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

    “她怎么死的?大人您没看到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自己想不开,还能赖别人?”徐慧看着沉默的众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大人,乐朝小姐的死一定和她们有关系,”一旁站着的嬷嬷站了出来,低着头说道。

    “张婆婆,你可不要胡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是,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们还说跟你有关系呢,”二人一唱一和的反驳道。

    “大人,小的一开始便是乐朝小姐院里的粗使婆子,平时就是打扫,做些杂活,她们二人起初乐朝小姐说什么,她们还会听,渐渐的就不听了,有时候乐朝小姐坐在院里,请她们去拿一下笔墨之类,她们总是磨磨蹭蹭,一开始还会去,后来就站着不动,装作没听到一样,小的也曾告诉她们,要用点心,她们便说我多管闲事,给我剩饭都是坏的,小的就不敢说了,也不敢告诉管事的管家,”张婆婆低着头。

    “你胡说,我们没有,你胡说!”赵英尖叫着想要冲过去抓扯张婆婆,被侍卫按了下来。

    “接着说。”

    “她二人还当着小姐的面说山鸡插上羽毛也成不了凤凰,骨子里还是山鸡,还说当奴做婢的人穿上锦衣绸缎,吃了一两天好东西就以为自己真是小姐了,还不是别人可怜赏给她的……”

    “你血口喷人,你哪只耳朵听到了,你个老虔婆,张嘴就胡说八道,嘴里不干不净,我要把你嘴给撕烂了,”徐慧猛的冲了过来,吓得张婆婆躲在了迟鸢身后。

    迟鸢只是看了一眼,侍卫便立马把徐慧抓了回去,用绳子捆了起来。

    “大人,小的说话句句属实,这是小的在的时候听到的,其他时候小的不知道,”张婆婆说了两句又继续说道,“小的先前不敢说,是因为小的实在无依无靠不想生事,丢了这份工,还有就是小的实在不敢说,怕遭到报复。”

    “大人,乐朝也曾问我,即使她掩饰得再好,是不是还能一眼看出来她是什么,我当时不知道,以为她在跟我打哑谜,”乐颜哭哑了声音说道,“她还问我是不是您只是心情好,才愿意帮我们,要是那天您心情不好了,我们该怎么办,她说她感觉像是一场梦,怕梦醒了又回到那个地方。”

    “大人,小的也想起来了,乐朝小姐总是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最后又一言不发,小的只以为她是不爱说话,每次看她独自过来寻其他人,还以为是不想她们跟着,没想到是她二人竟以下犯上,是小的的错,”徐嬷嬷低着头抹着眼泪。

    “你二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迟鸢看着二人,眼中既有不解又夹着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她们从雏妓变成小姐,我们只能是丫鬟,我们也想做小姐,被人伺候,凭什么她们有这么好命?”赵英尖叫着把手中的包袱洒了一地,包袱中的衣裙首饰洒了一地。

    “凭什么?凭你以德报怨,她们受过的苦和难你无从知晓,只看到了她们过的几天好日子就心生怨怼,你二人是我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我也曾说过,满一年后你们便是自由身,只要你们照顾好她们,说是照顾,也并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更多的是陪伴,你们年龄比她们稍大些,如同姐姐一般,或许可以让她们敞开心扉,忘记前事,让她们开心些,和正常孩子一样,而不是让你们用言语逼死了她!”迟鸢说着握紧的拳头,蹲在了赵英面前。

    徐慧也激动了起来,“难不成你还要杀了我们,那些话我们说了又怎样,是她自己受不了的,听了几句话就死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你这种人无非就是比我们投了个好胎,你别以为你有权有势,就可以草菅人命。”

    “言语如利剑,她的死与你二人脱不了干系,杀人也该偿命,我是投了个好胎,但是我不会以德报怨,也不会用言语刺激辱骂无辜的人,我是有权有势,但我不会草菅人命,因为大周自有律法处置你二人,在此之前,你二人也该为你们的多嘴多舌付出些代价,”迟鸢说着站了起来,走向了那群孩子,温和的安慰着她们,“不要怕,徐嬷嬷带着她们先出去吧。”

    看着徐嬷嬷带着她们走了出去,迟鸢又站在了二人面前,脸上的笑却让二人有些害怕,“听说有种鸟儿会学人说话,因为舌头和人的有些相似,但是说的话却很单一,说不了复杂的话,你二人白白长了一张嘴,来人,赐断舌。”

    “大人,我们错了,求求您放过我们,大人,求求你,我们也是过苦日子的人,大人,求您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说话口无遮拦,并无恶意啊大人,”赵英想要跪爬过去,却被侍卫按在了地上。

    “你们也是过苦日子的?口无遮拦?心直口快?并无恶意?我本以为你们会因为她的过往,对她怜惜,并不求你们惺惺相惜,但是你们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做到,你们知道她最在意什么,不是口无遮拦,是恶毒至极!明知她心存芥蒂,还说出来?这是没有恶意吗?”迟鸢一步步靠近她们,看着二人毫无悔改之意,心中更是愤怒。

    二人还想说什么,却被侍卫把下巴卸了下来,二人只得睁大了眼睛,呜呜的叫着,“大人,是在这里还是?”

