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碧色的眼眸，映入眼中的是一座安静且熟悉的宫殿。
    雾气氤氲的温泉、一望无际的竹林、温暖蓬松的白雪、精致典雅的竹屋、简单有趣的水上乐园……还有站在身边，白发、白眸、白袍的天秤。
    天秤的眼睛明亮又清澈，宛若未经尘世污染的温泉。
    她在看着刚刚醒来的好友，不知站在这里注视了多久。
    “你终于醒了。”
    “嗯……”茉莉揉着额头，从躺椅上撑起身子，“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长时间？”
    自从成为真神后，天秤的眼睛一直是金色的，此刻恢复了洁白。
    不过，茉莉对此却习以为常，没有感到疑惑，也没有察觉到哪里奇怪、不对劲。
    “七个小时前。”天秤回答。
    “是么……我感觉自己沉睡了七个世纪……”茉莉注视着穿在身上的银色丝质睡衣，喃喃自语。
    她不记得睡觉前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这件睡衣好像不是她自己换上的。
    “你睡糊涂了吧？”
    “或许吧。”茉莉收回思绪，光脚下地。
    脚下的白雪细腻如沙，又如棉花般柔软，还不粘脚，比世界上最好的地毯更加舒适。
    “蒲公英长老呢？”
    “在休息。”天秤指了指小竹屋。
    “哦……我是被她打晕过去的？我输了？”茉莉的神色十分平静。
    “不是，你们没有分出胜负……看来你真的睡糊涂了。”天秤简洁地讲述道，“你和老师把茉莉宫搞得一团糟，女王大人生气了，她过来把你们分开、制伏，又一挥手将这里恢复了原状……
    “你难道都不记得了？你仔细想一想，女王大人没有删除、篡改我们的记忆，我一直没睡觉，记得很清楚。”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茉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经过天秤的提醒，与意识的愈发清醒，茉莉终于把似乎发生过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趁着好友发呆的功夫，天秤用两根手指捏住茉莉腰间的软肉，狠狠地拧了一下。
    “嘶！你干什么？”茉莉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报仇！”天秤凶巴巴地说道，“下次，你再敢踢我，我就把你的大长腿打断！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茉莉底气不足地说道，“你也不能全怪我，都是情非得已。”
    “什么叫‘情非得已’？！你若是听我的话，不就没事了吗？我让你们住手，你们为什么还要打？！我说的话一点分量都没有是吗？！”
    “不是……对不起……”
    “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我看你当时挺兴致勃勃的！”天秤又掐了一下茉莉的腰，这次没太用力。
    “……”
    “你跟老师打什么？她下手多重啊！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心疼吗？”天秤为茉莉揉了揉腰，委屈巴巴地说道，“你知道，看到你被老师占便宜时，我的心里有多么愤怒吗？我帮你打她，你非但不领情，还敢踢我……坏家伙……”
    “也不能说被占便宜……互相成就的事……”
    “嗯！对！互相占便宜！”天秤气得再掐了茉莉一下，“你与老师能互相成就，共同进步！跟我不能！你和她多厉害呀！能打那么久！还不会累！我就不行！我打不过你们，不是你们的对手！不配成为你们的对手！”
    “……”茉莉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解释什么了，天秤正在气头上，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说话！哑巴了？！”
    “……说什么？”
    “你连解释都不想解……狡辩了？！是不是跟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好！你去找老师吧！以后你们可以在一起玩儿！祝你们玩得愉快！”天秤扭头就要离开。
    茉莉无动于衷。
    走出两步，天秤停下脚步，转身不解地看着好友，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为什么不拉住我？为什么不哄我？
    电影中的剧情一般不是这样的。
