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昱点点头,仔细的问道,“老夫人可还记得孙小姐失踪那日发生的事情吗?”
白发老夫人眼里瞬间充满了泪水,“那日,是老身的生辰,宁安说,她去街口买我最喜欢的陈家做的桂花糕和甜酿豆腐,中午便去了,原以为她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就耽搁了时间,直到下午天快黑了,也没见她和侍女小米回来,我们便派人去寻,那陈家的说两人买了东西早就回来了,我们几乎把全城都找遍了,街坊四邻也跟着我们找,都没有找到,去县衙报案说是登记在册,找到了会通知我们,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老妇人说完满脸泪水,一旁的老仆拿出手帕给老妇人擦了擦脸,两人坐在一起,拉着手哭成了泪人。
迟昱叹了口气,安慰道,“除此之外,老夫人可还记得其他的特别的事情。”
老妇人擦干眼泪,和一旁的老仆互相看了一眼,都摇摇头,唯独带迟昱进来的老者说道,“那几日我和老爷问遍了那条街上的行人,有个老乞丐告诉我们,孙小姐失踪那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八九岁的小乞丐也不见了,去县衙报官,没人理会他,那小乞丐好像也是在士林街失踪的。”
迟昱点点头,继续问道,“那老夫人,孙小姐身上可有什么胎记之类,或是信物,到时候我们找到了也好确认是不是孙小姐。”
“我儿右手虎口处有一块红斑,是小时候贪玩被烫伤的,身上信物,带着一条链子,黑线夹杂着红线,上面是一片银叶子,那是她爹娘的定情信物,从她爹送给她娘的簪子上的叶子拆下来做的项链。”
“好,若是老夫人有什么消息可到县衙处寻名唤胡连安的官员,黄连的连 ,平安的安,迟某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老夫人了,”迟昱听完老夫人的描述以后,便行礼告辞了,时间久远,若是其他人员失踪与绿林寨有关的话,还是有望找到的,如今只能快些去处理绿林寨的事情,在做他说了。
迟昱走出孙府的路上,那老仆哽咽着声音说着孙家的凄惨,孙家做酒水生意起家,后来造人嫉妒,酒库失火,连着烧了一个村,万幸酒库与人住的地方隔得远,所以没有人受伤,孙家散尽家财赔给了村民们,又做起了米粮生意,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儿子也中了传胪,本是没机会封官的,一厘之差,吏部的人爱才便求了陛下给了少爷一个官职,在州府任职同知,本以为一切都在变好,孙小姐四岁那年,少爷病逝了,没多久少夫人也跟着去了,留下来一个孤女,老爷和夫人一生并没有什么错事,接济穷苦人家,开善堂,后来孙小姐失踪了,老爷便卖了铺子,遣散了家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找着孙小姐,小老儿和贱内原是老爷家仆,念着老爷和夫人的恩情,便回来互相有个照应,大人你说,怎么老天爷就如此的不开眼啊,”听着老仆的话,迟昱不忍心回头看他的表情。
“老丈请放心,迟某定竭尽全力,找到孙小姐,老丈请回吧,”走到门口时,迟昱才开口说话,看着老仆真挚的恳求的眼神,他坚定的点了点头,安慰道。
老仆赶忙行礼,看着迟昱上马以后,才慢慢的把门关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县衙的人陆陆续续也从各处回去了,看见迟昱,都有些惊讶,打了招呼行礼以后便快速的骑马跑在了迟昱面前。
等迟昱从陈家回来的时候,出去探查情况的人都回来了,看见迟昱便一拥而上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大人,那县尉果真有问题,失踪孩童父母说,除了他们来报官,县尉就从未派人去过问,”“大人,我这儿也是,县尉找到新娘的手帕,就说尸骨被野兽吃了,就没在找了,”“我这儿是,失踪孩童父母多次问询无果,放下话准备去州府的时候,被县尉派家仆来打了一顿,那孩子父亲的腿还被打瘸了,”……
说着说着,众人看见迟昱黑沉的脸色,便不再说话,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迟昱突然对着旁边一个人说道,“这县尉是什么来头?”
那人楞了几秒,赶忙说道,“这县尉家父好像是州府正仓,嗯,他岳丈是州府巡检。”
迟昱冷哼一声,吩咐道,“这同安有多少衙役,兵役,集合起来,把县尉全家押入地牢,分开关押,抄家封府!”
得到吩咐的人赶忙去集结所有人了,剩下的文职人员留在书房里收集信息,迟昱在等人员集合的时候,也没有闲着,拉着主簿问了关于佳山的情况,三座高大山峰为主,林深不见日,五六年前跟着猎户去过山中,没去过深山里,林中时有野兽出没,更有如腕粗般的蛇,若是在山中驻寨,极有可能是佳山村十里地左右的小望山,也就是地势比较低矮的山头,相比较而言不是那么陡峭,离附近村落近些,也方便物资采买。
看着迟昱眼里的怀疑,主薄连忙说道,“是那猎户说的,因为大望山和望山是峭壁,除了采蜂人和采药人,很少有人去哪儿的,小望山相比较而言是比较好一些的,因为猎户自己也在小望山周围活动。”
“上山的路有几条呢?”
