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结同心

    谢时安回到住处,她先是洗了一个热水澡,随后吃了几颗感冒药,躺在床上,周围很安静,窗帘被拉了起来,只有中间散落的缝隙会透进一点昏暗的光来。

    换季会让人的免疫系统带上脆弱,即便住了很久,可是突如其来的降温还是让她感到不适。

    闭上眼,陈茘威胁那人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当时谢时安离开又折返,站在远处冷眼旁观他的蛮横。

    谢时安用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睛,良久,一抹似哭似笑的讥诮声响起,房间很暗,笑的冷意似乎要滴出水来。

    要是就这样安静地死去就好了,悄无声息地,不知不觉地,像看不见的空气一样,什么人都不知道,然后她再慢慢腐烂在这里,破开血肉,留下骨架,等到最后,孤零零的白骨化成灰烬,再被一场大火烧进土里。

    窗外飘起了细细的雨丝,谢时安想着睡了过去,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到了周末,谢时安准时去学校里接陈茘,她看着旁边精心打扮过的男子,一股心理厌恶让她下意识地移开眼。

    车停稳后,陈茘在前面兴致冲冲地张望着,谢时安打开手机导航察看路线,把路记得差不多后,她自然地牵过陈茘的手往前走。

    “谢时安……”陈茘羞涩地看了她一眼。

    周末阳光很好,谢时安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人群,听到陈茘叫她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陈茘问,上次见她都是憔悴的样子,那样的谢时安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没了平日的游刃有余,睫眉深黛,显出一副疏离恹恹的倦怠感。

    但他并不讨厌,比起她无时无刻的温柔照顾,他也希望可以见到她更多的一面。

    “还好,”谢时安紧了紧他的手心,替他挡开混乱的人流往上走,“工作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最近都挺空闲的。”

    “你们是做什么的呀?”

    “设计工作室的。”

    “那不是和我们的专业有关?是给客户提供设计图纸吗?”

    谢时安倒是不知道陈茘还懂这个,她笑道:“这个部分我们也做,但主要是展示设计素材,办一些展会啊什么的。”

    古庙在一座小山顶上,两人从一排排的红色签纸旁慢慢走过,签纸附着在木片由红绳系着,陈茘一一看去,可以看到上面都是一些祈愿的话语。

    “平安喜乐”

    “身体安康”

    “事事顺意”

    ……

    “永结同心”

    陈茘的目光顿了顿。

    “你为什么会选择画画?”走过木架,庙的内堂有一棵葳蕤的菩提树,陈茘在树下站定,问。

    “因为喜欢。”谢时安回答说,一片树影在她肩头落下暗绿,陈茘不由得想起莫奈的油画来,“其实,”她转头看他,目光闪过回忆的悠远来,“我父母都很热爱绘画,小时候受他们影响,一直很想做一个画家。虽然现在做的也和绘画有关,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谢时安垂下目光,她想,或许是缺少了做画家的稚子之心,就算再拿起画笔,笔下的东西也不是她热爱的了。

    “算了,不提这个了,”谢时安带着人往内走,菩提树很快落到身后,树上的红绸迎风而动,数百条的绸带密密麻麻,咋一看去,仿佛一场醒目的红雨,“你先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陈茘拿香的动作一顿,“你不拜吗?”

    古旧的殿宇之下,一尊庄严的佛像静静地矗立在前,佛像金衣暗沉,下压的眼睑显出悲悯的慈祥,有阳光通过木窗的花纹照亮昏沉,谢时安的心突地一跳,拒绝道:“我不信这个,就不陪你一起了。”

    陈茘的心情低落一瞬,没关系,他自我安慰道,谢时安只是不喜欢而已,他可以自己拜。

    谢时安走到古庙外面,山下的人渐渐少了,乌云遮住太阳,水蓝色的空气像朦胧的暗流一样,照得远处的景色变深变暗。

    她不信神佛,可是闫琛却相信。

    记忆仿佛退回一瞬,在闫琛十岁生日那年,谢时安亲自给他戴上了求来的玉石佛像。

    那是她去云城写生时,听说周围有一座藏在半山的石庙,长途跋涉了很久,谢时安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东西是庙里的女人给她的,谢时安小心地带了回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谢时安呢喃一声,可是闫琛走了,那块玉石就再也不需要主人了。

    突然,记忆中的面庞仿佛与现实重合,谢时安瞳孔紧缩,几乎是下意识就朝着那个背影走去。

    “闫琛,是你吗?”

