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没有腿啊。”
杜绯云不想再吓他了，毕竟人家还是个孩子，笑着说：“你不是摸了人家女孩子的腿？”
“啊？”小海瞬间死机，“我，我刚摸了女孩子的腿，难怪她生气了。糟糕，节目会把这段剪掉吧，完了完了，我得跟她道歉。”
青春期的男生陷入了自责中，杜绯云笑道：“等节目结束如果她还在的话，你再向她道歉吧。”
两人穿过这一片街心绿植带，到了另一侧热闹街区，这边是亲子互动区，不像那边狂欢式的喧嚣，而是小朋友的热闹。
入口两侧堆着南瓜和蛛网帐篷，都是给小朋友玩的，一点也不可怕，还有点萌萌的。
小海热泪盈眶，瞬间就被治愈。去你的成人世界！
杜绯云掏出手机拍照，她的南瓜面具与小巧南瓜堆融入一体，拍了个特别滑稽的照片。小海躬着身子去钻帐篷，仿佛甘道夫进入了袋底洞。
“哇——”帐篷里传来了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尖叫，家长们纷纷赶来，工作人员也跑了过来，保安更是冲到了最前面。
小海赶紧爬出来，一米八的鬼修女耷拉着脑袋挨训，怯生生地解释：“我没有想到里头有小朋友……”
“不好意思啊。”救场的南瓜伯爵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一巴掌拍在小海的后脑勺上，“我家孩子把你们吓到了吧？别看他长这么高，其实才五年级……”
家长们一听这家伙五年级，不是成年人吓唬小孩，态度好了点，但是看着这个人高马大的，哪里像五年级啊。
“儿子，走了。”杜绯云趁大家提出更多的疑问之前赶紧带人走，边走边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
鬼修女低着头贴着杜绯云走了，总算避免了几十位家长的轮番口水战。小海低声道，“我刚只是好奇去看看，哪里想到有这么多小朋友在里头捉迷藏，我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很轻很乖，杜绯云都有些后悔，不该把他化装成鬼修女，扮成个小丑更适合他，会逗人开心，也不至于害怕。
“要不……”
她刚想说话，忽然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西装革履的乌鸦头，和另一个穿着小西装的鹿头面具人，正在南瓜墙下头，努力地刻南瓜面具。
小海循着她的目光望过云，忽然笑了起来，说：“你说得没错。”
杜绯云回过神，问：“你指什么？”
小海指着远处那两只锈湖角色人，说：“那小女孩看着比其他小孩要大一些，五年级差不多，我只不过长得高一点，装一下五年级也可以吧，你看五年级的还在玩南瓜呢。”
“嗨……”他冲那边打招呼，立马被杜绯云捂住了嘴。
杜绯云拉着他，慢慢绕到南瓜墙另一侧，悄悄地蹲了下来，示意他听听另一边在说什么。
南瓜墙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好听的男声。
“圆圆，你数学挺好的，对吗？”
“还可以。”
“你算算，第一次节目，我们两组是第一名和第二名，得分是七分和八分，其他人都只有0分和五分哦，所以我们这一局只要避免被揭下面具，等他们先赶到舞会现场揭面具都揭完了，我们再赶去对战，说不定还能赢……”
扮成锈湖里的乌鸦和鹿头的两人，竟然是迟超和朱子圆！
居然还有战术，要不是两人误入这边，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进儿童区找人。
鬼修女小海眼睛瞪得溜圆，杜绯云朝他眨眨眼，笑着点头。
朱子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们能不能不要藏在这里，都是小学鸡，好丢脸。”
“你也是小学鸡呀。”
砰。
“圆圆，你不能拿南瓜砸我的头，你看，烂了吧，只能再买一个了……”
旁边南瓜场的工作人员已经过来了，抱着一个大南瓜递了过去，眼角瞟了瞟这两个蹲着的家伙，大声吆喝起来：“南瓜五十块一个啦，免费送电子蜡烛和面具绳索，做好马上获得可以提着走的南瓜灯，南瓜面具也可以直接上脸啦，天然污染不过敏啦……可以放在手工架上展览，也可以带回家……”
小海摆摆手，意思是不买。工作人员当作没看见，从裤腰带上掏了个喇叭对着这两人喊。
“南瓜南瓜，五十块的南瓜，不用钱只扫码啦……五年级也可以玩南瓜的啦……五年级长到一米八也是可以玩南瓜的啦……”
小海尴尬死了，杜绯云掏出手机扫码，买了两个南瓜。
她抱着南瓜转过身上，隔着半人高的南瓜墙与站起来的乌鸦对上了眼。
别说，迟超这身锈湖乌鸦装还有点帅，旁边鹿头只看见两个角。
……该不会是揭面具要提前开始了吧。
杜绯云瞬间精神高度集中，随时准备抬手一巴掌把这个乌鸦头扇飞。
小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头，也看着乌鸦。
乌鸦迟超对着鬼修女那惨白的脸瞬间气势全无，整个人差点石化，他慢慢地蹲了下去，鹿角动了一下，朝后仰，露出眼部。
两个家伙扒在南瓜墙上露出半个头看了一会这恐怖的修女。
“是人，不是鬼。”朱子圆最后说。
乌鸦长舒一口气，伸手把鹿头按了下去，轻快地笑道：“你看，这么大只的五年级，他站在小学鸡群里都不怕丢脸，你怕什么呀哈哈哈哈。”
“怕就不要笑。好难听。”朱子圆吐槽道。
南瓜墙后的笑声立刻停了下来。
小海对着杜绯云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杜绯云比了个三，再伸出手指，指了指南瓜墙。
小海点了点头。
杜绯云开始比手指，一，二……
墙边一边迟超忽然说：“哎，我的指甲亮了。”
杜绯云停下动作，环顾四周，花车队伍还很远，不是地府花车，不是唐拾。
“是夜光的吗？”朱子圆问。
“不，不是。”迟超声音变得慎重，“我好像记得小云说有鬼的话指甲片会亮起来，圆圆，你看见什么了吗？”
“没有。”朱子圆说。
迟超松了一口气，说：“可能是我记错了，它为什么会亮……”
杜绯云忽然感觉到一点什么，朝之前走过的寂静的街道绿植区看过去。
“等等。”另一侧朱子圆的声音响起。
这时沉不住气的小海一鼓作气推倒了南瓜墙，近一百五十个南瓜垮了下去，露出一个缺口，随即旁边的南瓜墙又哗啦啦倒了一片，紧接着整个场地的南瓜墙都像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一样势不可挡地垮塌。
满地南瓜乱滚，如同脱轨的车轮冲向四面八方，一时间孩子尖叫大人怒吼，乱作一团，有人逃脱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展示架，各种南瓜鬼脸又倒了一地。
一个南瓜滚到了鬼修女的脚边，他抬脚踩住，与乌鸦对面站着。
迟超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身份——是自己揭面具的对手。
朱子圆和杜绯云同时不见了。
只剩他们两个男人对决！
两人目光即将擦出火花，拳头握着死紧，眼见下一秒就要上来撕对方的脸皮。
“五年级！抓住那个五年级的！”众人怒吼，“旁边那个是他的家长！”
愤怒的众人一拥而上，乌鸦和鬼修女同时淹没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