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霜雪更浓，寒气逼人。若不是国子监灯火通明，谁也不会在意门口的马车。

    殷和拿出黑狐大氅裹住竹墨，脸色不悦道，“你是被林少保打怂了，最近这么乖巧？下去接个博斐能被茗茵罚跪。这冰天雪地她敢跪我的人，你是二品武将，是天子近卫，就算她是郡主也不行。”

    “这不是你在外面嘛，跪就跪，不跟女人一般见识。”竹墨裹紧暖和的黑狐袄，“里面都是质子，她是桂王的嫡女，如果属下跟郡主为大学士发生冲突，明天就闹的更不像话,给你抹黑。她若是个男的，直接冲突也就算了，女人是真麻烦。”竹墨觉得只要跟女的打交道，那就是洪水猛兽。

    “空空，你居然怕女人？”

    “怕是什么？”竹空空反问殷和

    殷和看着他，心想，竹墨应该不理解怕的含义。“今晚你做的很好，顾及皇家颜面，茗茵自从驸马走后就明里暗里纠缠博大人多年，所以至今博斐没有成亲。听闻之前博大人续弦过人，结果人进门没几天就撒手人寰，大伙都心知肚明，碍于桂王的颜面，谁也没多说。他现在人还好吧？”

    “就是受点惊吓。”竹墨心不在焉道

    “等会你送我回去后，就去他家看看。带上福伯，毕竟是跟他十几年的老奴，我说要来就要来，谁叫你就肯多吃几口福伯的饭菜，嘴巴养这么刁钻。”殷和埋怨碎碎念

    “殿下，为什么茗茵郡主不向皇后娘娘求个婚旨下嫁博大人呢？”竹墨顺口问道

    “博斐，乐永九年的探花，之后撰修乐永大典，分配几个职位事情他都做的皇爷爷非常满意。这次安南之行他数次上奏朝廷，你做的好的地方他褒扬，做的不好的地方他顶锅，而且你也知道，征集粮草这些很重要的事情，他们也是出动所有能力去帮你斡旋。现在升翰林院大学士，皇爷爷有意栽培他入内阁，成为肱骨之臣。这样的人才，皇爷爷怎么舍得让他成为其他王爷的女婿和其他能臣的亲戚。博斐只能独善其身，就算娶妻也必须是寒门女子。”

    “你让我色/诱他也是这个原因？”竹墨淡定的问道

    “话不要说这么难听啊，这叫什么色/诱？这是拉拢。”殷和略有点尴尬。“他这么问你的？”

    “这倒没有，就是怀疑过我的目的，但是我推诿到太傅和林少保头上。”竹墨宽慰殷和

    福伯怀里抱着坛很神秘的瓶子，用块丝绸包裹的很严实。竹墨就问道，“福伯，你这坛子里面是什么，这路上都抱的这么小心谨慎。”

    “您到少主家就知道，竹将军，你可别欺负我们家少主，折腾要有个度，他身子骨有些娇弱。”

    ........

    进门就听见原臻肆意爽朗的笑声，“博斐啊，我真是刚刚交接完晚班，就被青龙八卦这个消息，你真是命犯桃花，明天这事就是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呵呵哈哈哈......”

    博斐喝完酒，后劲上来，又被茗茵郡主纠缠，现在弄得人人得知，茗茵嫉妒吃醋迁怒竹墨。此事真是让人头疼，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三年前那晚的事情，今晚还能衔接着发展，真不知这郡主怎么想的，名节什么也不要。那晚空空还是帮她隐瞒的，还是以为跟殷岐怎么样。现在好了，不打自招。

    “大哥”！竹墨温和的喊声原臻。

    原臻见她进门收敛笑容，“嗯”了一声就拿起佩剑准备离开。

    福伯拦住，“原都督，你来看看老奴泡的药酒再走，今天是小年夜，你们还没过呢，我去准备几个小菜，一起过个小年吧。”

    博斐站起身挽留原臻，想他跟空空冰释前嫌。竹空空把门关上不想让原臻走。这样原臻无奈只好留下。

    福伯把怀里抱着的宝贝小心翼翼的打开，琉璃瓶里面能看清楚泡的药材，原臻仔细的数数，憋笑快憋出内伤。

    他含着笑泪问博斐，“你是虚成啥样了？”

    博斐看着瓶子里的东西，整个人石化住，他怔怔的问福伯，“这药酒给我喝的？你确定喝下去不会七窍流血？”

    竹墨不认识药酒里面的药材，她今晚奔波有点疲乏，顺手拿着桌上的小杯子就舀了杯药酒喝了下去。

    其余三人都怔怔的给他看着，他回头说句，“这酒不好喝。”

    原臻眼睛里此刻充满同情，“你....还好吧。”

    竹墨鼻血瞬间留下来，她摸摸鼻血，感觉天旋地转，然后就失去知觉。

    迷迷糊糊竹墨听见福伯跟博斐原臻说话，福伯声音道，“这是给少主治外伤的药酒啊，再说竹将军也常常受伤，这个药酒就治疗外伤有奇效的。我们没注意，这竹将军就喝下去，幸亏喝的少，要不然就真的难办。”

    博斐守着竹墨，用浸了冰水的毛巾敷在她额头说道，“福伯，没事的，喝一点点无妨。你先去房间休息吧，已经吩咐下人给你房间都打扫干净的。今天回家就好好休息几天。”