    “怕脏了这里,带去县衙,审问过后再行刑,”迟鸢说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人,“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鸢儿?你变了许多,”迟昱迟疑着说出了口。

    看着二人被带下去,迟鸢才认真的说道,“大哥,我一向如此,爱憎分明。”

    “我是说,鸢儿,你是一个女子,若你做的这些事传到别人耳朵里,他们会如何议论你?哥哥也是担心你,他们只会说你一些不好的话,”迟昱担心的看着迟鸢。

    迟鸢笑了笑,“这有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我所做桩桩件件都是按照大周律例来的,可没有夹杂什么,倘若她们说我心如蛇蝎也好,最毒妇人心也罢,我都不在乎,百口千言,我可管不住那么多人的嘴,总不能把他们舌头都割了吧,况且她们本就做错了,杀人偿命,无可厚非。

    “鸢儿,你也知道流言的利害,今时不同往日,若陛下未亲封你为县主,又没有给你个未来太子妃的虚衔,无论行事还是言语,你都要更加小心,哥哥现在在朝堂上没有太多话语权,现在迟家站在风口浪尖,所以……”

    迟鸢看着迟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哥,以后我会小心的,今日确实是有些怒火攻心了,言行上没有考虑周到。”

    迟昱看着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好了,我还不知你秉性如何吗。”

    兄妹二人相视而笑,迟昱伸手擦去了迟鸢眼角滑落的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哥哥只希望你开心,万事诸多困扰,事在人为,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世道如此你能救她们已是不易,况且心病还须心药医,她的死是心病,你比我还忙,怎么顾得过来。”

    “我尽力了哥哥,同为女子我能猜到她们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赵英她们明明更懂她以前的处境,却还要如此为难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人,总逃不过自己的心,正是因为她二人明白她以前的处境,才会为难她,同样的贫苦出身,同样的身不由己,为何她可以成为小姐,穿着锦衣绸缎,戴珠钗宝饰,而她们只能当丫鬟,内心极度的不平和嫉妒,经此一事我想鸢儿你应该明白,一味的善,不能救所有人,况且你并没有兜底的能力,你现在在这里,可以管她们的衣食住行,那以后呢,你走了,她们靠什么?靠你每个月的救济?那你的钱从哪儿来?从爹娘那里?还是从我这里,我们倒是无所谓,但是人的欲望是永远满足不了的,你可以善良,但是哥哥更希望你有的是带有锋芒的善良。”

    迟昱说完,看着迟鸢若有所思的脸,伸手掐了一下,“好啦好啦,哥哥也只是提醒一下你。”

    迟鸢却郑重的抓着迟昱的手说道,“哥哥所言极是,我这种愚蠢的善良只会养出米虫和老鼠,还有哦,哥哥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才没有一味的善,我可不是散财童子,江陵的以工代赈不也是我想出来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会请人教她们一些可以自给自足的手艺的。”

    “大人”

    门外走来了几人,她们整整齐齐的跪在了迟鸢面前,“大人,奴婢不是有意偷听,是好奇大人会如何处罚她们。”

    迟鸢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嬷嬷,开口道,“下不为例。”

    “是,大人,奴婢有话想说。”

    “说吧。”

    “承蒙大人垂怜,大人大恩,奴婢等人无以为报,大人……”

    迟鸢看着乐颜还想说什么,赶忙开口,“打住,恭维的话不用多说,想必刚才你们也听到了,不过你们年岁尚小,识文断字还是必要的,我会向陛下秉明,在这里办一个女学,届时你们便来学习,也会有人教你们手艺,让你们以后能有口饭吃。”

    “多谢大人,那大人会赶我们走吗?”乐颜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迟鸢。

    “不会,这里你们可以住着,不过以后你们也要自己努力。”

    “多谢大人,奴婢一定不负大人所望,奴婢也知道这里不是大人的宅子,等以后我们可以靠自己吃饱饭了,一定会回报大人的。”

    “不用,你们能好好的开心的活着就好了,我救你们,本就不图什么,无论以后做什么,都要明白,当知足凌驾于自卑之上,人生的烦恼就会少了许多,”迟鸢说着,看着一群孩子眼睛的懵懂,笑了笑,“好了,世事无常,逝者不能复生,活着的要好好活着,也不要害怕,前路未知,走着才能走出路来。”

    迟昱心里感慨万分,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心胸如此,再也不是那个跟在他后面牵着纸鸢的小孩了,明明自己比她们大不了多少,说话却如此老成,活脱脱夫子上身了。

    “走吧,迟夫子,”迟昱说着,把迟鸢带了出来,“她们听都听不懂呢,你说什么呀,今日先把她们带去其他地方吧,怕她们住着害怕。”

    迟鸢点头,正要折返时,又看到了探头探脑的乐颜,比起先前来,活泼了许多,“你怎么又偷听啊?”

