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宁门

    衙役们站在外围对激愤的百姓不断的劝说着,“诸位快些回去吧,免费一事是谣言,我们都还未收到通知呢。”

    “不管!今日我们便是听到了才来的,现在让我们回去不是戏耍我们吗?必须让我们出去,不然写个凭据,明日我们出去渡口不能收我们的歇费,”尽管衙役说得口干舌燥,还是有人蛮横不讲理的妄图在收费前跑出去。

    “就是,就是,我们来都来了,必须让我们出去,或者免了今晚的费用,不然我们可要冲出去了!”

    局势逐渐变了,人数少些的衙役都被围在了中间,口干舌燥的继续劝说着,却被人群推搡着往城门处去了。

    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声音,“冲呀!我们跑出去,他们不敢动手的!”原本闹嚷的人群更吵闹了,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跑着,门口的拒马被抬倒了一边,眼看一群人就要冲开了城门。

    迟鸢当机立断拉起了弓箭,箭矢穿过了人群,钉在了门顶上。

    人群短暂的停了一会,便听到了更大声的声音,“杀人啦!杀人啦!快跑啊,再不跑出去就死在这儿了!”

    几匹躲在暗处的马冲了出来,冲散了人群,此时门不知被谁打开了一道小口,眼看站在门边的百姓就要钻了出去,迟鸢又拉起了弓箭,“出城者!杀无赦!”

    “大人,放心,城门有三道锁,即使门顶被打开了,除了守城的士兵有钥匙,不然他们也是出不去的,”林园担心迟鸢失手,赶忙提醒道。

    迟鸢收起弓箭,驾马赶过去,才刚刚靠近外围的百姓便看到了门被狭开了一条缝,混在人群前骑着马的人立刻甩起了鞭子冲了出去,迟鸢大惊,搭起弓箭对着明显被人护在中间的人便射了过去,那人也刚好回了头,两人四目相对间,中间的人左肩便中了箭,迟鸢觉得那人有些奇怪,但是被人群隔在外面只能焦急的看着快要出城的人,心下一横,从马鞍上站了起来,踩在人群肩膀上便往前追过去。

    那群黑衣人在出城时对着站在门边的士兵,一剑便封了喉,士兵手里还牵着马,迟鸢追过去,砍断了倒在地上,随着呼吸不断涌出鲜血的士兵手里的缰绳,又对着躲在一边害怕得发抖的士兵说道,“守好了,那群人一个也别放出来,”说完便翻身上马,拽着断成两节的缰绳便追了出去。

    耽搁了不少时间,这马也比不过那群人的马,追了许久也只能听到远远的马蹄声,害怕埋伏的迟鸢仔细想了想,此时又没有支援,还是早些回去,官道处在城外等着进城的百姓看着这动静都害怕的围在了一起,又看到马上之人半张脸都是血,更是害怕。

    回城时迟鸢仔细想了一下,“那人为何突然转身,若他不转身,那便可以一箭要了他的命,看来以后箭术还得多加练习才可以。

    城内各处乱成了一锅粥,打杀声此起彼伏,百姓们待在家里惶惶不安,甚至有人开始收拾细软,等开了城门便出去避避风头。

    等迟鸢进了城便看到了依旧叫嚣着的百姓,不过此时他们都蹲成了一个圈。

    跳下马把缰绳和马鞭甩倒了衙役面前,迟鸢才发觉手已经被勒得失去了血色,被衙役围住的百姓们依旧在小声说着,迟鸢走了过去,手摸着刀柄上的纹理,围着百姓走了一圈。

    衣衫上的血腥味随着迟鸢走动的步伐,荡漾在空气里,外围的百姓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突然迟鸢停了下来,抽出了腰间的剑,冰凉的剑贴在了一个蹲着的男子脖颈上,男子打了个寒颤,背后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宛若毒蛇吐信子的寒意包裹着他。

    “出来,”迟鸢用剑拍了拍他的脖子,男子吓得颤了几下。

    看着男子还想张嘴,迟鸢冷冷的看过去,“怎么?又想叫喊?说杀人了?让大家一起跑?”

