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院里桂花香气正浓，肆意飘散，沾染深秋稻田里麦秆烧的焦香味，益云郡的草药香，随着秋风吹过，这味道清淡些许。

    太孙殿下是免了竹空空的脱簪待罪之礼，却依旧闭门不见。这段时间，原臻照顾殷和腾不出手帮周鼎和，便让博斐去处理。博斐领命接手出去几天。

    竹墨的大权被原臻以殷和的名义架空收回，连亢龙锏都被没收殷和的寝殿。现在的竹空空戴罪之身，禁足之罪。

    这次趁博斐原臻周鼎和等人都在，他伫立在殷和小院窗下，手里拿着纸鸢，深吸口气道，“殿下，空空知错，请殿下原谅。空空向殿下起誓，从今往后，罪臣会做殿下喜欢的任何东西，又或者殿下降罪惩罚我，让空空去北疆罚奴。”

    原臻心想，美得你，还想去北伐，到了北疆上战场你就自由了，还受这般约束管制。

    殷和答话，“想看胡旋舞。”这是半月以来皇太孙殿下头回回应竹墨的道歉。

    四周的人都倒吸凉气，这个皇太孙是杀人不怕诛心，竹墨这种天煞之人，居然要他跳舞。

    周鼎和见情况不对，赶紧告辞离开。

    竹墨听到殷和的要求脸色都没变，立即换衣打扮跳起胡旋舞。踮着脚学着胡人的模样转圈，不断的转圈。殷和在屋内看见窗外他转圈的影子，捂着嘴偷偷的笑。

    原臻博斐笑不出来，因为他们觉得竹墨转的胡旋舞很好看，情绪饱满，舞姿灵活，极具异域民族特色，丝毫不逊于胡人们跳的。

    竹墨很认真的跳完胡旋舞，轻声扣着窗户，小声说道：“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吱啦”声响起，殷和把大门打开，站在门口，竹墨走过去半膝跪地，双手撑开。殷和还像小时候，小跑过去抱住竹墨，竹墨接住他立即起身抗在肩头转圈。

    殷和爽朗的笑声就充满小院，那是当初在猃狁大营救出殷和时抗在肩头跳的猃狁舞，是猃狁族打胜仗后庆贺的舞步，竹墨每次赢得他们时候会故意在对方的营地跳这种舞蹈侮辱他们。

    那年的殷和七岁，乳臭未干。现在的殷和已有少年的雏形，还如孩时依赖信任竹墨。若是他继续长大，这样的感情是否会生变？原臻博斐斩钉截铁的认为肯定会。

    殷和道，“空空，我不要放纸鸢，你带我飞。”

    竹墨扛着他进屋取件披风，裹住殷和后就飞身出院，四处游玩。

    原臻跟博斐开始商讨周鼎和女儿被掠走的事情，博斐接手后循着线索是锁定地煞的丐帮分舵做的。

    “周小姐已经有线索，大概就在离这益云郡百里地的破庙里，这次去找她还是不要告诉周大人，担心他受不了。”博斐不忍说道

    “不带不带，我们去解决好。上次竹墨利用你把地煞老巢炸毁后，步琴琴受了伤，外面的这些分舵就不安分，各种帮会的所谓长老不遵守规矩出来祸害江湖，原先有她在，以恶制恶不至于闹这地步，本身地煞就是朝廷制衡江湖草莽和地方官政的棋子，空空为了从林惠手中夺取控制江湖的力量，处心积虑的杀步琴琴。造成她跟官府作对的契机，现在这些地煞丐帮为报复周鼎和，就挟持他女儿。四处官兵也在搜寻镇压这群三教九流，但是他们分散狡猾，里面鱼龙混杂，想对付反而给朝廷增加麻烦。”

    博斐问道，“三宝师兄会要空空的命吗？”

    “不好说啊，林师兄正值盛年，空空乳臭未干就想取代他的位置，这样的做为不敲打下，她都不知道自己多重。”

    “上次跟她比试武功，你的混元童子功有近八层的功力，她占不到你任何便宜。甚至如果你够狠绝对能伤她。”博斐加重语气道。

    “空空擅长战场厮杀，她跟我的比试没有用尽全力，否则那天会有死伤，也是被她气到绝处，她连殷和都敢虐待！”原臻不无好气。

    博斐心下黯然，哪是空空手下留情，做的哪件事情就足够先斩后奏的。原臻是天璇卫总督使，有权处置谋逆的王臣将相。这些年竹空空也给原家树敌众多，说她是原家祸害不为过。嘴里嫌弃，心里在意，轻拿轻放。

    原臻何尝不知道自己感情归处，当初跟自己拜堂成亲且活现在的就竹空空。前后六个媳妇没过门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至今克妻之名都没摘除。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定，空空若是恢复女儿身，不一定会选博斐吧。

    这些年，两人的心结始终就是她，博斐有气，原臻有怨，竹墨的出现，既让人惊喜也让他们惊吓。他们实在不敢预测未来竹墨会怎么作死。估计道焱和林三保都很无奈跟震惊。

    就在他们“磨磨唧唧”的处理事情的时候，也没想到竹空空会带着殷和去哪里。待两人反应过来心里都暗骂声“坏了”。

    众然他二人轻功也算江湖无敌，也追不上竹墨跟殷和的踪迹。果不其然，竹墨带着殷和出现在破庙。

    殷和问道，“这破庙就是他们藏周姑娘的地方？”