    谢时安眼看就要追上对方,一个女人横空拦住了她。

    陈虞笑着看她,语调拉长,悠悠说道:“你好啊,谢时安。”

    谢时安越过眼前的女人去找那个身影,可是人来人往,仿佛错觉一般。

    “你是谁?”谢时安问。

    女人轻笑一声,低下头来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骨链,那骨链光滑异常,摆弄中活动在小麦色的肌肤下,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你和荔枝交往,不应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吧?”陈虞嗤笑道。

    谢时安指尖微动,默了会儿,问:“你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陈虞状似烦恼地摸了摸后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让你离开荔枝而已。”

    “你是来劝分手的?那很不巧。”

    “你不愿意?”

    谢时安正想回答,陈茘突然跑到她的身后抱住她。

    “二姐你干什么?”陈茘不满地问她。

    他刚从内堂里出来就看到陈虞拦着谢时安,明明他都说过不要管他的事了,可是陈虞还是做了。

    陈虞正了正神色,解释道:“荔枝,我就是刚好遇见她聊两句而已,真……”

    “我不管,”陈茘拉着谢时安往山下走,“二姐你一点都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不想理你了。”

    陈虞见陈茘真的生气了,只得留在原地看着自家弟弟护着那个女人离去。

    山下有一处木制的短回廊,繁密的常青藤从廊顶蜿蜒垂下,大片的绿色攀缘着柱子,细碎的阴影落在了地板上。

    “我二姐没有跟你说什么吧?”陈茘试探问道。

    “没什么……”谢时安的指腹摸了摸旁边的叶片,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真的不是闫琛吗?

    谢时安想,可是闫琛已经死了,刚刚那个人不可能是他,但为什么会有如出一辙的侧脸和背影?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吗?

    回廊北面有一处小池,池畔是一些枯萎的菖蒲枝叶,横斜溢出着几处干枯的睡莲。

    “如果我二姐说了什么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谢时安的手腕一动,陈茘正低头将一根红丝线系在她手上,“谢时安,你听到没有?”

    陈茘系好东西后抬眼看她,他的睫毛很长,皮肤也很透亮,粉色的嘴唇随着说话的动作一张一合,往下看去,会有一截猩红的小舌在贝齿间隐现。

    陈茘见谢时安不说话就想去碰她的手肘,下一刻,一抹微苦的沉木香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闯入,常青藤被风吹过,树叶的暗绿落到他们相依的脸上。

    陈茘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冒烟了,身体的热气一个劲往脸上涌,谢时安也不知道怎么了,抱着他越吻越深,陈茘渐渐呼吸不过来,手下抓着谢时安的衣服就是一顿乱扯。

    谢时安也不恼,许是低头久了有点累,她箍紧陈茘的细腰往上带,最后把人抵在柱前继续。

    “荔枝,睁开眼睛。”陈茘迷迷糊糊听到谢时安这样叫他,不知过了多久,谢时安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陈茘匆匆瞥见谢时安红肿的唇瓣,害羞地靠进女人的怀里。

    “陈小公子还有这么可爱的称呼的?”谢时安调侃道。

    陈茘在谢时安怀里细细喘气,听到谢时安的话后脸上更烧了,奇怪,他不由想到,明明家里人都这么叫他,为什么谢时安说出来的感觉这么不一样。

    陈茘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就是觉得谢时安叫的格外好听。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谢时安拨弄了一下腕间的红绳,那是陈茘在庙里求的。

    “嗯。”陈茘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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