    蹲成圈的百姓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男子在迟鸢指着的剑下,一步一步畏畏缩缩的走了过去。

    “谁让你喊的?煽动这些百姓想干嘛?还是觉得法不责众?这些衙役奈何不了你们?”男子在迟鸢质问中始终不敢抬头和迟鸢对视,匆匆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是那…”男子才刚刚开口,从蹲着的百姓里就冲出来一个人,噗的一声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男子便倒了下去。

    “住手!”迟鸢才喊出去,两个离得近些的衙役的刀就砍在了刺杀男子的人身上,一时间眼前就多了两具尸体。

    迟鸢看着那两个衙役,眼里满是怒气,那衙役似乎是察觉到了迟鸢的生气,连忙跪了下去,“大人饶命,小的也是怕那两人伤害到大人,并不是有意而为之,还请大人饶命,”说完就开始磕头。

    迟鸢看着他们,一脚便踹了过去,“演戏也精明些,本官可不是三岁小儿,你以为杀了他一人,我会不知道,来人!把今日当值的衙役士兵及其家眷押入监牢,分开审,别让他们死了,还有这些闹事的商贩百姓,都捆起来,商贩处两倍运费罚金,半年内不得入元江城,没收其贸易凭证三个月,如若再犯者吊销其贸易凭证,妄图投机取巧,连船歇费不过区区百文钱都不愿缴纳的人,其行不端,凭证没收后由本官亲自盖戳,各地商会及行商司着重管理,百姓违反宵禁,寻衅滋事,喧哗,扰乱官府办案,劳役三月,登记造册,违令者重罚!”

    林园看着迟鸢,头埋得更低了,小声应道,“是。”

    蹲在圈中的人脸上虽愤懑不平,但却勾着头,在没有一点声音,从同安来的御龙军和衙役此时已经赶了过来,“林园,元江事宜你清楚些,你便协助杨队长吧,杨队长,还有诸多事宜,迟某便先行一步。”

    “下官恭送县主,不,太子妃殿下,”杨江行礼说道,迟鸢顿了顿,“杨队长不必如此多礼,如今我是处理江南事宜的,而不是…”

    杨江赶忙点头,恭敬的带着一丝讨好的把马鞭递给了迟鸢,看着迟鸢眼里的不喜,他还有些疑惑,这些贵人不都是喜欢更高的称呼吗,就像辜统领,他就觉得统领不好听,还是辜将军威武些,还有其他比他官大的,更是如此,再说了这太子妃殿下未来十有八九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的,现在可得让她多记住自己。

    林园看着纵马而去的迟鸢,震惊不已,有些疑惑的看着杨江,“大人,您说那位大人是?”

    “是大周唯一的异姓县主,也是未来的太子妃殿下,你小子可得像我一样机灵一点,万一得到殿下的青睐,以后你就能离开这里,去长安了,”杨江得意洋洋的说着。

    “杨兄,有些话能说还是不能说,你心里可得掂量掂量,别站着了,开始干活吧,”一人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杨江脸上讪讪的跟在了那人后面,一口一个刘兄的叫着,“刘兄,我保证不乱说了,你能不能不告诉辜统领。”

    “管好你的破壶嘴,祸从口出你不知道吗?刚才县主脸上的不高兴还没看出来吗?还好你说的声音不大,算了,按照县主说的来吧。”

    林园还是有些没缓过来,那大人是个女子?还是县主?还是太子妃?