“佳山村上去的有两条,有一条路是比较宽阔可以通行牛车的,因为佳山村朱砂石色优,所以开了一条小山道,不过也只开了两三里的样子”主薄脑海里回想着,因为去的时候太过于久远,现在也不确定了,“不过两三年前出了诡怪的事情以后,听说那佳山村的人也搬走了不少,因为时有人头晕目眩,像是患了头痛症,不过离开哪儿就好了,所以搬走的人也多了,如今便很少有人上山了,现在也不知道了。”
“大人,人马集结完毕,现在出发吗?”一人小心翼翼的敲门进来以后,对着迟昱说道。
“嗯,走吧”迟昱拿上佩剑便走了出去,随后的人也紧张的站了起来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江州府
江陵县
城中偶有百姓,原本寂静的黄墙泥瓦的城里有了人声,鲜有背着包袱拖家带口的百姓,站在大水漫灌过的泥板上,嘴里呢喃着,“老天,这可让我们怎么活下去啊,”在他面前是倒塌了大半的房屋,主梁仍在,环顾四周,部分房屋只剩下了个骨架,更多的是夷为平地的地基。
几人站了没一会,便看到了远处疾驰而来的士兵,“所行何人?此处危矣,速速离去!”几人是负责巡逻劝返的士兵,毕竟偶有大风,如果百姓回来,砸到了就不好了。
“官爷,我们听说这水退了,回来看看,马上就走,马上就走,”由于几人太过气势逼人,男子把妻儿护在了身后,有些唯唯诺诺的说道。
士兵看见几人面黄肌瘦的,身上也是衣衫褴褛的,倒塌最严重的城东是江陵县的老宅区,离县衙很远,住在这儿多半是不太富裕的百姓,但又有属于自己的小宅院,多半是祖上遗留下来的,也不必在城中租住宅院的百姓。
“跟着我们走吧,去山上安全些,”为首的士兵思虑了一下,便开口对男子说道,“山上卫国公及两位皇子都在,不必担心。”
那男子本来还有些担忧,他们一家本就没多少积蓄,跑到了宣州府,一路上本就拮据,若不是路上有好心人施舍,恐怕早就客死异乡了,听说水退了便带着妻儿回来了,还心存侥幸,没想到却是这般境地,还以为又要沿路乞讨了,没想到那官兵却让他们跟着他去投奔卫国公,想着男子脸上的忧愁变成了欣喜。
那士兵身旁的另一人却满脸忧愁,小声的嘀咕道,“就你捡人,山上人越来越多,吃的都没有,到时候吃泥还是吃树皮。”
那士兵却置若罔闻,走在前面带路了。
道观藏书阁
几人面色凝重的坐在书桌前,“掌教的意思是,大凶?”李皓看着坐在蒲团上的道长和他面前丢的龟甲,“非也,两次大凶,一次吉,不用担心。”
几人听了这话,脸色并没有好起来,若非毫无头绪,又怎会寄托占卜呢。
“有劳掌教了,那我们便不打扰您了,还有要事处理,便告辞了,”迟靖泉对着掌教作揖后便带着几人离开了,他实在是心烦意乱,莫名的心慌和不知所措才过来占卜。
“将军所为何事?为何如此闷闷不乐?”李皓看着迟靖泉始终皱起的眉头有些好奇的问道。
迟靖泉虽心中烦闷却仍然挂起了笑,“回殿下,臣所烦闷,不过万民。”
李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不再说话,李述看着迟靖泉也不在说话,苏溧青踌躇着要不要把江陵县房屋定损告诉迟靖泉的时候,没想到迟靖泉转头问了他,“苏大人可将江陵县内房屋定损册做出来了?”
苏溧青点点头,“由谭大人为首与下官五人,已经做好了,将军可要现在看?”
迟靖泉点头,便把册子接了过来,一看吓一跳,“苏大人这,可是江陵县城的?”