    原臻坐旁边，喝点热茶道，“是呀，福伯你先去休息，我们照顾空空就行。”

    房间就剩下他们三人，原臻转着手中的热茶道，“你们和好了？相认了？”

    博斐绯红的脸庞认真的照顾空空，没有正面回答。

    原臻心里便明白，这次真是该自己知情识趣的退出，他起身道，“你们好好休息，博斐，我祝福你和空空。如果需要帮助，随时来找我，记得我们三个结拜时候的誓言。”

    博斐道，“原臻，你知道我和空空未来的路非常不好走，空空有性别认知问题，被道焱和林惠利用，现在她从心理到生理都认为自己是男人，跟林惠师兄一样的男人。”

    “她从小到大就喜欢成为强者，比任何人都要厉害半分的人。想着她处心积虑的对付地煞，跟林惠硬碰硬的也想杀步琴琴，辱骂暗算师傅，而这些都是曾经伤害过你们的人。他都深刻的记在心里，可是对他好的人，他都呵护的很好。比如我爹娘，对待爹娘极为孝顺，早请安，晚问候，不能回去还托人带信叫母亲不要担心，俸禄到了第一个拿给母亲。我娘现在只想跟她住，理都不理我。”原臻好不伤感的说道。

    “那你觉得空空对你的态度呢？”博斐问道

    “就像刚刚她喊的那声，尊重有余，亲近不足。可能在她心里，我至始至终都是大哥吧。”原臻略有遗憾道。

    博斐握住空空的手，爱怜的自言自语，“我现在就想守着她，她变成什么样子不重要。只是不想再失去。”

    “博斐，我们无法替她选择她的人生，就像她现在想成为战神，这是她的人生理想。而我们要做的是支持她理解她，现在若是强/行把她的武功废掉，转化成原来的模样，你有想过她在这个世道如何存活吗？”原臻冷静的劝慰，“那天师傅根本不想打死她，是准备偷梁换柱把她带走。林少保和殷和应该是预感到师傅的用意，就合力唱出双簧把空空救走。空空是师傅自制的一把刀，现在这把刀的作用起了变化，师傅也控制不住她。博斐，你千万不要被她的表象迷住，她真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利刃。她在你身边的目的没有你想的这么单纯。”

    “原臻，我现在就是担心能力不够，不配得到她的利用。能被她重视和喜欢，与我而言便是人生的意义。当年被你们骗着去考科举，不也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环境。”博斐撩开空空面前的头发，认真的抚摸她的面庞。面庞红润有光泽，空空睡的很沉。

    “当年的事情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对空空的感情如此执着与真诚，以为大皓朝的名门闺秀能吸引你，让你放下她。”

    “都过去了，替我感谢原伯母，她给予空空独一无二的母爱，空空被她关照的非常好。是我没有照顾好空空，让她受这么多的苦。”博斐无不愧疚的心疼的看着空空。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可有些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空空也许不是我们想像中过了很苦的生活。也许这个苦的含义真的不是我们理解的那种。如有必要你也可以去问问师傅，他肯定愿意告诉你。”原臻真诚的劝解博斐。

    郡主府内，茗梦冲着茗茵道，“姐姐，你是疯了，当那么多人面让博斐和竹墨下不来台，他们都是当今圣上眼里的红人，你非要给圣上添堵？”

    茗茵抱着猫，无趣道，“疯了又如何，我这颗棋子的使命结束，现在是颗弃子，不如疯了，给皇帝添堵，帝王疑心甚重，只要怀疑他们，就能找到机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你的行为和动作太拙劣太早点，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应对？”茗梦冷静的问道

    “疯子不就是禁足，关我半年，还能杀我不成，他们又没有实质性证据。”茗茵若无其事道

    “你是哪个环节出问题，要选择这种方式？”茗梦不解的问道

    “殷和的曼陀罗花毒被解了，原臻已经怀疑我头上。就算想栽赃给凌王都来不及。”

    “这种细碎的下毒功夫凌王没那个本事，查到你很正常。奇怪就奇怪在好端端的，殷和的毒怎么会被发现。”茗梦思索这里面的门道

    “原臻下面的人嘴严，问不出什么，他们没有实质性证据，可我却不能再用这个郡主的身份做其他事情，父王派你来接替我。等皇后降罪的懿旨下来，你就帮我带好汾儿。”

    “你真的很喜欢博斐？”茗梦问道

    “你还年轻，有机会把他纳入到我们的阵营，他有能力成为我们夺取江山的关键棋子。”茗茵了无生趣的放了怀里的猫。

    “姐姐，不要放弃希望，我答应你一定帮你得到博斐，不管他是道焱的什么人，不管他背后多大的能耐。这个男人就必须是你的。”茗梦喝掉杯中的茶，平静的对着她姐姐承诺道。

    皇后的懿旨在年前下的，茗茵因驸马离世，精神长期抱恙，礼仪有亏。迁至祖庙静心堂修养。静思己过，修身养心。

    春雪还没融化的时候传来消息，说是茗茵郡主因病薨逝，已与驸马安葬同寝。茗梦深知姐姐的死非比寻常，她既然暴露，必然不会善终，就算禁足也躲不开这杀身之祸。帝王家向来如此，为了权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