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贺响佑坐在羽贺宅地下二十米以下的永久工事内，看着屏幕上的樱井老人与琴酒。
    他笑了笑。
    想要联系樱井并不是一件方便的事，也只能拜托弘树盯着之前查询到他和宫野信息的基地，担任一个联系工作，除此之外，就无需其他了。
    “难得你能主动出来。”
    “你都快把选举变成笑话了，我也该出来了，再不出现，你下个目标就是首相了吧？”
    “看来副首相不是你的人呢。”
    虽然已经是大选前，但如果首相无法履行职务，在选出首相之前，恐怕副首相就可以偷着乐一阵子了。
    而这必然会打断他们的节奏。
    樱井笑了笑，看向羽贺，本以为把他拖在米花市政大楼那里就够了：“没想到松平片栗虎竟然会把德川茂茂也叫去，对他的个性我确实还不够了解呢。”
    派出暗杀德川茂茂的两个人，是跟着他过去的，而不是在那里固守的。
    “候选人里，哪个是你们的人？”
    “土门康辉，”樱井也并不介意说出情报，反正也无用了。
    四个候选人同时遭到袭击，这次众议院议员的选举多半要延迟了，公安针对这几个人也必然开展调查。
    “那个正义感十足的自卫队出身的？”羽贺显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的纲领之一可就是打击黑社会组织。”
    樱井笑着，带了些讽刺的意味淡淡道：“打击黑社会和自己就是黑道一份子，这两件事有冲突吗？”
    面对樱井的提问，羽贺思索了一瞬。
    联想了一下世界范围内的广泛现实，露出了笑容：“的确没冲突。”
    樱井摆了摆手，一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顽皮表情。
    羽贺叹了叹，看向樱井：“你的计划已经成熟了？”
    “不出意外的话，乌丸莲耶也没有几个小时的生命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想怎么做了吗？”
    樱井淡淡道，他看着屏幕上诺亚方舟显示出的弘树小人笑了笑：“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了？”
    “猜到了一点，毕竟你从未掩饰过你的目的。”
    “革命。”
    两个人笑着异口同声道。
    “做法呢？先谈谈看吧。”樱井笑着道。
    羽贺看了一眼弘树的方向，又望向樱井：“准确讲只是推测，你很在意弘树，或者说是在意人工智能，可奇怪的是，在一切结束之后，你却并没有派人来找我，又或是任何针对诺亚方舟的举动。”
    “继续讲讲看。”
    “如果说你是想利用人工智能来达成目的，就不可能不想利用他，可你没有，那你究竟在乎弘树哪一点呢？这的确是让我思考了很久都想不通的地方。”
    “可如果你根本不需要控制弘树呢？你只需要弘树活着，仅此而已就能达成你的目的，那你凭什么对并不太了解的弘树下这样的判断，凭什么敢笃定弘树一定会按你的目的行动呢。”
    “我只想到了一点，就是弘树以诺亚方舟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说的话。”
    两个人又再次异口同声了，就像熟悉的双胞胎，同样的语气，说着同样的话：
    “让这个国家重新来过。肮脏政治家的孩子只会成为肮脏政治家，满脑子只想赚钱的医生，孩子最后还是会变成那种医生，想让日本变好的话，就必须把这种现象一次清除干净才行。”
    羽贺在确定了自己的推测正确之后，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这样的现象，可不止是在这一个国家，这样的肮脏，也不只存在这一个时代，那这样的做法，为什么就不能是你的做法呢？”
    “科技或许会进步，生产力或许会增强，可思想呢，现代人用着古代人难以想象的枪械，在做着和古人一模一样的事情，人类进步了，又进步了多少？想要真正改变人类，单纯的思想对于以亿来计算的人类来讲，无疑是可笑的。”
    “他们并不在乎你的想法，就像一片大陆上的人们，对于另一个大陆的战争毫不关心一样，那你究竟想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最近的局部战争很多，”羽贺又再次想到了这个世界与前世的不同，俄罗斯崩溃的并不是那么彻底，相反，解体之后的它，还能与美利坚对抗，这原因又是什么呢？
    他说完这句话后，只是静静地看着樱井。
    让这个国家重新来过。
    让这个世界重新来过。
    要想建立什么东西，就必须要先摧毁些什么东西。
    他只是稍稍朝着樱井的脑海里窥探了一瞬，除了黑暗与冰冷，就再也没有其他感受了。
    “人类很复杂，人心没有谁能说了解的有多深刻。”
    樱井看上去有些疲惫，他脸上挂着与年龄相同的苍老。
    “在人类的漫长历史中，任何主义归根结底也只是利益在起作用，无非是那一方的利益罢了。
    腐朽的旧政权与新政权相比，无非是前者牵扯的利益方太多，任何的举动，甚至是进步的举动，都会摧毁这个古老的权力结构。
    而新政权呢，无非是占了从零开始的先机罢了。
    凡是自上而下开始的革命都是不完成的革命，因为他们在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的同时，也同样继承旧政权的诸多利益方。
    凡是能持久的，都是从零开始建立的新权力机构，自古如此。
    简单举个例子，就像土地，在某个社会结构里，当旧事物的诸多利益方将这种生产资料越发据为己有，矛盾也就越发深刻了，当这种矛盾激化到不可调节时，革命就发生了。
    而新政权，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主义，只要他能将生产资料重新调整，也就拥有了人心，代表新利益方的革命击破旧事物也就势如破竹了。
    毕竟，能听懂主义的人，有几个人呢？
    而明白谁给自己钱多就听谁的，这种人满大街都是。
    真正追求主义们，真正追求一个弘树能够活下来且不会被利用的社会的人，其实都是一种人。
    他们比起自己的利益，更看重大众的利益。
    他们太不现实了，因为现实的人太多了。
    而这种人，被大多数现实的人称为傻瓜，是世上少有的愚蠢的蠢货。”