    茉莉没有搭理她，走向小竹屋，看样子是打算找蒲公英。
    都是魔女，我凭什么哄你？我可不是惯朋友的魔女，更不会助长无理取闹的不正之风。
    你就是欠踢。
    “你干什么去？”天秤拦住了茉莉。
    “找蒲公英长老，有点正事要商量。”
    “不行！你以后离老师……”
    “为什么不行？”蒲公英从小竹屋里走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胡搅蛮缠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她穿着一套宽松、保守的黑色棉质睡衣。
    这套睡衣好像是天秤的，蒲公英嫌小，将它的尺码变大了不少。
    “您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天秤的脸蛋儿微红，有些无地自容。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被家长发现了难以启齿的小秘密一样。
    “刚才。你在外面大吼大叫，我怎么可能睡好？”蒲公英抱怨了一句，随后看向茉莉，“有什么正事找我商量？”
    “没事了。”茉莉轻轻摇头，“我突然想明白了。”
    刚才，她想问一问蒲公英长老，您是如何把身体锻炼得如此强横的？
    蒲公英长老的健身方法，又是否对她正在创造的、新的修炼方法有帮助？
    此刻想一想，答案其实很简单，战斗。
    与天地战斗，与自己战斗，没有什么捷径或方法，更不适合其他魔女。
    蒲公英笑了笑：“我也突然想明白了。”
    她想明白的是，茉莉的力量为何能无穷无尽？战斗时为何可以不疲惫、不厌倦？
    答案也很简单，虚无。茉莉已经能从虚无之中，源源不断地创造力量、恢复精神、治愈伤势、涅盘重生……
    茉莉和蒲公英所走的道路看似不同，但其本质是一样的。
    蒲公英虽然什么都懂一点，但是她只钻研一个领域，不是武术，也不是魔法，而是“自由自在”。
    这就是所谓的“万术不如一道，万法不如一心”。
    相比之下，茉莉似乎不同，她和银杏很像，全方位发展，仿佛没有她不擅长的领域、不会的本领。
    无论是武术、魔法、秘术、神术，还是神秘术、禁忌之力、各种各样的权能，茉莉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即使是“超脱”后，她也一直呆在茉莉宫内，专心学习、研究、探索、创造……
    然而实际上，茉莉走的也只是一条道路，那就是“虚无”。
    她所学到的知识越多、擅长的领域越多、会的东西越多……对“虚无”的理解与掌控就越深，越“虚无”。
    思及于此，茉莉走到竹制桌前，将她之前创造的修炼方法一把火烧了。
    什么是魔女？不拘泥于一隅。
    魔女可以是有意识、有智慧的，也可以是无意识、无智慧的；可以有身体，也可以无身体；可以遵守规则、秩序，也可以不遵守规则、秩序；可以拥有权能，也可以舍弃权能；甚至可以是真神，也可以不是真神……
    每一名魔女都是独一无二的，魔法只是魔女的“入门秘籍”，等一名魔女“超脱”了世界树，不再需要魔法、不再需要“魔女”这个身份、不再需要“魔”以后，魔女或许才配被称之为“魔女”。
    届时，她们的成长之路，不再需要被别人指导，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此即为“魔女”。
    “你们突然想明白什么了？”怀疑的目光在茉莉和蒲公英之间来回逡巡，天秤说道，“你们是不是当着我的面，说暗语呢？我怎么听不懂？你们连暗语都有了，是吗？看来我是多余的。”
    “你这丫头……”
    “我觉得‘公平’不适合你，我想到你以后该走哪条‘道路’了，这条‘道路’对于你而言，更有发展。”茉莉轻声打断道。
    “什么？”天秤下意识地问。
    “吃醋。”
    “……”
    “吃醋不行，吃醋竟添乱，而且吃醋也需要脑子。”蒲公英笑道，“她更适合‘痴愚’。”
    “有道理。”茉莉附和了一句。
    “……”天秤的脸色无比难看。
    这两个家伙居然又合起伙来欺负我？！
    坏茉莉！坏老师！
    “别生气。”蒲公英出现在竹林边，随手掰下一根竹子，接着“闪现”到天秤的面前，“吃吗？别跟一只河豚似的。”
    “不吃！我又不是熊猫人。”天秤顿了一下，说道，“气都气饱了。”
    “还知道生气，看来不是很‘痴愚’。”茉莉笑道。
    “是啊，当傻子都不合格。”蒲公英像是吃甘蔗一样，咬了一口竹子。
    嗯？！这个味道……蒲公英看着手中的竹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