    “是的，谢殿下将太傅布控的江湖暗卫交给卑职来调控。”竹墨狡黠的看着殷和

    殷和道，“少来这套，还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

    “人在哪里？”竹空空按着耐心问道跪在地上的脏兮兮的丐帮头目，长得不算穷凶恶极，骨像里就透露出尖吝，是那种神经质般的睚眦必报狠人。

    此刻，头目已经没有往日的嚣张，他领教过暗卫们的手段，指指落败残破的佛像肚子。

    暗卫们立即过去搜寻，发现机关和暗道，从里面抬出个坛子。

    竹墨见此情形立即挡住皇太孙面前，他底下身道，“现在属下想殿下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可以吗？”

    殷和忽闪着双眼看着空空，毫无保留的点点头。竹墨抽出腰间的丝带给殷和的眼睛蒙住，堵住他的耳朵。

    然后才命令暗卫打开坛子，里面是恶臭的味道，空空早就在殷和的鼻子下摸了点药，他此刻是闻不到的。

    走进看，像人不是人的肉坨在里面，还在蠕动，杂乱枯燥的头发，依稀辨认是个人。老练的仵作捞出这个人彘，勘验后如实上报，“按照周大人的描述，这应该是他女儿无疑。人还活着的，但还不如死。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能挖的器官都挖了，还留她口气。”

    竹墨绕绕手让仵作退下，他脱掉披风裹住这坨裸露的人彘，人彘仿佛知道有人来救，嗯嗯唧唧发出声音，如地狱炼鬼的哀求。

    抚摸着周姑娘的枯萎头发，很快很快这人彘便没了气息，竹墨缓缓的起身，睁开眯着的双眼说道：“你们将周姑娘就地火化。残害这姑娘的八个人找出来，做人鱼干。如果不会本将军教你们。”

    原臻博斐赶到破庙，看见的是极其“壮观”（血腥）的场景。破庙门口，八具“人鱼干”挂在竹竿上。竹尖是从□□穿过身体道头顶，但人还没死透。那些暗卫确实不会做人鱼干，是竹墨亲自示范后他们仿作的，成功的就没死透，不成功就死透。

    竹墨没闲着，正在跟殷和殿下玩捉迷藏。殷和蒙着眼睛在收拾干净的破庙里找躲旁边的竹空空，他四处摸，空空溜他身后，殷和耳朵及灵，立马回马枪抱住他。空空抱起殷和。在他耳边轻声说，“等会回去解开蒙带，现在就靠我肩膀上休息会。”

    殷和很乖巧的趴在竹墨肩头，慢慢的被竹墨轻轻的哄睡着。

    此时，得消息的周鼎和踉跄的进来，神色迷茫，双眼含泪。这里不会有人告诉他，周姑娘生前遭受多少非人虐待。

    暗卫抱出用披风裁剪后包裹住的瓷坛递给周大人，所在暗卫皆跪下，“请周大人节哀。”

    周鼎和抱着女儿的骨灰欲哭无泪，他看见破庙外的那几人，心里明白。木讷的走到竹墨面前，沉重的道谢，“竹将军，谢谢您替小女报仇雪恨。”

    “周大人，请您节哀，让她好生极乐。”

    周鼎和紧紧的抱着女儿的骨灰罐颤巍巍的往回走，站在破庙外面的官兵无不哭泣，陪伴周大人回益云郡。

    竹空空紧随其后的出来，刚好遇见黑脸的原臻博斐。他抱着熟睡的殷和，嘴笑哂笑道，“哥哥们来的太晚，就没看到我亲手做的人鱼干，那个还没死的就是我的杰作，没个多年经验练不出来的。”

    .......

    博斐觉得，若不是竹墨抱着殷和，原臻动了杀机。自己这条命是留着回京给空空背锅抵命的，最轻下诏狱，最重就是直接午门斩首。他这样无法无天的闹下去，能把朝廷江湖风云搅的风起云涌。不知道祸害多少人，牵连多少人。

    但是话说回来，这个武林朝廷第一祸害谁培养的，是道焱他们培养出来的，是他们搬石头砸自己脚，关空空什么事情。

    退一万步说，博斐跟竹空空就孤家寡人，相依为命的从昆仑逃难道红尘中，生死就是蝼蚁，原臻不同，他牵连的家族盘根错节，弄不好就是九族。

    林三宝也不同，他的根基和下属都靠他活着，一旦他失去权势和江湖地位，树倒猢狲散是小事，血洗门徒的事情屡见不鲜。

    哥哥博洽有没有博斐都是刀架脖子的命，现在诏狱里面苟延残喘，别说博斐无力想救他，就是道焱也无可奈何，就是帝王给道焱上的眼药。

    原臻博斐回去的路上没怎么说话，晚上二人各怀心思的借酒消愁。但能听见竹墨哄殷和开心爽朗的笑声。竹墨真是会哄皇太孙殿下呀，只要是他做出的小玩意，就没有殷和不喜欢的。殷和什么没见过，可是空空的纸鸢，糖葫芦，四处挖的蛐蛐，都能逗的殷和很开心。

    大概这是宠臣的待遇吧，不管你送什么，只要是你送的，我都无条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