    “不是的大人,我看您被拉出去了,有些担心,大人我们不害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那有什么事就告诉嬷嬷吧,我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

    出门时回头看着站在门外的一群人,迟鸢的心却豁然开朗了,“大人,仵作已经把尸身送去义庄了,会择日下葬,”衙役站在一边小声说道,他刚刚听兄弟说了,那两人舌头要被割了,现在很害怕这位大人根本不敢抬头看。

    “好,定好日子便告诉她们吧,若她们想去送送就带她们去吧,”但是看着大人的样子,听着大人说话的语气,根本不像他们所说的阎罗一般的人,反而很俊俏。

    衙役应着声,看着大人翻身上马,慢慢的走远了,刮起了一阵风,把落叶吹得打着旋,又轻飘飘的落在了原地。

    人生万事,尽力而为,强求什么呢,反正一切都没有定数。

    长安

    “陛下,江州府送来的文书,”嘉海公公拿着文书急匆匆跑进了御书房。

    李炀也放下了手中的笔,接了过来,看了戳印以后便小心的打开来,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了。

    “他们办事果然舒心,让铸钱监的人即刻来见朕,”李炀合上书信,喝了一口茶,又把书信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翻来覆去又在信封里发现了一张纸条,“臣拙见,斗胆进言,今民生多艰,所没私银不宜流通,唯有一法可解,开关通商,对外贸易,则国富民强。”

    李炀看了好几眼,把纸条放在桌上点了几下,这迟鸢,连朕想什么都知道,要是她是男子就好了。

    “陛下,京师铸钱监只有梁都督一人在,其余人各地,已经发了信……”

    “不必了,一人也好,朕命你和工部协查,去理清近十年,尤其是五年内各地铸钱监有关铸模的使用废收情况,以及铸师的人员流动情况,”李炀说完,走到了梁都督面前,“记得所有异常,一式两份,一份呈给朕,另一份发往江州府。”

    梁都督领命走出来以后,满脸菜色,近十年,这得找到猴年马月。

    梁都督走出去还没几步,就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却被拉住了衣袖,“梁都督,陛下让小的告诉您,半月之内,务必理清,陛下知道事急,特意拨了户部和吏部下头的人协助您呢。”

    梁都督只得堆着笑,“嘉海公公言重了,下官分内之事,还请公公转告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

    看着嘉海走远以后,梁都督的背又驼了下去,真当要命,果真是多事之秋。

    宁安驿

    “公子,我们的货全被端了,湖月楼应该找不到什么了,都被烧光了,我们的人来信说,楼里大火死了好些人,应该没事了……”来人低声的说着。

    “什么叫应该?没有确切的消息?没有肯定的消息就不用说了,一群蠢货,滚,”男子不耐烦的一巴掌扇开了给他上药的人,随手把衣衫拉了起来,想站起来,却摇摇晃晃的又跌了回去,面色苍白,冒着冷汗,太过用力导致伤口又再度裂开,疼得他扯了下嘴,看着他坐了下去,医师又小心的拉开了衣衫,仔细的擦拭着。

    “公子,大公子的意思是,您还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他去处理望山的事情以后,等养好伤以后,您再去找他。”

    “周印,去把以前我兄长寻过的那几个老头处理一下,别留下尾巴,许楷也留不得,折几个人没事,务必要处理干净,”男子握着桌上的茶杯,手背青筋暴起,满脸阴郁的吩咐道。

    在门快关上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去查查那个女的什么来头,别打草惊蛇。”

    “是,公子。”

    “滚,”男子没由来的对着医师吼了一句,吓得医师一哆嗦,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仔细的缠好了布,提着药箱退了出去。

    看着屋里没人了,男子才松开了杯子,又猛的砸在了门上,“蠢货,蠢货,什么都干不好,蠢货!”说完又锤了一下自己的伤口,雪白的棉纱被血瞬间浸透了,低着头看着棉纱被血完全染红了,身上的外袍也沾染上了血迹,血滴顺着身体往下滴着,才把头抬了起来,看着桌上的花瓶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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