    湖月楼此时的刀剑打斗声比离开时小了不少,迟鸢进去时候仍小心翼翼的。

    负隅顽抗的黑衣人被打的节节败退,一群人逃到了湖月楼大堂,“若你们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得一命,”迟昱劝阻道。

    被围起来的黑衣人却不言语,飞身划下舞池上的帷幔,掏出怀中火折子,轻纱帷幔燃得极快,等迟昱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火已经烧了起来,白烟弥漫,呛得人直流眼泪,那群黑衣人却视死如归,没有丝毫动作。

    “走,快走,”迟昱捂住口鼻,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带着人跑到了水榭。

    迟鸢赶来时看见浓烟四起,火光摇曳,“鸢儿别去,火太大了,那群人摆明了寻死,”迟昱拉住了想要往里跑去的迟鸢,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迟鸢点头,弯腰从水里掬了一捧水打湿的面巾,“哥哥放心,我自有分寸,”说完便弯腰跑了进去。

    大堂木材极好,加之水池,一时间没有燃过去,黑衣人倒了一片,有两三人在劝阻推搡着一人,想让他走,那人却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

    迟鸢快步绕过倒塌的柱子跑过去,神智尚存的三人还想保护那人,迟鸢只得说道,“如果想让他活下来,就让开。”

    那三人迟疑了一下,让开来,迟鸢也不含糊,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掌把那人打晕就单手背了起来,身后三人也只得跟着她。

    此时火势越来越大,几人只能绕着舞池边走着,迟鸢怕背上的人被浓烟呛死,把脸上的面巾揭下来胡乱的盖在那人脸上。

    两人在前面清路,忽地二楼的围栏被一楼的火烧断砸了下来,正正的砸在了一人身上,那人当即没了气息,瞬间浑身着火,迟鸢也只是看了一眼,继续走着。

    在前面开路的人手臂和身上被火燎起了巨大的水泡,却依旧奋力的劈开断裂的柱子和倒塌的木板,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快要跑到水榭的时候,迟鸢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闷哼,便转头看了过去,脸被熏黑的男子早已看不清面容,男子被巨大的橼砸倒在地,迟鸢把背上的人放在地上,想去救他,男子却摇摇头,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和一本册子还有一个荷包,“我不知你是何人,但是想请你救他一命。”

    迟鸢接过玉,册子和荷包没说话,男子继续说道,“若小姐不愿饶他一命,还请小姐告诉他的身份,他是宁帝六子,嘉景殿下,不是他们所谓的侍郎之子,也不是伴读,那两人是他的兄长,若有来生,陈祥忠愿护殿下万宁,”话还没说完,男子便咽气了。

    迟鸢听到背后的声音,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衣袋里,转头就看到了焦急跑来的迟昱。

    “鸢儿,你没事吧,”迟昱看了一眼迟鸢,着急的问道。

    迟鸢摇头,“大哥放心,我没事,救了个人。”

    “快走吧,火烧过来了,”迟昱捞起地下晕倒的人,背在身上就走,迟鸢担心人中途醒过来,便把手腕上的巾带把那人手给捆了起来。

    “大哥将此人送去酒楼,好生看管着,剩下的交给我吧,”看着迟鸢一脸郑重,迟昱点点头,“大哥,别让他死了,”迟鸢走过的时候,对着迟昱小声嘱咐道。

    “把这儿的路截断,将水引过来,去门外疏散看热闹的百姓,这火灭不掉了,小心些,”一阵阵热浪传过来,迟鸢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后背早已被炙烤得浸湿的衣衫。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百姓们本就被喧闹声吵的睡不着,如今一个个都看着,离湖月楼稍近些的宅院,院子里草木已经被热浪烤得干枯,百姓们害怕房屋燃起来,在水井里打水往门窗上浇着,不一会便看到了冒出来的阵阵水汽。

    “好好一座楼怎么就燃起来了,当真是可惜,那里面的美人儿啊。”

    “怎么都没人救火呢?”

    “对啊,怎么都没看到人,难道刚才那些喧闹的声音就是湖月楼的人逃命的?”

    “不大可能,那时候都还没有燃起来呢。”

    “可惜了,那里面的桌椅屏风少说也值个万把两银子。”

    “瞧你那样,那里面的美人要是没跑出来才可惜吧。”

    “诶,你们说,那楼里会有遗留下来的金银珠宝吗?”