苏溧青点头,“这是江陵城全县范围内所有村落的,除了定损重建以外,部分村落因地势低矮,已经被泥沙土石淹没,需选址重建。”
“两百万两!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李皓凑过来看了一眼以后,震惊的说不出来,他一个月的月例才几十两银子,两百多万两,这得几十年,不,几百年啊。
众人看了他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道歉,众人都沉默不语,大周如今境地在坐各位都清楚不过,大周粮库本就在江南,如今江南受灾,颗粒绝收,又如何能挺到明年呢?况且江陵县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县,人口众多,而今国库空虚,内忧外患,又该如何?不是绝路胜似绝路。
一时间,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众人,走到各自住的地方是,每个人背影都是颓唐的。
迟靖泉坐在松苑的树下,翻看着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村落的受灾情况,李皓和李述二人也在一旁翻看着册子,苏溧青带着工部的人去大坝查看情况了。
“将军,县主派人过来了!”文直拉着一个满脸疲惫,似乎很久没睡觉的人跑了进来。
几人听到立马蹭的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门口,那满脸疲态的男子立马跑过来行礼,“下官御龙军午成敏见过二位殿下,见过将军。”
“快快请起,长安那边情况如何?”迟靖泉焦急的问。
“回大人,县主回京时,陛下已将粮库三分之二粮食调往江南各地,明日最早一批粮食便会送往江陵,此外工部,水部,户部官员均与粮食同路,为解粮食短缺,灾地重建,县主与三皇子殿下一同剿灭盘踞数十年的绿林寨匪徒,初具成效,不过……”说着说着午成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可是我儿(小梨)出什么事了?”迟靖泉和李述异口同声的问道。
午成敏被两人突然增大的声音吓了一跳,低下头回答道,“下官昼夜兼程,受县主命令与迟家军一同来时,县主身受重伤,迟家军被派去九江府佳山剿灭绿林寨分寨。”
“身受重伤?伤到哪儿了?”迟靖泉有些焦急的问道,眉头紧皱。
“下官看的不太真切,远远的只看见县主为了救三皇子殿下,空手接白刃,将白刃折断顺势杀了那匪徒,走近时看见县主浑身血淋淋的,具体不知伤势如何,看见县主惨白的脸和浑身的血,想必伤的不轻,……然后就被县主派来江陵了,”午成敏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迟靖泉,看见他面色有些不好,便没在说下去。
众人听完一整沉默,迟靖泉放下手中的册子,转身准备走进屋里的时候,不忘吩咐文直,“带午大人下去休息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李皓看见心不在焉的几人,赶忙把午成敏带去了自己的居所,“午大人先休息,待会让属下给你送饭过来,”午成敏道过谢以后,一躺下便睡着了。
长安
迟鸢自昨日跪下许久,浑身伤口裂开,半夜翻身摔在地上,又晕了过去以后,醒来便得知辜承平已经在前厅等她许久了。
穿好外袍,李白栀便仔细的替她挽了一个发髻,扶着她走出去以后,碰上了过来的陛下,两人赶忙行礼,“不必,鸢儿有伤,伤好后再讲究这些,这次鸢儿做的很好,辜统领都告诉我了,”说完对着迟鸢点了点头,示意她跟在自己后面。
坐在前厅的辜承平看见进来的是陛下,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行礼,李炀抬手示意了一下,便坐在主位,“朕知道爱卿还有事要和怀仁说,这便过来听听是如何一夜之间奇袭盘踞绿林山二十年,根基深厚的绿林寨的?”
两人心中一惊,陛下话里有话,看来是心中有疑,辜承平看了一眼迟鸢,迟鸢眨眼后他便简短的叙述起来,“县主与殿下五人先行,解决了在渡口的绿林寨二当家以后,下官绕路与殿下等人汇合,幸得上天庇佑,俘虏的匪徒中有山中猎户,熟悉地形,县主带人从后山突袭时,下官带人在山下假意放火烧山,骗过了山中匪徒,绿林寨总寨人数不多,有四分之一为匪徒家眷,部分匪徒在九江府,佳山,下官与县主在渡口林中汇合时,县主便已派人去同安告知中郎将,由中郎将带兵剿灭分寨匪徒,昨夜拷问部分匪徒,均说部分粮食运往九江,江州等地,出售高价粮,总寨所缴获金银珠宝共计九百七十二箱,名家字画书法一百二十一副,宝刀弓箭匕首十六把,绫罗绸缎六百五十五匹,其中四十五匹有不同损坏,……”辜承平还没说完便被李炀打断了,“好了,这些今早爱卿已经说过了,还有些爱卿没说吧。”
辜承平点头,“回陛下,下官来找县主是因为,县主吩咐的计划如同她说的一样,果真有保护伞护着绿林寨。”
李炀猛的转头看向了迟鸢,迟鸢被看的心惊胆跳的,面不改色的说道,“回陛下,臣女疑心,绿林寨与平安县相隔不远,为何平安县却能数十年安然无恙,商平民安,反观是路过渡口的富商大贾,行商贩卒都会遭殃,所以便围城必阙,一网打尽。”
辜承平连忙接话说道,“那日在大营,县主疑心便与殿下以及下官说了此事,若是到时候擒住了绿林寨的匪徒,关押的时候得露出点破绽,让匪徒中能说得上话的小头目故意逃走,以便一网打尽,所以当时殿下送重伤的县主回来的时候,下官特意在山上就地关押等天亮,让绿林寨寨主与类似军师和几个比较有号召令的人绑在了一处,后半夜的时候果真有了些小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