    “有是有,不过这火这么大,你敢去拿?”

    “等火灭了再去啊,说不定藏在哪儿呢。”

    “闲杂人等速速离开,不得靠近火场!”众人的议论声被骑马而来的官兵打断,聚在一起的人也就纷纷作鸟兽状散开。

    原地踏步的马儿也被热浪烤的焦躁不安,“杨哥,我们走远些吧,这马儿被烤的都快熟了。”

    “走吧,往后走些,这湖月楼建起来也没多久吧,突然就没了,当真可惜。”

    “好像原本就有的,近些年才扩建的吧,别说了,当心被知道就不好了,”两人说着骑马离火远了些,直到身上的焦灼感没有了,才停下来,一摸刀柄,都有些烫手。

    瑶台月离湖月楼有些距离,隔了大半个湖,又有假山阻隔,冲天的火光和飘过来的烟雾证明发生的大火。

    从各个屋子里时不时传来的吵闹声,不一会便归于寂静,“怎么了?这些人可都问出来什么?”

    “大人,是小的无能,实在问不出来,还颇为胡搅蛮缠。”

    “是问不出来,还是不敢问?”迟鸢看出了衙役眼里的躲闪,心中了然,无非这些人有些是元江有头有脸的人,或有要职,或是富商,或是有背景,他们自然不敢问。

    衙役立刻跪在了地上,不再说话。

    “起来吧,本官亲自去。”

    迟鸢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叫骂声不止,推门进去,便看到了一个姿势极其怪异的人缩在墙角,另一人被捆着嘴里一直叫骂着。

    “你们这些贱民,还不快放了本官,等本官出去有你们好果子吃,”背对着迟鸢的男子被捆丢在了床上。

    “你要给谁好果子吃?”迟鸢让人把男子掰正,眼里满是戏谑。

    “你是谁,还不放了本官,我可告诉你,我可是元江行商司的主管刘泰,我儿在长安书院,不日中了举人,要你好看,我女儿可是九江行商司副管的儿媳。”

    “好一个行商司,来人,将他今日所说全部记下来,改日可得好好查查,我是谁,我是能要你命的人,把嘴堵上,有些太臭了,”迟鸢说完便转身想要出去。

    “大人,这人怎么办?”衙役小心翼翼的拉住迟鸢,指了指墙角,脸上有些害怕。

    迟鸢顺着衙役的手看了过去,便看见了一个手臂外翻,朝着后背高高举起,姿势宛若振翅而飞的白鹤,心里起疑,便走了过去。

    一看便吓了一跳,脸上满是惊惧之色,赤着上身肤如白雪的少年,手臂齐背被人用铁环之类翻折,倒像是后背上直矗矗的长起来两只手臂,而正面看起来却像是断了双臂的人彘,手腕上有一圈红痕,肩膀后翻,怪不得那衙役有些害怕。

    少年抬头,半披着头发,红着双眸,眼里含泪,嘴里拴着革带,迟鸢迟疑了一下,还是衙役机灵,跑去替少年把嘴里的革带取了下来。

    “大人,求您救救我,”少年哭喊着想要磕头,后背突兀立起来的手臂让他有些站立不稳,有些东倒西歪,最后摔在了地上。

    迟鸢眼疾手快的扶起少年,手在触摸到他肩膀的一瞬间便明白了,少年的胳膊和肩膀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为了不让断肢萎缩,又接回去,养一段时间又掰断,看到新老交替的瘢痕,迟鸢便明白了。

    “疼吗?”迟鸢把少年扶到了椅子上,对着捆起来的刘泰一脚便踹了过去,“畜生!”刘泰被踹得七荤八素,脸一瞬间变得煞白,呜咽着吐了血。

    “查!给我好好查!这元江究竟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明日卯时所有元江官员,上到县令,下到里正,全部到县衙,违令者无论有罪与否,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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